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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液池區共二十一座殿宇群，正南為含涼、蓬萊、紫宸三殿，正北為玄武殿，殿北就是玄武門。承香殿居正西，珠鏡殿居東。加上位於池西南的麟德殿，均屬規模體制宏大的宮廷式建築。

御道東、西兩邊開門，為左、右月華門，右月華門內是門下省、弘文館、史館；左月華門為中書省、御史台等重要官署。

「清風刻漏傳三殿，甲第歌鐘樂五侯。」

如果純為兩條路線的鬥爭，情況未至如此複雜，可是再加上武氏子弟、宗楚客和田上淵、大江聯、皇太子、皇太女，任龍鷹如何精明，仍想個一塌糊塗。

龍鷹暗叫好險，如非想通皇甫長雄在關中高門暗鬥的作用，此刻肯定猝不及防，手足無措。

龍鷹誇道：「大統領與他們同為關中世族，為何說起他們時，口氣卻像說的是外人？」

又以更細的聲音道：「末將已安排好，在范兄等待娘娘召見期間，太醫先來見范兄，又或在見娘娘之後，須瞧情況。」

龍鷹大喜道：「原來大統領是自家人，何不早說，累得小弟瞎擔心。」

走不到十步，宇文破欣然道：「范兄確是硬漢子，以前不怕二張，現在無懼翟、京、褚、石，不賣帳就是不賣帳。」

宇文破欣然道：「范兄是貴賓，當然以范兄的心意為尊。范兄請！」

韋后一句「長雄」，其意昭然若揭，就看他「范輕舟」是否識相，如再堅持下去，與找死無異。當然，若非是「范輕舟」，韋后連和他說話的興趣也沒有。

宣政殿矗立前方，面闊九開間，重檐廡殿頂，雖及不上含元殿高台建築的得地得勢，仍雄渾宏大。其左右為殿中、內省、集賢殿、書院，以及待制院、少陽院等機構。

縱目看去，殿閣樓台無數，約略一數，至少十多座建築組群，環繞廣闊的太液池而建，其龐大複雜的組合方式，肯定空前，更極可能絕後，除非後代能有大唐當時的人力物力。最宏偉的當然是主殿麟德，由前、中、后三座殿組成，進深達十七間，位於太液池西南，圍以院牆，四面開門。

閣的景觀最佳。」

妲瑪靜坐一角，故意不看他。

水榭名臨池，以粉牆與主殿群相隔，自成一國，太液池中央蓬萊山上的太液亭為對景，水光瀲灧、和-圖-書煙雨空濛，確是晴方好，雨亦奇，風、晴、雨、露，四時變化，可盡現一榭之內。加上最接近的大角觀和清思殿，全在半里之外，令珠鏡殿在池區內地位獨特。

龍鷹順口問道：「太醫居處又在哪裡？」

龍鷹心情轉佳，眼前亭台傲立、林殿輝映、曲廊幽徑、花香景美的太液池環岸，頓然格外迷人。還留心到太液池周圍有迴廊，即使下雨天，仍無阻游賞之樂。

龍鷹嘆道：「可是遠水難救近火，見多一次面起不到甚麼作用。」

宣政殿後為紫宸門、紫宸殿。

龍鷹坐入為他特設，位於韋后左下首的位子去，剛好與坐於一角的妲瑪遙遙斜對，後者神情冷漠，龍鷹無從掌握她心意。

一為以宇文、獨孤兩家為首，歷史悠久的望族；另一為新冒起的翟、京、褚、石。前者對李唐正統，忠心不貳；後者則支持韋后，亦因而與韋氏一族狼狽為奸。

如宇文家、獨孤家，位列隋唐時期天下四大門閥，與當時的李閥、宋閥齊名，均有能爭天下的力量。最後勝出的是李閥的李淵，但因世族間千絲萬縷的關係，加上李淵重情重義，並沒排斥宇文和獨孤兩姓，還進一步以君臣的方式結合，自此宇文、獨孤兩大世族，成為李氏皇朝的支持者。

