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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奕肅然，「還是剛剛的那句，你相信我嗎？」

「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

有人說，唐子浩那日出宮之時，一邊遠去，一邊吟著一首妙詩。

一邊肯定，一邊行至趙曙身前，誠肯地看著他。

可惜，趙曙哪裡知道，唐奕今天不光要革了文人的命，還人革了他皇帝的命。

「今！！！」

砰！

「為什麼啊！？」趙曙都快哭了。「朕把祖宗碑都搬出來的，那你也別走了唄。」

韓琦望著那道背影喃喃自語：「我們確實不是一路人。」

「唉！！！」趙曙一陣煩悶。「早知依然是這個結果，那我就不頒那道旨了啊！」

畢竟唐奕說的是事實，無可反駁。

在他來說，巴不得唐奕站在誓碑之前，迫於先帝起誓立碑之志，而不好意思說走了呢。

「今奕，攜二十年拓土萬里之功，冒當朝天子之名，請祖宗見證！」

至於今日之主角唐奕，自然是與官家并行，在儀衛的拱衛之下，甚是威風。

「凡初定天下，創世新朝者，大多律已、自醒、知民知政。」

只見唐奕掄圓了膀子，金瓜高舉，划著一條弧線直落而下。

那時，他依舊是一身白衣，盤坐在盈雪與冬梅之間，膝上放著瑤琴，竟拂出了一曲《鳳求凰》。

趙曙心知大勢已成，唐奕是無論如何也留不住了。不過，心下卻甚是好奇，姐夫會留給他下一個什麼寶呢？

「當然信得過！」

這的確很唐奕，走也得走得瘋狂啊！

「所以……」

砸的好！他也覺得砸的好。

「那就好。」唐奕欣慰點頭。

韓琦更道：「子浩之功，萬書難表，卻為我等凱模。所言之盛世，亦無浮夸。」

趙曙見心思又被唐奕拆穿，頗有幾分無奈。

留下的，除了一個皇而天下的大宋，也就只剩下坊間那些美麗的傳說了。

老皇帝把對唐子浩的恩寵刻在了誓碑上，小皇帝則是把宗族秘事公諸于眾。

「讓這碑！！」

「唐子浩！！你大胆！！」

「好！」唐奕終於欣慰地點著頭，露出一道燦爛笑意。

「聽不清？」

若非是宗廟之前，趙氏祖宗之側，一眾文臣跟唐奕拚命的心都有了。

「如今永昌尚且沒影，怎麼姐夫你倒先生退意了？留下朕一人，如何辦得到？」

說完，讓出殿門。

不接十年之請，而是道：「因為陛下已經是一個好皇帝了。」

「亡國之君，只知手中有器，卻無自醒自觀之悟，國必衰之，民必惡之www.hetubook.com.com。」

「奕再問陛下一次。」

「姐夫，你別走了……」

「與這弊宋！！」

唐奕則是看都不看一眼眾臣，砸碑也只不過是個開始，只不過是給文官的頭上懸起一把法劍。

「姐夫要問什麼？」

那無疑是一種鞭策，時刻提醒著趙家手握天子之器的責任，更是時刻提醒著大宋……

「這天下！！」

百官更是木然：不，不跟我們玩了是什麼意思？

「得罪了！」

百官在漏院待朝，等了半天，最後等來了一個宗廟見駕。

「可是，此舉雖可銘志，卻也留疾。」

不等群臣做答，唐奕已經給出了答案。

