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天地雌雄
第四十四章 月照家國龍隱川
周公貴露出有趣的表情:「你可知道,今日的江湖,出現了一個有趣的傳聞?」
這些人……到底想要藏多久?他們又能夠藏多久?
在考慮清楚了這些后,南宮嘉佑決定來賭上這一場,他出現在少年面前,毫無顧忌的將他「揭穿」,他的目的,僅僅只是為了向少年證明自己的能力。
兄妹兩人一邊走一邊說話,另一邊的紅衣少女卻停了下來。走了一段,兄妹兩人發現她沒有跟上,回頭看她。寧江道:「怎麼了?」
紅衣紅裙的嬌媚少女一下子變得僵直,俏臉愈發通紅,雙手連擺:「沒、沒什麼……」
寧江笑道:「他過來說上這一通,只是為了向我證明他的能力,好讓我以後能夠重用他,要不然,你們以為他是來送死的啊?明知道你們兩個是一流高手,我又是有文氣的狀元,還敢出現在我面前揭露我,他就不怕我殺人滅口?人家可是冒著生命危險來求重用的。」
此外,沒有能力的,根本不可能看出那少年暗中的操控,而有能力看出的人,到了這一步,恐怕也不敢再跳出來指責,造成群雄的分裂。
兩個少女一左一右跟在他的身邊,春箋麗道:「他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仇天凌開始感到那無助的茫然和不知所措,而他所不知道的是,這還僅僅只是開始。
寧小夢道:「我本來還以為他是來威脅哥哥的。」
如果考上狀元后,辭官離京並非真的是為情所困,如果這少年其實就是病公子,扳到了全清派的病公子、名滿天下的病公子,如果他將九陰真經公布天下實際上是別有目的……那就意味著,朝廷上的官位也好,九陰真經這等奇書也好,全都不被他放在眼中。
寧江搖扇道:「走吧。」轉身往遠處走去。
彈琴的,是個滿頭銀髮的女子,身穿華美的霓裳,年歲不知幾許。她的琴聲輕柔得猶如絲竹,飄飄渺渺,與山體、美景融合在一起,渾然天成。和-圖-書
祖庭洞天的上頭,龍虎山上,南劍宣慰司的兵士,在他們的宣慰副使的帶領下,始終沒有停止搜山,他們試圖將隱藏在龍虎山某處的那些江湖中人,和龍虎山道士們找出來,然而,經過了近千年暗中修建的祖庭洞天,又怎會是那麼容易找到並且闖入的?
寧江將手放在耳朵邊:「什麼?你在說什麼?」
且不考慮這少年從頭到尾只是在順水行舟,基本上沒有留下任何可以讓人質疑的證據,唯一算是漏洞的,大約是因為在關鍵時刻,眼看著群雄與官兵就要在龍虎山上廝殺,仇將軍的妹妹突然殺出,讓少年不得不再自導自演了一場「中箭」的戲碼。
而這個時候,外界的各種質疑,也開始形成了強大的壓力,讓趙參与仇天凌焦頭爛額,只是到了這一步,他們想要收手都已不成。
在他發現了這一點后,他突然間感到了沸騰的熱血,他絕不相信這少年用上這些手段,目的僅僅只是一個龍虎山,在這樣的儒家天下,能夠讓一名狀元郎,連朝堂上的官職都不屑一顧的,恐怕唯有……
但是,在這祖庭洞天中,當他把所有的一切都重新思考、串聯之後,他深信,這裏的所有人都被這少年玩弄于股掌之間,甚至連南劍宣慰司都被利用了。
只因為能夠「揭穿」他的,肯定是一個聰明人,而真正的聰明人,絕對應該知道,這種時候就算揭穿了也沒有什麼用處,何況一本九陰真經已經能夠對這裏的任何人作出補償,真要當眾對質,群雄會相信誰?相信一個連九陰真經這等奇書都願意與大家分享的少年,還是相信其他人?
