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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明環

作者:黃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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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第十六章 勇闖凶峽

第九卷

第十六章 勇闖凶峽

想稍停剎那卻辦不到,戰筏又給卷得差些兒打轉翻滾,幸好龍鷹于雙腳踏在一方水底凸出來的岩石處,當筏首升起的一刻,腳底生勁,戰筏緊追在熊熊火光之後,往上斜沖,破出水面。
剛抵離兩島都那麼遠的安全位置,戰筏回復下水后破天荒、第一次平穩下來的當兒,大家暗鬆一口氣時,好景不常,從水底湧上來的無情力,竟將他們先舉上水面,又送往離水面達丈高處,在這個由暴水和狂風主宰的人間地獄,來個騰雲御風,無有著力之處,只能等候水神爺發落。
她聽到三門峽時的無動於衷,間接證實台勒虛雲猜准老田在三門峽動手。純論才智,他要臨門才生出感應,確遜台勒虛雲一籌,又被無瑕迷得暈頭轉向,幸好懂知機撤退,找到宇文朔這個旁觀者清的救星,及時應變。
十丈!
符太再施絕技,兩手左右探出,硬是逆著水勢生出反力,使筏子勉強保持著平衡,同時減緩筏速。
感覺若如無根浮萍,又或被風颳起的枯葉,沒絲毫自主的力量。
甫入神門,立進險境。
從望台躍起,凌空而降的符太落在龍鷹身旁,代答道:「正是人人都這般想,峽頂上的敵方強手,註定了是『閻王要你三更死,不留人至五更天』,換過另一個情況,怎都有防範之心,不那般容易成范爺的箭下亡魂。」
竹青號船體劇震,闖入神門去。
即使過的是人門水道,均須將帆降下來,盡量減低峽內狂風的影響,因稍有偏離,就是舟覆人亡的大禍,更何況是狹窄多了、前無去路的神門。像龍鷹他們的竹青號,如此滿帆直闖神門,該是有史以來的第一遭。
實際上不用他吩咐,五個竹花幫的兄弟早滾倒甲板上,幸好在生死關頭,人人緊記商量好的計劃,尋得水底戰筏的挽手,抓個結實,並下定決心,天打雷劈不肯放開。
未試過有一刻,比這一刻可更清楚掌握無瑕魅影般難捉摸的心意,她對「范輕舟」動了真情,乃無可置疑的事,或尚未「情根深種」,卻頗「情難自禁」了。
竹青號的殘軀火光滔天地在離他們十多丈的下游處,打著轉隨水漂流。
推門。
水浪撞上砥柱石的可怕巨響,如敲動巨鼓,在前方震耳欲聾的敲擊著,一下一下敲進龍鷹的心湖去,也知喊破喉嚨,最接近的人都聽不到他在叫甚麼。
下一刻甲板已成了直豎的牆,竹青號大幅的往右傾側,半邊船身浸在水裡。他們連人帶筏往船緣滑過去,狠狠撞在船緣和_圖_書擋箭的女牆,全體到了水底內去。
眾人尚未來得及歡喜,一股無情的狂猛力道從神門島那邊潮湧過來,將他們送往鬼門島那一邊去。
隨著火光的消斂,代之是從後方山峽卷出來、吹之不散的濃煙,欲要吞噬砥柱在這個暴亂的環境里,穿上水靠、矇著頭臉的田上淵在石上現出身影。
龍鷹一箭望人門那邊的高崖筆直射上去,沒入水氣迷茫的黑夜中。
橫跨西、東的大河,如被陡峭挺拔的兩塊河心石惹怒的巨龍,變得凶暴異常,奔騰咆哮,濁浪排空,漩禍翻滾。
神門水道內兩邊巉崖高起逾十丈,怪石崢嶸,水道寬窄多變,急猛的河水猛衝崖岩,河床又滿布石樑、礁石,撞上神門島和鬼門島的河水一時上竄越過岩壁,排空飛下;又或往下倒卷,化為暗涌,再遇上因撞在凹凸不平的河床形成的大小渦漩,其暴烈情況,只有墜入急流的人方可明白萬一。
