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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慶齡突然問宋子良道。

「劉鴻生？子文的那個賣煤的同學？人稱煤炭大王？」

她笑了，笑著看宋子良一眼道：「就這兩句？子文要是知道堂堂內閣總理只得到你這個弟弟一句『娶了個嫂子，去了武漢，很忙』的評價，心裏怕是不高興了。還有美齡，她這幾年也做出了不少成績，出版報業公司的就不說了，在社會福利衛生方面也是有目共睹的。」

政客的秉姓是怎樣的？宋子良大概知道一些，就算二姐開不了口，也不代表二姐夫心裏沒這方面的想法，畢竟宋家以前都是他的財力支持之一。

宋慶齡笑道：「大姐、姐夫都是精明之人，做出來的選擇肯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什麼時候他們用得著你這個做小的為他們擔心了？」心想：大姐一家去了南華宋慶齡是知道的，從前也多想，如今聽子良的語氣，原來大姐他們也很不簡單啊！

「有多無少。我也是聽大哥說的。現在南方各省處處都在修鐵路，不少軍隊參与其中，投入的東西都是實打實的，沒半點折扣，到底投了多少錢，我也說不準。

宋慶齡有些明白為什麼宋子良說宋子文去了武漢后就很少回上海了。

「好的。」宋慶齡點了點頭，想著子文長出白髮的樣子，那應該很憔悴疲倦吧？

看來，真的要和子文、美齡好好談談了。心裏這樣想著，宋慶齡心思一點沒在臉上表露出來。

有次三姐說漏了嘴，她說用這筆錢裝備軍隊，砸都可以砸死北方的那些軍閥了。為此，兩人好像還爭得不太高興。」

如今繼承自己愛人的夢想的是自己的弟弟，宋慶齡不得不有些擔心，生怕會鬧出什麼大事來。辛亥那邊，不也是因為鐵路才鬧出來的么？

見她沒有一點不高興，宋子良便繼續道，「大哥擔子重，我也幫不了他太多，就盡量把自己的事做好，免得讓他艹心。四姐也是如此。」

宋家如今成了國內最有勢力的家族，對宋家的境況宋慶齡如何不了解？話從面前的弟弟口中說出來，感覺會比讀報紙時大不一樣。

就算他們兩口子沒向家裡開口的想法，國民黨的那些人怎麼也會惦記宋家的財力吧？

宋子良身材不算高大，臉上也殘留些許青春的痕迹，隱隱有些稚氣，卻有股成熟的氣質。

宋慶齡的語氣很是欣賞，白了宋子良一眼，嗔道，「二姐又不是小肚雞腸的人，你藏著話還m.hetubook.com.com怕我不高興？」

她這種擔心沒見著宋子文，無從表達，聽了宋子良的話，心頭一凜：子良對子文有信心啊，我的擔心似乎有點杞人憂天了。

宋子良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不再是從前那個跟在姐姐後面的小屁孩了。

「嘿嘿。」

宋慶齡問道，「我從北方下來，也聽說過此人，好像在北方煤炭生意也做得很大？」

宋慶齡對經濟不太懂，在外面聽了一些傳言，自然有些擔心。她替宋子文擔心，宋子文一直都是老實人，面對鐵路這樣大事，如果不慎重很容易鬧出不可收拾的風波。

宋子良心裏一直有個疑問：二姐為什麼不回家尋求幫助呢？是抹不開面子還是其他原因？如果她開口，家裡總不會無動於衷吧？

宋慶齡沒有說話，身體微微發抖，眼睛慢慢泛紅了，腦海里不由得浮現出母親期盼的眼神，心軟軟的，有些酸，用力點了點頭。

宋慶齡笑道，稍稍平伏激動心情，又看了看宋子良一眼，心裏有些感慨。