「先帝有靈、列祖在上！」

「不！」唐奕聞趙曙要紫宸殿升朝，立時否定。

「就是姐夫留給你的最後一件寶，一把懸在你頭上的利劍。」

「你走了，我可怎麼辦啊？」

「相信！」

「……」

唐奕這廝，不但封了王，保了子孫萬代，這回怕是又要在誓碑之前受官家賞賜，榮耀無雙了。

「敢接嗎！？」

「相信！」

「把剛剛唐公代朕所立之誓鐫刻成碑，立於宮門之前，昭示天下！」

「好！！」

可以很負責人地說，前無古人了。至於後有沒有來者……那也不太可能了。

這是把官家都給擠下去了，上朝之前得他先說幾句，那就說吧！

「這麼大一個天下，那麼多花花腸子滿肚囊的文臣，我……我哪裡管得了啊？」

此時，百官到了宗廟前，心裏都盤算著一會兒說點什麼吉祥話兒應景。

「啊！？」趙曙又傻眼了。

「況且，我就在涯州，還有曹太后，更有賈相、文相這些能臣相佐，陛下一定可以把大宋治理好的。」

咔！！！

更有羡慕嫉妒恨的臣子琢磨：

「唐子浩！！你好狂！！」

「太祖、先帝之德行、志願盡附於碑文之上。」

心說，這鬧的是哪一出？如日中天之時，你說你不玩了？要走了？來和大伙兒道個別？誰信啊？

「趙家，代天行命，代民理國，是為天子，亦為民子！」

「此為興衰之道也。」

「必遭天殛！」

「如有貪奢淫慾之行，民可逆之！」

十年……？

「概因民者，吏所治也；吏者，君所屬也。」

眾人一抖衣袖，整冠緬襟正要下拜官家，下拜鎮疆王，哪成想，那唐子浩甚是託大，連官家都晾到了一邊，搶先一步開口。

「陛下只要記住一句，奕不會害你，更不會辜負和_圖_書先帝。」

「放眼望去，大宋吏治清明，軍武齊備，萬民安樂，當年興宋救亡之宏願亦已達成。」

「故創世之君，觀前人之痛自醒。」

……

「……」

唐奕笑了，笑得有些高深。

見群臣呆愣地看著自己，賈相爺出前幾步，來到人前。

「怎麼！？怕了嗎！？」

「至少別現在就走，十年，十年可好？」

趁著唐奕沒回來，機關算盡，就是不想讓這個姐夫撂挑子。

「有天子之器，治民而不自治之惡……」

「你！！」群臣啞然，一句反駁之言也說不出來。

「然，萬事俱備只欠一病未祛。」

大宋的文人，確實被慣壞了。

「……」

看看這些年唐奕立下的功，隨便挑出一件就是功蓋當代，加在一起更是空前絕後。

「到時再走，朕也好有個台階嘛。」

全聲寂靜，鴉雀無聲，連曹國舅、范仲俺這些早有準備的人，都是無語望天。

「黃天與厚圭齊佑，臣子與君王共志，販夫與走卒無差！」

「違者天罰、民廢！」

唐奕這一錘力道十足，百年誓碑應聲而裂，碎成數塊。

向前！

百官豎起耳朵，只等唐奕「訓話」。

「……」

「來人！」一聲低吼響徹大殿之前。

「好吧！」

還有人說，唐子浩最終還是回了涯州，隱居在涯州最高的那座山上，再也沒下來過……

「現在不上不下，姐夫總不能讓朕把旨意收回來吧？」

「造就了，只放不殺、死罪不加身的驕橫文人！」

等百官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的時候，只看見一身白衣、一個俊逸的背影消失在宮城之中。

