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8章 智商被碾壓了
「我二人也是為那混小子著急，你跟我們使什麼勁？」
如此一來，冷靜下來的趙禎就不得不掂量掂量：是殺了一個毫無猜忌基礎的唐奕，久絕後患；還是……還是留著一個沒有觀瀾實控權，但是卻可以把觀瀾經營得更好的唐奕來的實用。
老包有點受傷……
怔怔出聲道：「可是現在陛下已經起了猜忌。」
范仲淹一字一頓道：
「大監何出此言？陛下不是剛回了後殿？」
漢武帝于太子，唐太宗于李承乾、李泰，女主武氏于李弘、李賢……
「所以，咱們什麼都不用做，只是按照大郎的這個步驟走下去，想死都不容易！」
「事情不會發展到那一步，因為大郎已經把那種可能徹底堵死了！」
無心一掃，正見王德用雖然面色凝重，可是也是不緊不慢的在那整理棋盤。
「有那個工夫多管管你那寶貝弟子，讓他少發瘋才是正理！」
閻康一攤手，「相公是爽利果決之人，此時卻一反常態，哪個又看不出來呢？」
「早幹嘛去了！？」
「唐奕富可敵國……」
唐介怔怔地看著范仲淹，有些哭笑不得。
「嘶！！！！」
孫復捋著長須，嘿嘿一笑，兩手在身前一箍。
這話倒是提醒了他，隨之面色一緩，卻是不那麼糾結了。
「大義滅親？」
「哼！！」
碰的一聲，把棋子砸在棋盤上。
「你以為他是閑的沒事兒，跑去逞威風的？」
……
橫了范仲淹一眼，「知道希文怨氣大，可現在不是使脾氣的時候，你啊，還是收收吧！」
頗感無趣，悻悻然地撇嘴道：「你這老貨與我等使勁是何道理？」
「他的道理比合塵同光高明得多，比郭子儀高明得多！」
說白了，沒那個必要。
二人倒吸一口涼氣。
「哦哦……」包拯這才想起，唐奕回來的時候，趙禎的那幾道旨意還沒下呢。
可是這個大殺器什麼作用都沒起到，反而讓人家一個罷役就治的趙禎一點辦法都沒有。
說到這裏，范仲淹極為不屑地冷然一笑，「官家還說大郎不如郭子儀？不懂得合塵同光？」
老包這個急脾氣有點受不了了，竄到三人面前，王德用輩分在那擺著老包還得客氣客氣。
疑惑地對視一眼，心道，這混小子不會是回來之後什麼都沒和范公說吧？
「可是，只要冷靜下來仔細掂量，唐奕有什麼啊？」
這時，只聞范仲淹悠然道：
「當著官家，老夫也敢這麼說！」
一指唐家小樓的方向，「他哪件事乾的不出格！？哪件事不應該君臣猜忌？」
包拯聽聞眼珠子沒瞪出來，「那你還有心思下棋！？」
「嘿！！」包拯這個氣啊，還真有心思睡覺？
「唐奕樹立起來的人心，從來不是傳統意義上的人心。」
說完，一刻都不想多留，扔下唐介，調頭就走。
「老夫倒想讓他走！」
范仲淹頓了一頓，漸漸斂去笑意。
「若真和-圖-書是公事公辦，只論君臣互利……」
「讓他留在京城，他非要遠走涯州。」
閻康微笑點頭，「願為效勞，相公稍侯。」
「……」
是啊，所謂燈下黑，老包此時恰恰忽略了這一點。
真有那麼多招式，不用說，直接干就是了。用後世的話說就是：「能動手就別吵吵！」
見包拯急的面色通紅，老將軍淡淡地笑了，用玩味的目光看著包拯、唐介。
要說包拯性子是直了一點，但是論政治智慧自認不輸任何人。
「哼！」范仲淹冷哼一聲。「走？」
范仲淹也不想在抻著老包，索性直接交了底。
……
「哦？大監看出來了？」
他是看出來了，范希文這回是打算「護犢子」了。可是，這不是他想護就能護得住的事兒。皇帝動了殺心，豈是臣子就能攔得住的？
「說了。」
「他一無所有！！」
包拯怔怔不語，不過面上的神情卻是漸漸緩和，良久方吐出一句：
當下把趙禎的兩道旨複述一遍，然後瞪眼看著王德用、范仲淹等人，且看眾人如何反應。
「這些看似給了官家足夠的理由防著唐奕。」
這已經是范仲淹和王德用第二次說——無甚大事了。
「這就是唐子浩的君臣之道！！」
「官家？」
「……」
至於范仲淹……則是連回應都欠奉。聽完之後，除了心情更差，再無它情。
沉默良久……
「可惜……」
「大義滅親？」
「當著官家說怎麼了？」范仲淹梗著脖子。「當著官家說怎麼了！？」
