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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宏圖

作者:酒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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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兵車行 第十章 狂風(七)

第四卷 兵車行

第十章 狂風(七)

「是!」被點了將的李順兒和陶勇二人,從火堆旁站起,掏出短刀了幫幽州將士分割火堆上的烤肉。眾幽州「客人」哪裡敢勞動他們的大駕,趕緊紛紛站起來,先朝著帳篷內躬身施禮,隨即也掏出隨身短刀,朝著已經被烤冒油的羊背上亂刃齊下。
鄭子明三言兩語搶得了話語主動權,也不為己甚。輕輕將酒盞放下,笑著朝外邊吩咐,「都愣著幹什麼,一起吃啊。諸位來自幽州,應該知道,羊肉不能烤得太老。順子,大勇,下去幫客人割肉!」
「今日且共謀一醉!」耶律赤犬和韓德馨哥倆的思路根本趕不上趟兒,愣了半晌,才幹笑著舉盞相應。
「嗯——」彷彿有根銀針,輕輕朝胸口處戳了一下,耶律赤犬的心臟忽然又酸又疼。舉起酒盞,想再說第三句祝酒詞,卻發現,自己竟然找不到一句合適的話語。
沒等他把自己的意思表達清楚,耶律赤犬搶先打斷,「那巡檢何不考慮一下為大遼效力?據我所知,漢國朝廷,對巡檢並不怎麼看重!」
主人和客人之間互相謙讓著,你一盞,我一盞,很快,便喝了個眼花耳熟。心中的防備之意漸漸被酒水溶解,嘴裏的話,不知不覺間就多了起來。
「來,弟兄們喝弟兄們的,咱們喝咱們的!這一盞,鄭某敬兩位將軍!」鄭子明迅速察覺了客人的心思,將目光從帳篷外收回,笑著舉盞相邀。
誰料想鄭子明卻好似根本沒聽明白,也迅速站起身,一手拉住一支胳膊,大咧咧的回應:「不必,兩位將軍不必如和-圖-書此。你們欠鄭某的人情,昨天白天已經還清楚了。鄭某雖然看不清楚是誰的字跡,心裏卻有數。如果細算起來,倒是鄭某承惠兩位甚多。坐,二位且入座。話就不說了,咱們心裡頭明白就行!」
「是啊,巡檢,我們哥倆佩服你,所以也不跟你說瞎話。我五叔父已經帶著大軍抵達了山外,我二叔父,大遼南院樞密使,已經率領四十萬將士殺過了拒馬河。沿河三家節度使,有兩家直接開了城門投降。孫方諫哥倆表現稍好,也只是棄城南奔,一路逃到了鄴州。」韓德馨舉起銅盞,以酒蓋臉,大聲補充,「如今易、定、莫、瀛數州,巡檢你恐怕是唯一還在死戰不退的將領。即便你的本事再好,麾下弟兄們再對你忠心耿耿,又能堅持到幾時?」
「遵命!」扮作小兵的郭信迅速站起,帶著幾名弟兄,從帳篷后推出半車美酒,一溜煙給客人們分了個精光。
「是啊,鄭巡檢,憑你的出身和本事,走到哪還愁沒個出身,何必為了一個昏君耽誤了自己?」耶律赤犬也壯起膽子,小聲勸解。言談之間,充滿了坦誠。
眾幽州將士先前看著自家將軍與鄭子明推杯換盞,早就饞的垂涎欲滴。此刻見自己居然也有份兒,頓時忍不住大聲歡呼。「多謝巡檢大人!」「巡檢大人太客氣了!我等受之有愧!」「多謝巡檢大人賜酒!」「多謝……」
「滋滋……」更多的油脂掉進了火堆,將篝火潤得紅星亂濺。滾滾熱浪,隨著火焰搖擺,四下和-圖-書蔓延,轉眼,就令拿著刀子分肉的幽州將士們,額頭上都冒出了熱汗。
韓德馨的日子雖然過得比他安穩,卻也被鄭子明的話觸動了幾分心事。苦笑著搖搖頭,輕輕舉起酒盞,「聽鄭巡檢的話,總讓小弟我有茅塞頓開之感。謝了,小弟我先干為敬!」
「正是,韓某與哥哥叩謝恩公。恩公今日若有差遣,凡力所能及,我兄弟二人絕不敢辭!」韓德馨也笑著站起來,作勢欲拜。
這話不提則已,一提,頓時令耶律赤犬悲從心來,「還不是當初有人想要兒子想瘋了!非要把我從親生父母懷裡奪了過去?奪過去之後,養了幾年,又突然開始後悔。弄得我……」
「是啊!為了一個不待見你的朝廷,你已經帶領數百弟兄血戰了大半個月。你對得起任何人了,何必非要硬撐到底,讓弟兄們個個都落得死不瞑目?!」唯恐自己的話語力度不夠,韓德馨將酒盞朝矮几上重重一頓,繼續苦口婆心。
「兩位將軍長得一模一樣,鄭某一直以為你們乃是孿生兄弟,怎麼卻一個姓耶律,一個卻姓韓,莫非鄭某想錯了?可不是親兄弟,怎麼會長得如此相似,並且還情願生死與共?」看看火候差不多了,鄭子明甩開大氅,斜靠在胡凳上,笑著問道。
「無妨,無妨,鄭某也是領兵之人,知道你們哥倆的難處!」鄭子明笑了笑,客氣地擺手。