龍鷹將箭筒掛到背上,又拍拍藏在水靠內的《實錄》,才施施然拿起放在一旁的三百石重弓。
「啪喇」一聲,船舵折裂。
早在進入神門水道前,伊人已離船入水,采人門水道過三門峽,壓根兒不須冒這個性命之險。
竹青號終完成其闖入神門關的壯烈旅程。
就在此刻,龍鷹感應到田上淵。
換過是別人,在這麼短促的時間內,根本沒法迅速提聚功力,可是「血手」的特異處,正是有此驟然爆發的能耐。
符太像聽不到他說話般,呆瞪著像兩頭從水裡冒出來的龐巨怪物般的石岩島,嚷道:「我的娘!確非鬧著玩的。」
帶著這個念頭,龍鷹隨筏子沒入激流里,筏首觸底之時,烈焚著的竹青號殘骸,在上方劃過。
眾人再沒閑心去想象即將降臨于竹青號的命運,下一刻投進湍流內去,並切身體會竹青號同樣的可怕遭遇。
之所以能感應到她,是因她正沒保留地關顧他「范輕舟」的安危,基於至陽和至陰間不受任何力量阻隔的神奇特性,龍鷹從她敞開的心扉,接收到她心神的波動。
龍鷹向隔開丈半筏首的符太狂喊道:「向下!」
眾人轟然應諾。
無瑕回復平靜,淡然自若的問道:「范爺怎曉得敵人在三門峽設伏?如果無端端燒掉了自己的船,豈非天大的笑話?」
要到進入神門,方弄得清楚峽內形勢,但亦隻身具魔種的龍鷹可以掌握。
無瑕甜笑道:「人家曉得哩!」
一籌莫展之際,龍鷹心生急智,毫不猶豫,透筏身送出hetubook•com.com魔氣,疾撞符太夾著筏首的雙腿。
同時明白前方殘船速度遽增、不住打轉的原因,皆因水流從三門同時衝出,三流合」,浩浩蕩蕩的朝前方奔流。
水底戰筏放在船首一邊,長約丈半,以牛筋索將四根浮力特強的木柱裹糉般紮起來,設有可供抓緊的手挽。雖然賣相不佳,然卻非常實用。
火苗從後面艙廳四扇窗子竄出來,冒出濃煙。
符太大訝下別頭回來望向他的一刻,龍鷹按筏尾彈離水面,讓符太看個清楚的一手指往前方,另一手造出抹喉的手勢。
無瑕不是在後面那堆烈燒著的竹青號殘骸內,也不在神門水道里,而是在隔著一座神門島的人門水道內。
龍鷹剛將一枝勁箭扣在弓弦處,道:「太醫大人打頭陣,小弟守尾門,宇文兄負責兩邊來的攻擊,居中和各兄弟甚麼都不用理,全力划水,方向小弟負責調校。」
火花漸斂,中流砥柱在前方現形,筆削高起近十丈,一石當關,守在峽口中間,不可一世。
本該暗無天日的世界,絕不黑暗,後方火光熊熊,映照得筏加人的影子投往水花漫空的前方,影像怪異至極點。
峽內悶雷般怒號的風音浪聲,已可耳聞,動魄驚心。
三門峽出現視野之內,兩岸險灘斷崖接續出現,水流轉急。減去負重的竹青號,在河面急浪上顛簸拋擲,似可在任何一刻舟覆人翻。宇文朔探手抓船舵,助鄭居中一臂之力,穩住急擺的舵盤。
無瑕歡喜的道:「明白哩!多謝范爺回頭來看人家。瑕兒慣了獨來獨往,范爺放手迎敵,我懂照顧自己,說不定還可幫范爺一把。」
巉崖插天,驚浪裂石,飛瀑橫空,將峽口裂分為三門的岩島,如若張開了血盆大口,待你自投羅網。峽內的狂暴,確非人該來的地方,夜闖神門,是瘋狂行為。
把舵的宇文朔和鄭居中失去平衡,拿著破舵往後便倒,全賴龍鷹和符太推扶,方不致變作滾地葫蘆,甚麼武功仍派不上用場。
盤膝坐在椅上的無瑕張開閉上的明眸,望向他的神情複雜難明。
桅帆和著大蓬的火焰,頹然覆往他們剛才伏身處,龍鷹雙腳還感覺到熱力,確是險至毫顛。
昏天暗地,耳鼓被轟鳴填滿之際,竹青號給猛衝崖石產生的一股裂岸驚濤,帶得往右傾側,龍鷹心知不妙,狂喝道:「伏下!抓筏!」
還未想完,所在處的一邊,又高高翹起來,累得他們和戰筏往另一邊滑下去。
以龍鷹的冷靜功夫,仍不由給駭和*圖*書得魂飛魄散,心呼不妙。
回程時來到無瑕門外,停步,暗嘆一口氣,心忖自己是否太過意氣用事?