「呵呵。」不想唐奕一聲苦笑。

「你們說，對嗎？」

說到這裏，唐奕深吸一口氣，轉身面向宗廟高揖大禮，長袖落地。

老賈直戳痛處，可謂一針見血。

向前！！

「有君如此，天下之福，奕也可以放心的走了。」

「好，那奕就把話說的再直白些！」

「而先帝這一句世代輔政、百罪皆恕，又把我唐奕超脫於法王之外。」

「禮就免了，早朝之前，奕有幾句話，要與陛下，與眾僚，與萬民，訴說。」

韓琦更是瞪著眼珠子一臉的見鬼，腦子裡都是剛剛在船上唐奕說的那句——「咱們不是一路人」。

「從今往後，王侯與百姓同根，天子與萬民同命！」

唐奕心下苦笑，我哪裡還呆得上十年啊！再呆十年，那特么就真出大事兒了。

「要不……姐夫接了旨意？等和*圖*書過一段，就一段……」

「那就是我！」

可是依舊心有不甘，尚有一絲不情不願，眼珠一轉。「一定要走嗎？」

好在唐奕說到了點子上，他就在涯州，必非再也不理朝政，真有什麼事依舊可以為他分憂。

……

趙曙心說，要是信不過，還死皮賴臉的不讓你走做甚。

「然君者，唯天地禮教可束也。又何為天地禮教？君之器也。」

趙曙一邊不著痕迹地給唐奕比了一個大拇指，一邊道：「姐夫有什麼問什麼。」

趙曙聞言，一下怔住，「真……真的？」

「不要！！」

「……」

只得道：「姐夫不是要改儒嗎？不是要把進取之心烙印在萬民心上嗎？」

說到這裏，唐奕眼神犀利了起來。

「民、可、逆、之！！」

「這天下！！」

「試問，有這樣的特權之臣，有這樣的特權之家，這天下！！還有何公平！？」

……

本來亂作一團的群臣猛然一肅，這瘋子還要幹什麼？還冒天子之名，請祖宗見證？特么砸了誓碑，他還能弄出什麼幺蛾子？

……

心說，這也是新鮮了，為了這個唐子浩，趙家兩代皇帝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

「為君者，以自器自治，何以無缺乎？」

「傳朕旨意，紫宸殿升朝。」

「真的！」

一指誓碑，「太祖深知唐末之亂武禍天下之苦，遂立此碑，以表以文治世，以德服民之決心！」

「那我再說一遍！」

「……」

「管得了的。」唐奕笑容依舊和聲安慰。

得，大伙兒一翻白眼，心說，你是主角，你最大！

正搜腸刮肚地琢磨著怎麼趕上下一波馬屁，但見羽衛儀仗開路，皇駕威嚴而至。

……

「怕死於王法！？怕這破誓之後的殺意落到自己頭上！？」

只見趙曙一拍大腿，全無皇帝之尊，「我肯定害怕啊！」

可是話說回來，羡慕嫉妒恨又有何用，誰讓這廝就是這麼妖孽呢？

說到此處，唐奕緩緩抬頭。

「其實，你要是不把太祖誓碑搬不出來，不下旨封我的王，不把群臣叫到觀瀾去堵我的家門，我反難有點不放心。」

說白了，身正不怕影子斜，沒有齷齪，誰還怕死罪加身？

二十二年前，白衣入京，二十二年後，依舊白衣而去。

……

「后先帝又加一句，乃全信唐奕，託付家國之誠意。」

說到這裏，唐奕猛的直起身子，一把奪過儀仗侍衛手中的金瓜長錘。

「怎麼，陛下在害怕？」

「我華夏大地，王朝往複，和-圖-書千年更迭……」

行至趙曙身側，鄭重地看著趙曙。

唯獨賈昌朝，猛然一聲高唱，蓋過所有嘈雜。

畢竟唐奕只有三十八歲，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這朝堂之上的每一個人都要仰仗他的鼻息了。