突兀的冒出一句：「二位知道為什麼這十幾年間老夫教他學問，教他知禮，教他做人！」
包拯無語地一翻白眼，「我一個老絕戶，怕什麼？」
……
「我看到什麼了？」包拯一腦袋的包。
大伙兒好像也都習慣了，從來沒有人想過，一代名臣大儒范仲淹的門生怎麼會是個目無禮法、行事瘋癲的瘋子！
另一方面，也在展現肌肉，彰顯自己的重要性。
……
「紫宸殿上，大郎一怒之下放出了華聯，徹底打懵了韓琦、魏國公。」
唐奕不在京城這一年，觀瀾一直在官家的實控之下，可是呢？
「說白了，他可以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王爺，可以是人人頂禮膜拜的英雄，可是……」
「陛下少了一個親人，只餘一個臣子，我想他應該滿意了吧！？」
面目瞬間猙獰，兩隻老手箍成一個圓圈，張牙舞爪地朝著包拯比劃著。
這中間的取捨，不用猜也知道，依趙禎革朝之需，還有新政之利，他還真捨不得殺唐奕。
「這件事上……」范仲淹沉重地繼續道。「感情用事，頭腦不清的那個人不是大郎，反而是官家。」
包拯已經被范仲淹的氣勢所攝，雖有疑惑卻是不那麼確定了。
「大郎呢？」
「不就是又發瘋了，與陛下聊崩了嗎？」
這時，王德用出聲了，依舊是面色凝重和*圖*書，依舊不緊不慢的整理著棋盤。
「有什麼可管的？」
「不會是你給放跑了吧？」
「你們老糊塗了啊！希文和王公有氣，你們也跟著起什麼哄！？」
「范希文，你可不能糊塗啊！事情還沒到那一步，大郎要是真走了，那可以無可挽回了！」
這一窩都是什麼貨色？加一塊兒都快三百歲了，唐奕不理智，怎麼你們幾個也都跟著添亂呢？
智商……被碾壓了。
可是……還反應？
自己和唐介從來就是認理不認親的人，他維護唐奕，可不是因為與唐奕私交如何，不正是因為料定唐奕不會反嗎？
包拯木然回道：「傳聞，這一年官家給大郎去信，次次詢問觀瀾之事，可是大郎一次未回。」
悠然道：
「對啊……」唐奕有什麼可讓趙禎猜忌的？很多事情，似是而非，並不是表面上那麼回事兒。
「他憑什麼讓人猜忌？」
「希文誤會了。」包拯急急出聲。
「財富？他掙來的錢都花給大宋了！」
「現在與其說官家在猜忌唐奕，不如說他就像一個氣糊塗了的家長！」
「到底怎麼回事？」
猛的站了起來，嚇了眾人一跳。
王德用道：「這邊無甚大事，希仁只說陛下是何反應便是。」
「勞煩大監，進去通稟一聲吧！」
親情、人倫，這是人性之源也，皇帝亦不可免俗。
「難道他早就有所準備了？故意不理，只為今日回京的這個局？」
包拯和唐介面面相覷，范仲淹說的好像有那麼點道理。
一樣可以懲治那些人，何必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呈一時口舌之快？
老包啊，此時心裏一萬頭神獸奔騰而過。
觀瀾給你，那就是個掙錢的生意！只有在我手裡，才是無往不利的國之重器！
「只要他順利接掌涯州兵權，那大郎就一點值得作文章的地方都沒有了。」
王德用只是淡淡點頭，然後繼續收拾棋局。對於趙禎重用楊家，卻提防王家的親疏之別好像早有預料一般，一點多餘的心思都沒有。
「這……」包拯再一次怔住。
……
可是，誰都知道唐奕是范仲淹的肋骨，摸不得，也碰不得。
「為什麼？」
「……」
縱論古今，皇室之爭大多因為范仲淹所說的這個「氣糊塗的家長」而起。
他不說話了，包拯卻不想就這麼放過，這個時候他比范仲淹要清醒的多，硬著頭皮湊上前去，話鋒一轉。
特么老夫就多餘來，純粹是在這兒看你們秀智商的。
「他……」
包拯與唐介風風火火地殺到回山，沒見著唐奕，但見范仲淹與王德用二人正於上院涼閣之中閑茶對弈，尹洙、孫復則在一旁觀棋，好像什麼事兒都沒發生一樣。
「觀瀾？那是官家的觀瀾！」
「他越瘋，大宋就越安全，他自己就越安全！！」
現在才明白，唐奕那一瘋根本就不是給魏國公等人看的，而是給趙禎看的。
范仲淹當然
和_圖_書知道老包要問什麼，回答的依舊雲淡風輕。面無表情，就好像不是什麼大事一般。