「你來了?」銀髮的女子,指頭在瑤琴上挑動,時快時慢,一忽兒猶如疾風驟雨,一忽兒猶如風和日麗。
不知不覺中,中秋節已經到了,仇天凌帶著兵將,對這一天重點防備,他懷疑這些人會趁著節日的這一天,強行突圍。然而,他https://m•hetubook•com•com空自帶兵守了一整夜,最後卻是什麼結果也沒有得到,只能和他帶領的數萬兵將,一同看著那圓圓的銀月升起,然後又看著它落下,相顧無語。
貓頭鷹並沒有收到琴聲的驚嚇,從琴聲的左上方飛過,越過緩緩流動的溪流,飛向了另一邊的林子。
※※※
祖庭洞天里,在每個人都拿到了一本九陰真經后,人人都開始認真的研讀和修鍊起來。
一開始,他也與其他人一樣,深信那少年是年輕氣盛、滿腔熱血,為了正義而不顧自身的、初出茅廬的少年。
「不然你以為他在做什麼?」寧江搖扇道,「求包養啊?他可是個男的。」
他接連幾次,都未能通過府試,最後不得不棄文習武,進入三法司衙門,成為巡檢司里的「名捕」,但是他深深的知道,朝廷是一個看功名、看出身的地方,不管他如何有能力,最終也只能一輩子,在三法司衙門裡當一個捕頭。
然後他發現,就算他想這樣做,實際上也根本無法做到。
銀髮的女子道:「你說的,莫非是九陰真經?」
「是,我來了。」背著寶劍的男子露出陶醉的表情。
「既然你來了,那想必劉玄游也已經死了?」銀髮的女子,漫不經心地說道。
在這過程中,他也反覆的提及了他對於國家存亡、江湖大義等等的看法,剛開始時,大家並沒有怎麼放在心上,畢竟人家是讀書人嘛,喜歡說教也是理所當然的。只是後來,一個是潛移默化,一個是隨著盟主的深入講解,一些東西慢慢的形成了完整的理念,根植在了眾人心頭,於是慢慢的,在一些空閑時間,大家也會對這些東西進行討論。
這讓他生出警惕的同時,不得不驚異於這位寧翰林的手段,這種玩弄天下英雄的才華和能力,絕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得到的。
「公子的計劃已經成功了,」雷鶴道人將一本冊子遞給秦陌,「公和圖書子說,在他不在的這半年多里,天地會只要在暗中慢慢發展就好,一些重要的事項,他都已經寫在了這個冊子里。另外,他說,天地會這幾個月里發展太塊,如果不是真正有幫助的新血,暫時不用再吸收了,韜光養晦,暗中慢慢整頓,一切等他出來再說。此外,他轉移到會中的那些珍寶,遇到真正有困難的江湖朋友,該散就散,沒必要省,錢都是賺得回來的……」
南宮嘉佑激動的走在路上,他知道自己以生命作出的賭注是對的,少年一眼看穿了他的念頭,然後毫不猶豫的招攬了他。
寧小夢嘻嘻的道:「所以,他說了這麼多,其實就是表明,雖然哥哥你很厲害,但他也是一個有本事的人,希望哥哥你以後能夠重用他?」
在這種大家都被困在龍虎山中的局面下,一旦生出分裂,對任何人都不是一件好事。少年顯然也是看清了這一點,所以全然不懼。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國家存亡,匹夫有責」……這些江湖好漢們以往雖然贊同,但是從來沒有真正深入了解的念頭,也隨著盟主的講課,進一步深入人心。
銀色的,如同流水一般的月光,覆在了整個岐山上,彷彿蒙上了光的薄紗。有貓頭鷹在山林間的枝頭,居高臨下的審視著下方的草叢,忽的往下一撲,隨著一聲「吱」響,一隻山鼠已經被它抓起。
只是,九陰真經里的許多字句過於艱澀,而群雄中有許多人甚至連字都識不上幾個,在這個情況下,他們選出的東南方武林盟主,竟是毫不吝嗇的,將他的大量時間,花在幫助大家研究經義、鑽研道理上。
他很清楚,這個時候,少年只有兩種選擇,一個是對他這個自己送上門的「揭露者」殺人滅口,要是真的被殺了,南宮嘉佑只好怨恨自己看錯了人。
翅膀撲騰,它飛向遠處的山澗,有神秘的琴聲在山澗中,如同落盤的珠玉,妙不可言的傳來。
另一邊m.hetubook.com.com,南宮嘉佑大跨步的走在路上,心中頗為激動……因為他證明了,自己沒有看錯人。