「姐這些年和家裡聯繫不多，沒怎麼關心你，一眨眼，你就長大了。給姐說說這些年你過得怎麼樣？還有母親、大姐、美齡、子文他們，都還好吧？」

不過姐弟的感情依舊沒變，這點又讓宋慶齡感到欣慰。

這個疑問在宋子良腦海里一閃而過，默默看著二姐那堅韌的臉，卻沒有開口。

心裏帶著疑問，宋慶齡圓圓的白臉上眉頭皺了起來，看著宋子良，他肯定是知情者之一。

「子良，你來了。」

她笑了笑，緩和氣氛道：「真不知你何來的信心？都把姐姐從前的死對頭拿出來說了。怕就怕啊，洋人都是狼，如果不滿足他們的野心，向他們借錢可難了。」

父親走了，那位孫先生也走了，彼此的恩怨也該消了，二姐也是時候回到宋家團聚了。

當然有所保留，最核心的秘密宋子良知道的也不算太多，不過他透露的事情，哪怕是見慣風浪的宋慶齡聽了也動容。除了政治，他們宋家參与的大事可真不少呢？

「太好了。」宋子良一躍而起，咚咚咚就往外走，一會兒又咚咚咚地回來，拉起宋慶齡的手直往外走。

說到這裏宋子良有些醒覺，自己太興奮了，一不小心就說漏了嘴，「你可別說是我說的，不然他們要說我了。」他對宋慶齡微微一笑。

宋家的財力不能被那邊利用，和圖書反而成了競爭對手，雙方心裏若是沒有芥蒂是不大可能的。

不過見這姐弟有很多話要說，一時也無法顧及自己，輕輕地咳了一聲：「那個，你們先聊，我想起還有些事先走了。」

大姐姐夫他們前些年去了南洋，任職美華石油公司副總裁，回到國內后組建了石油公司。江漢平原那邊可能有油田，這不急著做出成績，在上海沒留多久就過去考察了。」

「說來有些不巧，前些日子大姐一家和四姐都在上海，等你好些天了。你不來，他們才去了武漢。

「你說今年一年他們在鐵路上投了一億美元？接下來還會投更多？」

「還行！談不上大王不大王的。」

「哦！」

不管怎麼說，她都是我二姐，能幫她盡量幫！

沉默了一會才張口問：「好幾年沒見，家裡都好吧？」

「大哥前些年娶了盛家的七小姐，去了武漢后就一攤子事，很少回上海。」

宋子良沉默了一會兒，大概明白二姐的擔心，徐徐道：「政府和鐵路公司的確有向外國財團借款計劃，在紐約倫敦發行鐵路債券，不過你不必擔心。我們宋家雖然被外面人說親英美，但總歸是中國人，大哥也不是袁世凱和段祺瑞，絕對不會允許第二個滿鐵出現。」

宋慶齡好幾年沒見，宋慶齡還是一眼就把他認出來了，心頭湧起一種血脈相連的感覺。

司徒南看著這兄妹情深，心裏不得不承認，宋家姐妹里，宋老二更有親和力，這聖母的光輝真不是蓋的。剛才自己態度那樣強硬，是不是有點過了？

「虧了？不要緊吧？子文、美齡怎麼能袖手旁觀呢？」宋慶齡有些急了，脫口而出道。

「二姐，剛才你們吵架了？」他試探著問道。

宋慶齡看著弟弟，臉上的笑容很溫和，這個弟弟也有一些不成熟的時候，說白了，年紀還輕了那麼一點。從他的話中可看出這些年在別人的庇護下，他成長得很順利。不過弟弟姓子並不驕橫，宋慶齡也不太擔心他會一朝得志后摔了大跟斗。

宋子良就怕二姐心裏有些不舒服，說話的時候語氣盡量平淡，準備多說些家事。

宋子良有些遺憾，想到了什麼輕聲嘆了口氣，「國內不同於南華，不是每個地方都是蘇門答臘，也不知道大姐他們怎樣想的，捨得放棄在美華石油公司的好前途。」顯然，他不太看好大姐夫的選擇。

這幾年宋家財力https://m.hetubook.com.com越發雄厚，孫先生在世前也很少和那邊往來，分屬不同陣營，如今這邊蒸蒸日上，而孫先生去世后，國民黨更成不了氣候。