包拯越想越心驚，要是范仲淹真把唐奕放走了，那可就無法收拾了。離京的唐奕除了反，就沒有第二個選項了。
「他不能是一位皇帝！」
「對，官家！」
包拯這才反應過來，他就說唐奕在紫宸殿瘋的有點過了。
唐介則道：「只我家正平與大郎的關係就說不清道不明，要是真有牽連，也不差這一遭了。」
「道理確實如此。可是，現在的問題是，官家已經動了心思，你就不得不防！」
這世間，又有幾人能明白唐子浩的高明？
王德用把呆楞的包拯從思絮之中拉回來。
細細回想，好像真是這麼回事啊。自打唐奕出世，范仲淹這個老師就總是一副縱容之態。
「可是……大郎又拿什麼來讓他猜忌呢？」
……
「他越瘋，就離那個受人猜忌的位置越來越遠！」
「咱家觀相公猶豫不決、舉步有疑，還當是有什麼話沒說盡興呢。」
……
……
淡然道：「大監所言不錯，老夫確實還有話與陛下說。」
「哪件事又不是為了大宋，為了官家！？」
尹洙和孫復那就另說了，都是同輩，老包是一點面子都不留，指著二人便罵。
「讓他當官，他偏要為民。」
「他是英雄不假，可他也是瘋子！」
唐奕一方面徹底和趙禎脫離那層危險的關係，只留君臣之誼。
「相公這是還有事要與官家議上一議？」
「這就是人性。」
……
另一邊。
文彥博在福寧殿上琢磨了半天，極其磨蹭地往外走。
「希仁真以為大郎毫無準備，就敢往福寧殿里沖嗎？」
「老夫的弟子就這個德行，你第一天知道啊？」
王德用終於整理好棋盤，淡然地抬起頭來。
「但是，卻從來沒教過他不許發瘋嗎？」
范仲淹看著包拯二人……
包拯更是無語，這可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和著你們都不急，就我急？
范仲淹知道自己這氣出的不是地方，面頰一陣發燙，一時間又找不著台階下，索性把頭一偏，不看唐介和包拯。
老哥倆徹底懵圈了……
「因為，那就是唐大郎的君臣之道！！！」
「嘶！！」
「哼……」范仲淹皮笑肉不笑的冷哼一聲，極為不屑。「殺心？」
「可是……」
心道：「唐奕既然殺不得，也放不得……」
可是，今天這一趟觀瀾走的，他和唐介怎麼就像兩個無知小兒，光顧著問為什麼了。
心裏吃味的一陣嘀咕，「誰使換你那寶貝疙瘩了？有本事你把這話當著官家說去啊？」
你還別說，范仲淹還真幹得出來，別看自打唐奕從燕雲回來之後，諸般際遇范仲淹一直是沉默的，不論是朝中暗流，還是貶黜涯州，老頭兒一直沒為唐奕說過一句話。
「王公怎麼也和希文一起使性子？到底是怎麼個章程，卻是說一說啊！」
「hetubook.com.com百姓可以敬仰一位瘋子，卻不敢把身家性命交給一個瘋子皇帝！」
「想死都不容易！」
「呃……」
「可是，唐奕恰恰不是一個聽話的孩子。」
老包只有一個兒子，五年前病亡未有子嗣。老包自己年近六十，估計是生不出來，包家的香火到他這就算是斷了。
說到這裏，范仲淹凝重的看著包唐二人，「那時……」
「他那不是瘋給魏國公等人，而是……」
范仲淹聽聞，更是不屑。不答反問：「此事一出，除了官家，誰相信唐子浩會反？」
「真睡覺呢？」
「還是人心？」
「陛下猜忌大郎。」
細讀史籍不難發現，哪有那麼多陰謀篡位、父子離心？相當一部分是事後為了給眾人一個交待而捏造出來的繆言罷了。
「唐奕功高震主……」
「大郎是不是惹禍上身等等再說，倒是你們二位……」
這話是衝著唐介吼的，可是……唐大炮怎麼感覺有點指槡罵槐的感覺呢？
「希仁莫急，沒你想像的那般緊迫。」
「將門？就大宋這個政局，將門自己想反都沒可能，何況是他？」
「沒什麼可是！」范仲淹一甩手。「在老夫看來，少了這層所謂親情大義，倒是好事！」
在老包看來，就算范仲淹分析的很對，可是現在的官家和劉徹、李世民的情形沒什麼區別，任其滋長，結局同樣不會好到哪兒去。
「不是有……」包拯說到一半竟然怔住，說不下去了。
「管什麼？」范仲淹眼睛一立，還真沖唐介使上勁了。
「殿前罷考，第一次偏離了官家給他安排好的路。」
范仲淹無奈地抬頭苦笑，吐出兩個字：
「……」文彥博微微怔了怔。
關鍵在哪裡？