後方入門處，立著四個韋后的近衛，均屬高手，非是一般衛士的水平。

皇甫長雄藉獨孤家快婿的身分明搶，在背後撐他的翟、京、褚、石則是暗奪。

龍鷹瞧太陽的位置，只要捱多個許時辰，日轉夜，那縱然立即放人，出來時再被不用賣任何人帳的符小子截著，拖拖拉拉，加上到延平門獄需時，又怎都有多少手續須辦的，撐到三更才放人，等於完成向翟無念誇口的三天之期。故此，看來非常笨的辦法，恰是對症良方，以四兩撥韋后的千斤。虧宇文朔想得出來。

龍鷹恍然大悟。

果如龍鷹所料，甫抵珠鏡殿正大門，在等候的侍臣從宇文破手上接收龍鷹，領他立即去見「苦候多時」的韋后。

陪他來的侍臣慌忙接過，送往韋後座旁的小几上。

在正常的情況下，皇帝和皇后間不會出問題，問題在有女帝武曌的前車之鑒，韋后對帝座的野心又不在武曌之下，由李顯登位hetubook.com.com的第一天，已開始垂簾聽政，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見。

在湖岸林殿環繞下，突出了似漂浮在池水中央人工小島蓬萊上的太液亭。亭的平面為五柱梅花形，柱間圍以弧形坐凳式欄杆，亭頂重檐鑽尖，亭台亦為仿五瓣的梅花座，蓋以琉璃瓦，僅是此亭，已巧奪天工。

宇文破道：「那就要看太醫逗留多久？太醫若談得興起，連娘娘也不願打擾你們，若眞能拖到入黑，那范兄的三天之期，怎都該實現吧丨，」

變化出現在散布各方的殿院，形式不拘一格，有百花齊放之盛，也令環池的建築多采多姿，活潑熱鬧。

翟、京、褚、石，該取自翟無念、京涼、褚允和石清流四人的姓氏，可知四人連成一氣，互相呼應，故四姓並列。

獨孤家與皇甫長雄的斷絕關係，只能令韋后的干涉推遲一天，可想象再經韋溫等曉以利害關係，韋后不得不出手。

兩個年輕宮娥，立在韋後身後為她推拿肩背。

關內世族，遂分裂為兩派。

事實上，宇文破說一半，不說一半，語焉不詳。

宇文朔確了不起，于掌握情況后，想出沒有辦法中的辦法。

洛陽的上陽宮，同為離宮，已極盡奢華，可是比起眼前的景況，實瞠乎其後。

然而，大時代的嬗變，關起門也擋不住外面吹進來的風風雨雨。女帝大幅起用寒士，打破了關中大族在政治上的壟斷，嚴重地打擊了他們的利益。他們中的有為之士，如獨孤善明，奮而進軍「世俗」，沾手生意買賣，還發了大財，成為關內保守世族中興的希望，只恨被田上淵在一夜間摧毀，還留下爭產的尾巴。

出紫宸門。

龍鷹苦笑道：「本來確有部署，不過娘娘這般忽然召見，打亂了小弟的方寸。」

宇文破壓低聲音道：「有很多事，不方便由我說出來，希望范兄諒解。」

稍止，續道：「今午宇文朔大哥親來見末將，囑末將無論如何，均要助范兄完成此三天之期，並提出此延兵之計。范兄肯定鴻運當頭，竟得太醫另眼相看。唉！太醫還是首次將末將的說話聽進耳內去。」