傾側入水那邊的船體,傳來被神門島鋒利岩峰割裂的可怕聲響,人人清楚知道,竹青號完蛋了,頂不住半刻鐘。
竹青號在天地之威前,變成無足道難以自主的玩偶,沒重量似的隨浪拋擲,前仰後合,左搖右擺。
龍鷹有种放下心頭大石的感覺,亦多少曉得這個反應,與對她的情意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暗罵自己不爭氣,關門去了。
驀然,筏子來到了三門峽內另一個世界,在火光映照里,兩邊再非黑壓壓的鬼門島和神門島,而是各自陡立百丈的崖壁,壯觀至極,特別是仍在急流里掙扎求存,想不心生敬畏也不成。
全體九人,集中到船首的位置,脫掉外衣,現出內穿的水靠,兵器隨身。
鬼門和神門寬窄大致相若,水流都是那麼急激,卻以神門更為難安渡,皆因神門水道對正另一端峽口的砥柱石,當三股急流合而為一的奔騰而出,將無法改向,經神門的船隻,勢被帶得朝中流砥柱「投懷送抱」,撞個粉身碎骨。
龍鷹向符太道:「放手應付老田,小弟通過戰筏,全面支持經爺。」
他確不斷低估無瑕。
眾人各就各位,符太占筏首,龍鷹筏尾,宇文朔等據兩邊。
再分不清楚哪部分是船頭,哪部分是船尾;這一截是船桅,這一截是艙板,變成了漂浮在湍流上、堆積似小山,正熊熊烈燒大火圑般的怪物,隨流以驚人的高速,挾著卷旋而上,往四處飄送的烏黑濃煙,以驚人的高速從後方急趕上來,下一刻勢將他們連人帶筏吞噬。
束音成線的微弱波動,如河川之比大海汪洋,變得微不足道,難以作用,令龍鷹對筏首隔開丈半遠的符太,連通個訊息仍然束手無策。
筏首的符太見勢不妙,表現出「血手」在水底下的功架,兩腳夾著筏首,趁翻到他面向河床的一刻,兩手疾推,生出的力道,剛好抵銷了翻滾的推撞力,神跡地穩著戰筏。
此時仍能保持清醒的只有符太和龍鷹兩人,宇文朔仍閉著眼睛,未從剛才令他血氣翻騰的救命一撐回復過來。
由於淋了火油,十多下呼吸的工夫,整座主艙熊熊起火,燃著的被鋪雜物,送出烏黑的滾滾濃煙,被峽內群魔亂舞般、不知從哪裡捲來、成渦成漩的強風吹激,橫飆狂搖、火苗高竄,于本已狂野暗黑的峽道,亂上添亂,加上鬼哭神號般的水鳴激響,以龍鷹之能,亦睜目如www.hetubook.com.com盲,有耳若聾,純憑感應,方比其他人知多一點。
何況符太的精神全投進與激流的爭持里去,警覺性大打折扣,給田上淵來個全力當頭撲擊,敵方是處於顛峰之態,符太是倉卒應戰,猝不及防,兼之身疲力累、氣虛血弱,損耗極巨,給田上淵立斃當場,毫不稀奇,且非如此才不合理。
龍鷹曉得是龍是蛇,還看他的手段,當筏尾翹起至他認為最理想的角度,身體一弓一伸,運集全身能量的雙掌往前疾推,九人戰筏應掌狂飆,箭矢般射進水內去。
半里。
三里。
兩人同時別頭回顧,一起心裏喚娘。
慘叫聲隱隱從崖頂傳回來,只龍鷹、宇文朔和符太用足耳力方僅可聞之。
他奶奶的,田上淵就立在前方的砥柱石上,蓄勢以待,養精蓄銳的準備全力出手。
三門峽的三個門口,是由鬼門島、神門島和人門半島形成。遠看只得前兩島從水裡冒出來,皆因人門島與右邊崖壁相連,是個半島,或許因其「較接地氣」,且人門半島與神門島間的水道,等於另兩水道合起來的寬度,水流緩和了少許,也沒那麼容易與兩邊的島岩碰撞,屬人可以通過的水道,故名之為「人門」。
亦只有立足筏首,符太方有可借力處。
際此生死懸於一發的時刻,魔種逞威,幾是沒經過思量、決定的過程,龍鷹以腳尖撐起身體,腳板生出巨大的能量,借反撞力令帶著八位兄弟的戰筏,就那麼斜沖而去,穿破女牆,投往艦首外水花濺激的黑暗裡去。