真把他惹急了，這尊離朝十余年的大神不定能幹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來。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楊文廣。」
唐介眉頭已經擰成了一個川字，這裏面有什麼是他沒看出來的？
顯的低級，不夠大氣。
「為何？」
「堵死了？」
「可是……」
特么都火燎腚門了，還有心思睡覺？
「唐奕就像他的孩子，有寵溺，也有信任。」
「睡覺！」
「可是……」范仲淹抬起頭看著唐介。
哀然，「事已至此，總不能眼看著大郎惹禍上身吧？」
……
「……」
「希文！」包拯搶前一步。「老夫問你，大郎回來是不是……」
目送閻康的背影消失在後殿，文彥博眼神漸漸決然。
「有本事你們別用啊！？」
包拯倒吸一口涼氣，猛然驚醒。
「行了行了！」眼瞅這兩個老頭要吵起來，包拯急急出來圓場。
「唐奕籠絡將門！」
他了半天，舌頭都硬了。
得，口氣都和范仲淹一樣，包拯氣的一口氣沒導上來，差點暈過去，指著面前這四個老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那就只有這般了……」
「那老夫又待如何呢？」
老哥倆登時就急了，上去就把棋局攪heｔuｂｏｏｋ.ｃom•ｃoｍ亂。
見二人一臉獃滯，范仲淹不僅傲然地揚起頭顱，饒有幾分得意。
看來，這老頭兒不是真有閑心下棋，心裏的怨氣也不小啊！
「鼾聲震天，睡的香著呢！！」
「他從十幾年前進京開始，就想到了這一切，所以他瘋，所以他狂！」
蘿蔔加大棒！！
唐奕這是在明著告訴趙禎：
「希仁不是已經看到了嗎？」
殿前內侍都有點看不下去了，見文相公想走又不想走，想留又不想留的一臉糾結，忍不住多了句嘴：
「這……」
「若是陛下真與大郎講什麼父子之情，那一怒之下砍了那個氣死人的混球還有可能。」
「那大郎……」
「讓他認錯，他偏就不認錯。」
……
「何解？」唐介越聽越迷糊，一時沒轉過這個轉兒來。
「這個時候還敢往前湊？二位就不怕也惹禍上身嗎？」
「卻是咱家多心了。」
「拿根繩勒死了事？」
范仲淹一撇嘴，「不信自己去看！」
文扒皮抬頭看了他一眼，認出是內務副總管大監閻康。不由一皺眉頭，裝起傻來。
「他……」
「現在講什麼君君臣臣……」
「之後又不顧反對執意進燕雲，回朝之後拒恩科……一次一次挑戰官家的耐心。」
范仲淹這一句還真把老哥倆問住了。
「呵。」范仲淹乾笑一聲。「那小混蛋精著呢，用不著咱們操心。」
開始的時候，不也就是因為父欲教，而子不從，因此氣糊塗了嗎？最後不就發展到了父子相殺，不死不休的地步？
「唐奕深得民心！！！」
包括李秉承、李孝光，他們是趙禎的近侍，按理是應該站在官家的一面才對。可是，他們也出來幫唐奕，不也是同樣的道理嗎？
「你們師徒……心真大！」
這四個老頭兒根本就沒有反應。
關鍵在觀瀾！！
「但是，正因為他把唐奕當自己的孩子，卻生出一種天然的掌控慾望。」
「他準備什麼了？」
「希仁，放心吧！」
尹洙和孫復往那兒一坐，也是面無表情，亦無甚擔憂。
「一旦陛下不在以一個長者自居，不在糾結這份父子之情，一旦他開始從君臣的角度考慮問題，那麼……他自然也就發現，唐奕不值得猜忌，更沒有必要猜忌！」
「不然怎樣？」
唐、包二人可從來沒見過這樣失態的范仲淹，一時之間竟是啞口無言。
「都回去吧……」范仲淹長嘆一聲。「無甚大事，用不著急著。」
「難道希文就不怕陛下真動了殺心？」
閻康掩嘴一笑，頗有幾分不男不女的陰柔之氣。
可是，正因為他是皇帝，有時候就不得不幹出點非常之事。
「幸好他沒入朝為官，否則也是個難纏的奸滑之徒！」
「王公還是先說說，大郎到底是怎麼想的？這次卻是弄的有些冒失了。」
「他想讓這孩子聽話，想讓這孩子按照他定下的前程一路向前。」
「親手勒死那個小王八蛋，以表忠君愛國之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