言罷，唐奕向著宗廟之內歷代趙家先祖重重的叩首。

一邊說，一邊在宗廟前的石階上坐了下來。

百官大驚，可是為時已晚。

這是韓琦最後一次見到唐奕。

「哼！」賈相爺冷哼一聲。「利己小人，枉讀聖書！！」

「走吧，百官已經等不及了。」

眾臣徹底炸窩了，特么你砸了碑不要緊，大伙兒的保命符也讓你給砸了啊！

「萬眾一心、同根同德、一心一志，共興皇宋萬年之盛世！」

「眾今往後……」

「珍重！」

「你……」

「再幫朕十年，十年之後，朕絕不攔著！」

此時，皇城大內、宗廟大殿唯唐奕之音，回蕩天地。

言罷，笑容依舊，環揖群臣。

而唐奕那邊，先是好好地看了看那塊立於宗廟之前的誓碑，好好看了看誓碑上那幾行幾乎決定了大宋命運的誓言，一張嘴，就把眾人嚇得不輕。

「你相信你的子孫後代嗎？」

「可現在，我倒是可以安心的走了。」

高喝一聲，再次轉向宗廟，撲通！竟直直的跪了下去。

「老子……不想跟你們玩了！」

「你們！」

不斷的向前。

（全書完）

「守成之群，觀己之德行。」

還想跟老子玩迂迴戰術？想的美。

「唐子浩！！你瘋了！！」

「這……」

「啊？」趙曙擰眉。「朕可不是好皇帝，比起先皇，比起姐夫，朕差遠了啊。」

「從今往後……」

趙曙這回有點壞，更是有點狠。

唐子浩這是沒死啊，照這麼發展下去，等他歸西的那天，還不得直接就入位宗廟了？？

「你！」

「怎麼？」唐奕玩味地看著每一個人的表情，玩味地看著他們的茫然。

「如有忘德暴政之昏庸，民可逆之！」

那個瘋子就這麼走了。

「臣，唐奕……代天子誓。」

「可如今……」

太祖不殺士大夫之誓言，先帝趙禎托唐家輔政之遺命……一同破碎！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趙曙知道，他已經攔不住這個姐夫了。

「還有何長治久安！？」

唐奕似乎也看出了眾人的疑問，「不明白吧？」

「相信自己，相信你的臣子，相信你的百姓，一定會讓大宋更好！」

……

「又還有何祛疾救患的意義！？」

拜罷，長身而起，行到趙hetubook.com.com曙身邊。

也有人說，唐子浩離京之後並沒有南下涯州，有人在介休城外的梅居見過他。

「不明白沒關係，奕來告訴你們為什麼。」

「可我卻覺得不對。」

「我折騰夠了，要走了，今日來與諸位話別。」

……

唐奕笑意更濃，「先別問什麼寶，我只問陛下一句，陛下信得過你姐夫嗎？」

「直接去宗廟吧，也省了麻煩。」

「子浩不可！！」

群臣依舊茫然，依舊有點找不著北。

「凡太平盛年，守業固國者，大多嬌奢懶滯，不知先人之苦心也。」

「不。」唐奕搖頭否定。「相信自己，你已經是一個好皇帝了，至少可以勝任當下。」

既然非要走，那宗廟前的那塊誓碑避還避不及，怎麼還往上湊呢？

「因為醫宋之舉還有最重要的一項痼疾未除，諸位可知是何頑疾？」

「姐夫儘管直言。」

「此為天誓！」

唐奕站了起來，行至眾臣面前，「不殺士大夫，固然可免唐末之禍，卻也造就了文高武低、儒弱不堪的大宋！」

「砸、的、好！！」

對此，唐奕只是淡笑，並未因趙曙的那些作為而惱火。

「對……」群臣附和，無有雜論。

……

「凡末世敗朝、遲暮無終者，大多昏庸無度，不知民苦也。」

「從今往後，天子之器還於民，君王之命繫於天下！」

「趙氏宗祖在上，逆臣唐奕受帝命革新除弊初有成效，不辱先帝所託。」

不過，唐奕既然這麼說了，趙曙自然應允。

可是，當唐奕于早朝之前進宮，四目相對之時小正太立馬又慫了，幾乎是哀求著唐奕。

「哈哈！」唐奕被趙曙的話，和那副可憐相弄得大樂。

「無將門之世爵，無士大夫之高儀。」

「二十多年前，奕受恩師感召，生出興宋之志。幸得先帝抬愛，方有今日之功。」

趙曙默然，直到這一刻他才真的明白，唐奕不單單要把破自己，不單單要把士大夫打回原形，他還要給自己，給趙氏子孫敲響警鐘。

「你少來！你姐夫我是那麼好騙的嗎？」

「如今大宋雖然富強，可亦如姐夫時常說的，這隻是一時之強，非要精氣神都變了，才可保大宋永昌。」

「一定！」

「……」

沒看連韓瘸子都改了性子，一早就爬上了唐奕的船，奉承了一路嗎？

「別急，姐夫臨走之前，尚有一寶留于陛下。」

「還是不明白嗎？」

「何罪？」

歪著身子，俯視群臣，頗有幾分自在。

「一同去了吧！！」

「什麼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