因惱恨伊人無情無義,想傷害她,故以此置她于不顧的方式,表示心意。然而過猶不及,可令雙方關係惡化,表面的合作也將變得艱難,不利大局的發展。
宇文朔說得對,如無瑕一心迷惑自己,好該藉機獻身,那全船兄弟,包括小敏兒,將在三門峽大禍臨頭,後果不堪。
龍鷹報之以燦爛笑容,道:「即將過三門峽,亦為敵人伏兵在處,我們準備放火燒船,還製成水底戰筏,和老田來個水內見真章,大姐願加入我們?」
在入水前的一刻,他感應到無瑕。
龍鷹心忖和此女說話,沒一刻可鬆懈下來,解除門禁。從容答道:「這就叫玩命!大河還有另一個名之為門,卻欲逃無門的水域嗎?猜錯了便爬上岸去,自有船來接應,沒有分別。」
龍鷹不願想下去,道:「我們將取道中間的神門,三門以此門最是兇險,巨岩在河床形成石樑、礁石,石亂水激,水流變化無方,任你水底功夫如何高明,在水神爺和_圖_書前仍用武無地,大姐心裏須有個準備。」
符太翻上筏首,傲然卓立,提聚功力。
位於筏子中間的宇文朔見勢不妙,人急智生,兩手抵筏,身體勉力與水面保持平衡,兩腳朝後方撐去,僥倖撐中鬼門島一塊在水下突出來的巨岩,生出推力,保命的戰筏成功翻滾往湍流的中央處,避過筏斷人亡之劫。
眨幾眼的時間,龍鷹仍可射箭的當兒,連續射出五箭,除第一箭得聞被命中者的慘叫后,所有聲音均被水浪衝擊聲蓋過去,也沒法射出第六枝箭。
入水后,九人連著戰筏朝前連翻七、八個跟頭,甚麼深諳水性全不管用,個個暈頭轉向,不辨東西明昏,唯一曉得的,是絕不可脫手離筏,若給送往兩邊的岩峰石尖,肯定小命不保。
在風號水哮里,符太根本聽不到龍鷹在嚷甚麼,卻知唯一可做到的,是往下插|進水裡去,符太和龍鷹默契之佳,比得上萬仞雨、風過庭與龍鷹,忙雙手往筏首硬按下去,筏子在他的「血手」下俯首稱臣,低下頭去,筏尾因而朝後翹起。
兩人武功同出一源,是硬碰硬,弱的一方,絕無僥倖可言。
水流有多急,它就走得多快。
帆桅斷折的聲音在後方響起,著火的帆正從后鋪天蓋地的疾倒而來。大蓬的水,則照頭臉的從艦首一方朝他們拍打。
龍鷹此時心想的卻是無瑕,在如此狂暴的環境內,她仍可獨善其身、安然無恙?
火雨燃亮了整個峽道,眨眼后九人一筏,進入了被火屑籠天罩地的峽段。
殘船、火焰、濃煙,阻隔了他們的視線,封閉視野,除龍鷹外,沒人察覺危險就在眼前。
「嗖!」
雖然衝力增加,水的動向卻見分明,不似先前在神門內不知該如何著力,人人卯足全力,以騰出來的手划水,雙腳運動,盡量將筏子維持在水面上,朝前挺進。
沒人想象過的暴亂情景在前方發生,竹青號的殘軀化為往四方激濺的火花,填滿目光能及的整個天地,有些火屑更彈至超越兩邊崖壁上的夜空,再往下灑回來,火雨水霧,難分難解。
宇文朔凝望三門峽兩邊高起逾百丈、仿如刀削的懸崖絕壁,懷疑的道:「有可能嗎?」
經過嚴酷的歷練后,符太進一步掌握水性,開始懂如何發揮「血手」在這個極端情況下逆水而為的超凡本領,因勢調校,穩定筏速、筏勢,雖然被激流沖得左搖右擺,忽浮忽沉,卻終爭取得自主之力,起碼不像殘船般不停地打轉。
對!
符太一怔后明白過來時,前方傳來破爛疾撞堅岩的可怕巨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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