從這句話，可看出宇文破和宇文朔在皇甫長雄事件上聯繫緊密，互通消息，進一步證實皇甫長雄牽涉到關中hetubook.com.com世家的內部暗戰。

只從到飛馬牧場作賽的成員組合，可知關內的傳統大族，仍以宇文氏和獨孤氏為首，講究家風傳承，對新時代的變化採取漠視的態度，作風保守。一個明顯的例子，就是以宇文朔的襟懷識見，仍提醒「范輕舟」勿去惹獨孤倩然，便是來自高門對高門一類根深柢固的狹隘思想。飛馬牧場那批老傢伙，亦因同樣的緣故不接受「范輕舟」。

不知是因宇文朔的關係，還是因曾以「天竺奇技」治好李顯，宇文破對「范輕舟」頗友善，有說有笑的，領他走龍尾道，登殿階，繞過含元殿，朝太液池的方向走。

從這個方向看，韋后理該立即見他，不會蹉跎時間，但再不成問題。

宇文破沒舉步的意思，續道：「太醫罕有與人結交，肯主動來會范兄，對范兄該是及時雨，范兄明白末將的意思嗎？」

皇甫長雄並不只是香安庄的大老闆，而是牽連到兩大派系明爭暗鬥的軸心人物。

龍鷹心忖這就是「血手」用之於善的奇效，通經活血，尤勝魔氣。現在則是血手加魔氣，妙手回春，乃必然之事。

宇文破壓低聲音道：「勿妄自菲薄，娘娘怎都要看八公主的情面，不會過分為難范兄。」

韋后道：「聽說范先生和長雄發生糾紛，是否確有其事？」

微妙處，是一日皇帝和皇后融洽無間，兩大派系仍維持表面的和諧，斗而不破。

龍鷹道：「如果沒有大統領帶路，任我橫衝直闖，恐怕到日落仍尋不到娘娘在處。」

然而，即使主體屬殿宇式架構，配院仍可變化多端，韋后的珠鏡殿便是一個示範。

宇文破欣然點頭，道：「差點忘了范兄是明白人，有一事忘了告訴范兄，就是太醫王庭經王大人，吩咐末將說他會來見你，原來你們在天一園碰過頭，他對范兄的『天竺神咒』很感興趣，詳細問過我當日的情況。」

就在此時，魔種再有直覺式的感應。

宇文破道：「正是如此。」

宇文破遙指太液池之東的一組殿落院群，道：「那是珠鏡殿，是娘娘居停在處。」

韋后冷冷道：「范先生坐！」

問道：「是大相說娘娘要見我，大相又到哪裡去了？」

「爭產」兩字，不足以涵蓋事情本質上的嚴重和廣泛。

龍鷹和*圖*書笑道：「大統領根本沒說過任何東西，何須顧忌？」

龍鷹道：「醜婦終須見公婆，在這裏呆站太惹人注目，何不漫步太液池，順道欣賞眼前美景。」

宇文破道：「事緣太醫問起娘娘何故召見范兄，末將遂說出皇甫長雄的事，王太醫聽罷連說三聲『好傢夥』，又問可有需他幫忙的地方，末將遂說出此拖延之策。」

在錯綜複雜的形勢里，隱含路線的鬥爭。就是唐室正統和韋氏的權力爭奪，也是皇帝和皇后間矛盾的體現。

龍鷹一怔道：「現在我們站在這裏，是否拖延之計的部分？」

宇文破道：「范兄當作閑話來聽，在高宗皇帝擴建前，大明宮已頗具規模，但仍和眼前相差甚遠。當年朝廷為擴建大明宮，須徵收隴、雍、同、華等十五州的財物，扣京官一月俸祿，還要求朝廷公卿出資捐款，只是眼前的太液池區，有殿堂二十一座。」