「那倒是難得!」鄭子明笑著點頭,「說實話,耶律氏的氣度的確足夠恢弘。鄭某……」
話說了一半兒,他心中又突生和圖書警覺。苦笑了兩聲,抓起酒盞大口大口狂灌。
「小弟,小弟也幹了!」耶律赤犬這才回過神來,舉著酒盞朝自己嘴裏猛灌。
「敬鄭巡檢!」耶律赤犬和韓德馨哥倆兒,也迅速藏起心中的不快,笑著舉盞回應。
「騰——」數滴酒水濺在了帳篷正中央的火盆里,騰起一團團白煙。
臨行之前,哥倆已經商量過了,要把握好相處尺度。既不令鄭子明感到兄弟兩人會怕了他,又給鄭子明留下足夠的台階,方便此人主動與幽州韓氏結交。所以,上次戰敗后被放過的「恩情」,就成了最好的話題切入點。
起風了,無數枯枝敗葉扶搖而上。群山之巔,卻有蒼松翠柏,迎著罡風挺直了身軀。
「還是給巡檢添麻煩了!」耶律赤犬舉起酒盞喝了一大口,快速補充:「但咱們三個,也算不打不相識。如果今後鄭巡檢在漢國這邊過得不如意,或者有人故意排擠你。不妨想想北邊。其實我等雖然奉耶律氏為主,日子反而比南邊舒服得多。皇帝陛下,對有本事的人,也不在乎他的出身,契丹和漢人,基本能做到一碗水端平!特別是像對於巡檢這種家世的人,在中原往往都會被趕盡殺絕。在北國,卻好歹會留條活路!」
有些事情,註定做得說不得。他們哥倆泄漏馬延煦的撤軍計劃,乃是出於一時激憤。事情過後,心裏未必沒有悔意。是以巴不得所有人都忘記此事,永遠不要再提起。
「上次我兄弟二人蒙鄭將軍高抬貴手,一直無緣當面致謝。今天既然再度相聚,且https://m.hetubook.com.com請將軍上座,受我兄弟二人一禮!」耶律赤犬在帳篷內,也被火盆靠得胸口發熱,四下看了看,忽然起身說道。
「這……」不知道是被炭火烤的,還是被酒氣蒸的,韓德馨臉色微紅,訕笑著解釋,「照理,我們哥倆不該再來打擾鄭巡檢。然而我們哥倆都是武將,上命難違。所以明知道不是巡檢的對手,卻不得不硬著頭皮返了回來!得罪之處,還請巡檢大人見諒!」
一杯酒水落肚,兄弟倆心思又敞亮了許多。明白先前閉門造車的諸多謀划,施加在對手身上未必管用。因此偷偷地用目光交流了一下,收起那些沒用的小心思,重新笑著舉盞:「敗軍之將,仍蒙鄭巡檢相邀,我兄弟兩個受寵若驚。且藉此酒,禮敬巡檢,祝巡檢早日出將入相,名標凌煙!」
說罷,竟大笑著鬆開了手,轉身回到了主位,舉盞相邀。
一股山風吹來,卷得帳篷搖搖晃晃。
「那是自然,血濃於水!」鄭子明笑了笑,舉起酒盞少少陪了一口,又笑著問道:「當日鄭某目送二位離開,本以為這輩子,你我都很難再度相遇了。怎麼才過來四五天功夫,二位就又殺了回來?」
「他是我哥,我是他弟弟。我們兩個,的確為雙生兄弟!」韓德馨不想讓自家兄長難過,笑了笑,用最簡單的話語補充,「家父和一位姓耶律的將軍相交莫逆,所以把家兄一生下來就送給了對方。但姓耶律也好,姓韓也罷,我們終究是兄弟,血脈親情誰也割不斷。」
他們哥倆年紀都比鄭子明大,但三個人和*圖*書湊在一間帳篷里烤著火喝酒聊天,卻彷彿兩位調皮學生跟著一位睿智的老師。幾句話之後,調皮學生便招數用盡,被老師說得頻頻點頭,滿臉崇拜。
「兩位將軍客氣了!」鄭子明笑著舉起面前的酒盞,一飲而盡,「出將入相固然為人人所羡,但古往今來,名標凌煙者能有幾個?與其想那麼長遠的,不如珍惜眼前。由著自己的性子和心思,活得一個逍遙自在!」
耶律赤犬和韓德馨兩個聽了,又是微微一愣。隨即將各自杯中酒幹掉,繼續笑著恭維,「鄭巡檢雅量高致,我兄弟二人佩服!佩服!」
『轟!』兄弟倆的臉色頓時大變,四隻耳朵嗡嗡作響。
正驚惶間,卻又聽見鄭子明迅速補充道,「古語云,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已而,已而!你我今日難得能相聚,就別扯這些題外話了,且坐下共謀一醉!」
鄭子明聽了,也不回應,只是微笑著沖大夥拱手。耶律赤犬和韓德馨哥倆見手下人如此貪杯,心裡頭卻好生彆扭。然而,此番二人遠來是客,不宜掃了主人的面子。故而彆扭歸彆扭,卻是誰也無法命令弟兄們不準飲酒。
「沒什麼值得佩服的,人生際遇各不相同而已。」鄭子明抓起酒罈,自己給自己斟滿。隨即示意親兵替客人也倒滿了酒,一邊笑,一邊補充,「無論哪種活法,能讓自己開心,安心,便是最好。」
「有肉無酒,不如喂狗!」唯恐「客人」們吃得不夠盡興,鄭子明想了想,繼續大聲吩咐,「子誠,去給大夥送些美酒。不用太多,每個火堆旁兩罈子就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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