這男子喚作「甘霖劍」周公貴,乃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宗師級高手,今日白天,本是他與另一名宗師決鬥的日子,那名宗師喚作「天密」劉玄游。兩人苦練多年,到了今日,在武學的成就上已經難以再有寸進,於是相約一戰,以死者的死,作為生者武道上的墊腳石。
這個少年,擁有著更加驚人、更加遠大的抱負,在這個遠大的抱負下,縱連「狀元」、「九陰真經」、「武林盟主」這些了不得的東西,在他眼中,也僅僅只是通往更高階台的手段。
因為前來求教的人實在太多,後來他乾脆就在祖庭洞天里,開堂授課,將自己的心得告訴大家。
但這場「中箭」顯然也是提前備好、以防萬一的預案,故意惹怒張屠圭,逼迫張屠圭出手,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向了張屠圭,自己再「突然」中箭,這種魔術般的手法,實際上也沒有留下任何的證據,現在連那支箭恐怕都已經被處理掉了。
同樣是在這個月滿長空、萬家歡樂的節日里,長河以北、秦嶺以南的孔廟建築群的一角,從南方歸來的雷鶴道長,與名為秦陌、秦坎的兩名男子在暗中悄悄的見了面。
岐山,相傳為炎帝生息之處,周朝立國之時,傳說曾有鳳凰盤桓於此,留下「鳳鳴岐山」的美談。
「是什麼事,讓你們放棄了?」銀髮的女子,琴聲不斷。
紅衣少女臉紅紅的看向一邊,用幾乎如同蚊子哼哼般的聲音,小聲的道:「求……求包養……」
他彷彿看到了,在自己面前打開的,那通往天下的大門……只要跟著這個少年!!!
「他沒有死,我和他根本沒有動手。」男子多少有些惋惜的嘆一口氣。
……
「你們為了這一戰,苦練了七年之久,居然在這最後關頭放棄了?」銀髮女子的聲音,透著訝異。
另一邊的遠處,一名男和*圖*書子負著寶劍,漫步而來,駐足在溪邊,側耳傾聽。這男子大約在四十歲左右,一身白衣,寶劍插在背上,劍穗在夜風中輕輕的拂動著。
他已經看到了他頭頂上的天花板,而且知道,只要是在這個環境下,他永遠也不可能越過。
對於一些功底差的,他們發現,九陰真經中名為「鍛骨洗髓篇」和「金光煉心篇」這兩篇心法,對他們的基礎根基有著極大的改善。而對於一些原本就有一定實力的,他們發現,九陰真經里竟然是包羅萬象,幾乎是無所不有。
到底要不要揭穿他?對於這一點,他考慮了很久。
皎潔的月色,鋪灑在那一座座錯落有致的夫子廟上,它們是那般的壯麗與華美,雖然沒有人知道……這是它們最後的輝煌。
已經年近三十的南宮嘉佑,一向深信自己的能力。然而,在大周王朝,只要沒能過科舉這一關,能力再強也是無用。
但是,如果他沒有看錯人,這個少年真的擁有極其遠大的抱負,那他必定需要更多的人才……而自己通過這一刻的表現,向他證明了自己是個人才……
寧江:「哦~~」
也正因此,當他突然出現在少年面前,將其「揭穿」之後,少年完全就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春箋麗道:「那他過來是……」
「威脅我?」寧江哂道,「他既然能夠懷疑到我是這一連串事件的幕後黑手,怎可能不知道,他要真敢威脅我那就是自尋死路?說到底,他說的這些有什麼證據?他要敢把他剛才說的這些捅出去,事情鬧大,雙方對質,我輕則說他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重則說他是宣慰司的走狗,他能怎麼辦?你說大家是信我還是信他?」
雖然認識到自己拿這個少年根本沒辦法,但是從另一方面,南宮嘉佑開始考慮,這少年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所以,他決定把自己的未來,賭在那個少年身上。
兩個少女一同看著遠處心滿意足地離去的南宮嘉佑,又扭頭看向寧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