如何回答，技巧所在。

龍鷹于離她後座丈半外屈膝敬禮，同時獻上「七色彩夢」，還感應到她的波動，知她非是對他的香品無動於衷。

龍鷹定神一看，立即心中喚娘，因從沒想過，眼前竟出現如斯美景。

宇文破以帶點不屑的語氣，道：「我們和他們，有著根本的差異，像我們宇文氏，如獨孤氏般，大唐開國時已是顯姓，他們那時仍藉藉無名。我們秉持家風族統，他們則沾手江湖買賣、爭財逐利，且視入仕為畏途，大半隻腳踩入江湖去，亦因此成黨成派。近年來，財大了，氣也變粗，自視為關內族群之首，像與皇甫長雄的勾結，便是欺獨孤家聲勢轉弱，擺明不放獨孤家在眼內，還暗助皇甫長雄與獨孤家爭產。今次范兄將皇甫長雄關進牢內，是對翟、京、褚、石的迎頭痛擊，打亂了他們的長期部署。哼！他們竟以為我們不知他們的狼子野心？」

宇文破見他看得目瞪口呆，道：「不瞞范兄，在下首次立在紫宸殿的後殿台，從這裏眺望太液池園區的景色，也像范兄般看呆了眼，因沒想過世間竟有如此景象，明白甚麼叫嘆為觀止。」

說話間，從含元殿東的觀象門，再經含元殿北的宣政門，朝宣政殿舉步。

龍鷹不解道：「其中有何竅妙？」

宇文破隨便一席話，有如破迷解誤的當頭棒喝。

韋後m.hetubook.com.com接見他處，正是臨池榭，這位天下間最有權勢的女人，背著太液池安坐卧椅，後面是水榭邊緣的矮雕欄，高髻雲鬢，華衣麗服，似融入背後的池景里去，乍看下還以為她仍然年輕，尤其夕陽斜照下，她的髮飾綢衣，邊緣處閃閃生輝，更添她尊貴的氣派。

以宇文破現時飛騎御衛大統領的地位，絕不會守著丹鳳門，又或碰巧遇上他，而是特意恭候。

宇文破答道：「是位於太液池西北方的長閣，除含涼、珠鏡、承香、紫蘭四殿外，以長

故此，福聚樓的午會，季承恩暗助龍鷹，正因「范輕舟」已成世族兩大派系，角力較勁的重要棋子。

龍鷹嘆道：「怎可能的！」

宇文破微笑道：「以范兄的才智，對此該早有定策。對吧！」

龍鷹嘆道：「可是娘娘忽然召小弟去見，情況非常不妙，大統領可否指點一二？」

又訝道：「大統領似曉得王太醫定肯出手幫忙般。」

宇文破語重心長的道：「王太醫地位超然，他誰都可不給面子，卻無人敢不給他面子。在來此途上，王太醫大展身手，船過船的，純憑灸針戳刺耳穴，針到病消，神奇至極，娘娘也坦承若沒有王太醫，不知如何捱至西京。」

向被排斥在保守的老牌望族之外的其他諸姓，其中又以翟、京、褚、石四姓為代表，與皇甫長雄互相勾結，各為倚仗，力圖瓜分獨孤善明遺留下來的龐大利益。

兩人相視而笑，走下紫宸殿後台台階。

宇文破低聲道：「大相到麟德殿見皇上，沒法分身，也不願分身，希望范兄明白。」龍鷹暗罵奸鬼沒道義，既不願和韋后抬杠，亦不願自己看到他不敢和韋后抬杠。

即使關中世族，亦分不同等級。

龍鷹差些兒驚叫，這小子不單在興慶宮有住所，還在大明宮的太液池區佔得席位，做太醫做到這樣子，確屬異數。

珠鏡殿最大的特色，是濱池構榭，將太液池、園林和殿宇渾然為一，成為景區里的景區。

龍鷹心忖此事已在意料之內，因是今早說好的，只是奇怪宇文破為何轉到此事去。唯唯諾諾的應著。

龍鷹現在等於搗破了蜂巢，群蜂盡起，狂襲來搗亂的人。

紫宸殿後就是廣闊如湖，大明宮最著名的勝景太液池。

獨孤善明的生意做得愈大，愈成功，餘波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