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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胡曉陽覺得上天給他開了個玩笑，讓他全都錯過了。

缺考一門，半程進考場，這還是在經過特許的情況下，但他的成績本就不是最好的那一檔，只是中等偏上，所以考試成績可想而知。

「是啊……你說現在的孩子，腦袋裡都在想啥呢？他也是今年高考吧，他報的啥學校？」

本來，成績上來說，胡曉陽是中等偏上，努努力上個二本還是有希望的。

從醫院匆匆趕往高考考場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了。

「是啊，自己胡作不說，還把自己的媽媽給作進去了……」

老天為什麼這麼不公平？

但是這顯而易見的論證，比不過那含糊不清的記錄，以及趙彥旗的父親，不知道從哪裡蹦出來的關係。

人生四大喜之中，金榜題名時，就是最濃墨重彩的一項。

狀元遊街，這是他們這裏的老傳統了，每次有人考上京大清大，總要來這麼一出。

胡曉陽低頭走過樓道，從幾個八卦的大姨大媽身邊走過，她們談論的聲音稍微停頓了一下，然後聲音就壓低了許多。

胡曉陽停下來，看著車上的趙ｈeｔuｂｏoｋ•ｃoｍ.cｏｍ彥旗。

這是一個信封，信封上寫著一行字：「今天起，你與眾不同。」

能夠得到提前錄取批次的學生，都是學霸級別的存在，當錄取通知書到手之後，自然全家歡慶，很多還要擺上好幾桌酒宴，宴請賓朋，慶賀一番。

遠方傳來了敲鑼打鼓的聲音，他抬起頭去，就看到一輛扎的特漂亮的花車正駛過衚衕口。

沒辦法，一名高中生，能找到什麼工作？工地上的工作，反而是目前他能找到的工作中最高的。

討要賠償的受害者人家，天天堵到醫院門口去鬧，讓醫院的醫生都已經不厭其煩，頻頻催促他們轉院，偏偏脆弱的母親不顧家裡困境如此，又要尋死覓活，老實巴交的父親，還裹著石膏就想下床去找活干，一個月不到已經瘦了兩圈。

「是啊是啊，我早就覺得這個趙彥旗是個好苗子，他小時候我還帶他買過墨水呢！」說話的這位，似乎恨不得把別人肚子里的墨水，全攬在自己身上。

高考生胡曉陽，從自家兩層的筒子樓里走出來時，就聽到htｔps://ｗwｗ.heｔuｂｏｏk•ｃｏｍ.ｃｏm了附近的幾個阿姨，正在嘰嘰呱呱說個不停。

雙方的家長曾經也都是工友，在上世紀末下崗了，之後他們一起擺攤做小生意，一起攢錢干小超市，一起虧錢，一起借錢買車跑運輸，又一起賠的掉了底兒。

偶爾，他會去憧憬一下傳說中的大學生活，但現實是如此殘酷，讓他無法喘息。

「這倒霉孩子。」

考上了京大的趙彥旗，正站在花車上，接受歡呼。

但面對家庭的困境，還在醫院的父母，胡曉陽已經斷絕了繼續上學的心思，他從那天起，就開始到處籌錢，一邊向親屬借，一邊打零工。

最終，他也只是抱著試一試的想法，填了「懶神學院」這個傳說中，最好的民辦高校。

每年的七月初，都是提前錄取批次的學生們，最開心的日子。

面對致死車禍數十萬的巨額賠償，以及車輛的損失賠償，整個胡家一瞬間就垮塌了。

一夜愁白頭這種事，並不是書上寫的，曾經一臉開朗笑容，有些衝動，有些痞氣的胡曉陽，現在已經成了工地上搬磚的小胡。https://www.hetubook.com.com

「呃……我是……」其實很久沒被人稱呼過同學了，胡曉陽有點反應不過來。

但是填了志願之後，就石沉大海，隨著母親的病情惡化，他也顧不得什麼學校不學校的了，這兩天幾乎都在到處籌錢。

「聽說現在還在醫院里躺著呢，造孽啊，這家子，可算是完了……」

考上京大，狀元待遇，這都是趙彥旗應得的。

直到高考之前的幾天，一場車禍將兩個人的父親同時送進了醫院。

如果有人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這少年的兩鬢，竟然都有了淡淡的白髮。

說起來，他和趙彥旗還是發小，都是在這座古老的筒子樓里長大。

如果不是街坊鄰居攔住，怕是真的要釀成一場慘劇，後來警察趕來，不由分說就將胡曉陽拘留了起來。

胡曉陽年少氣盛，怎麼能受得了這種委屈，理論不成，頓時鬧將起來，揮舞著菜刀，說要砍死這一家。

這對一個學生來說，本來是最重要的，決定自身命運的日子。

那人笑了笑，遞給他了一張紙。

「能不春風滿面嗎？光是各個企業贊助的數，就和圖書有這個了……」這位大媽伸出來兩根手指，「他家裡的窟窿，可算是填上了……」

而各種企業贊助的條幅，更是掛在花車一側，這也是一種很有意思的廣告形式了。

胡曉陽的母親，是一個特別敏感，特別脆弱的女人，在胡曉陽被警察逮走拘留的幾天後，不知道聽了誰搬弄唇舌，承受不住壓力自己在家尋了短見。

胡曉陽頓住了腳步。

當時是趙彥旗的父親酒後駕車，出於義氣，胡曉陽的父親還維護了趙彥旗的父親一番。

但等到受害者要求賠償之後，不知道趙彥旗的父親使了什麼手段，竟然變成了胡父酒駕肇事。

「好像是一個民辦學校，我看不如不上，這民辦學校，有什麼可上的？」

曾經年少輕狂的胡曉陽，在這短短的一個月里，就已經整個成熟了起來。

趙彥旗學習一直非常好，而且遇到這種事，還能穩定發揮考上京大，他不得不佩服。

胡曉陽覺得自己這前十多年的生活，簡直就是一出排演好的悲喜劇。

這一切，都發生在了高考的這幾天。

一個月下來，他的全身都是傷痕，雙手滿布血痂，這都是磨破了wｗw•hｅｔubook.ｃｏｍ.com又好，好了又磨破的痕迹。

其實他心中並沒有多少憤恨，趙父歸趙父，除了當時激憤要砍死趙家滿門之外，他其實並沒有對趙家其他人多麼憤恨。

但親屬們能借給他的本也不多，打零工更是杯水車薪。

胡曉陽懇求了很久，才能在高考當天出來參加高考，聞訊之後，顧不得去考場，立刻趕去了醫院。

「可不是，京大啊，第一的學校啊！」

他低著頭，穿過了八卦的大姨大媽們，大步走向了衚衕外。

上工的時間就要到了。

「你看，這趙家的孩子，到底是出息了。」

胡曉陽自己卻是知道的，自己的父親已經戒酒好多年了，年輕時的應酬讓他落下了病根，一旦喝酒，胰腺就痛的死去活來，他怎麼可能喝酒？

面對不清不楚的現場記錄，以及一口咬定是父親的趙父，胡曉陽只覺得這位自己叫叔叔的鄰居，是如此陌生！

他只是在心中感慨，那麼他應得的呢？

在他感慨時，旁邊有一輛車無聲無息的停下，車上下來一個人，走到了他的身邊，笑著問道：「胡曉陽同學？」

「我剛才看到了趙彥旗他媽了，滿面春風啊，真是……嘖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