「回來了，回來了，就好！」

大哥頂住了壓力，讓那邊知難而退，還是二姐兩口子頂住了黨內的壓力，堅持不向宋家伸手？

「路途可好？前兩天，聽到你回來的消息，我高興得睡不著覺，連夜從武漢趕回來了。」

「走！回家去！」

既然二姐都說開了，他也不藏著捏著，說了好多關於宋子文和宋美齡的事，包括司徒南和宋家的關係，宋家和美華財團之間不為人所知的秘密。

「修鐵路的錢從哪兒來的？洋人不會那麼好心吧？」

宋子良說到劉鴻生臉上浮現出敬仰的表情，這些年他成長那麼快，也有劉鴻生提攜的功勞，雖然劉鴻生可能是在看在宋家的面子上才會如此的，宋子良心裏卻是感激。

她心裏高興，默默地打量弟弟，眼裡泛著柔光。她圓圓的臉像是被春風吹開了一樣，渾身散發出一種由衷的喜悅，一點也沒有剛才的不快。

宋子良把兩人的表情看在眼裡，心裏想道。

「說的是，怎麼輪到我擔心大姐他們，除了石油生意，還有裕華銀行和裕華公司呢。」

宋子良拉著二姐坐下來，心情也很激動，不停地噓寒問暖。

踏入闊別已久的家，心中百味交集，都化作母親溫暖的手在自己臉龐撫摸留下的一串眼淚。

宋子良說到這裡有些不好意思，口中說虧了不少，卻沒一點不高興的樣子。

宋慶齡也是隨口問了一句，聽了弟弟的話有些意外：煤炭、鐵路、電廠這些都不是一般民間企業能參与的，子良知道的那麼清楚，可見宋家也在參与其中吧？

宋子良笑著拍了拍腦門，剛才自己的杞人憂天好像真的有些多餘。

「我大學快畢業的時候，本想到家裡的公司工作的，不過在三姐夫——嗯，司徒先生的建議下，跟了劉鴻生，去蘇州辦火柴廠。當年水災，不少人流離失所，火柴廠招了不少人，也算給一些人提供了生計。」宋子良先從自己說起。

「……姆媽……」

抬起頭又打量了子良，見子良臉上洋溢著自信，她才想起：今時不同往日，有些人成長了，也改變了許多，不能再用過去的眼光去看他們。雖然彼此的想法不同，無論如何她都是愛這個家的。只是多年未歸，他們又會如何看和*圖*書待我這個離家出走的女兒呢？

「此事還不用大哥他們出面，再說這是公司的戰略，早就計劃好了的。就算虧本也要從洋人手裡奪回火柴市場，洋人比我們虧得更多呢。」

「路上挺好的，正好趕上了輪船招商局添置的新船，比往年從天津到上海快多了。」

宋慶齡抬起眼皮，撇了司徒南一眼，沒有說話，見司徒南朝自己點了點頭，她也矜持地回了一下，臉上倒是一點沒有挽留的意思，她恨不得這個傢伙快點滾蛋。

「啊？」

過了一會才語重心長道：「二姐，政治上的東西我不太懂，也不想過多摻合在你們之間。不過我覺得你真應該去武漢和大哥他們好好談談，對這個國家，他們付出不比你少，甚至會更多。上次我看見大哥頭上都長白頭髮了，回來母親問我大哥好不好我也不好意思說。」

宋子良說到這裏臉色多了幾份正經，停頓了一會，看了看宋慶齡。大哥宋子文和四姐宋美齡沒有加入國民黨，而是選擇里致公黨。

宋子良看著宋慶齡，滿是期待。這話才是今天的主題。眼下這房子是他那去世的姐夫留下來的，條件不錯，他更希望二姐能回家住。

宋慶齡見弟弟兩三句話就交待完宋子文和宋美齡的情況，有些驚訝，宋家的榮光主要是靠這兩位掙回來的，宋子良能克制著不大說特說，這也難得，怕是刺|激自己吧？

宋慶齡有些神思不屬，抬起頭看著宋子良自信熱情的臉，心裏微微一暖。

宋慶齡又問道。南洋的華僑雖有些錢，應該還不能拿出這麼多錢吧？難不成武漢政府那鐵路的利益從洋人那換來的？這不成了引狼入室了么？

「哦，那就好。」宋子良心想：沒吵起來就好，家裡的幾個姐姐一個比一個彪悍，二姐再怎麼隨和也是心高氣傲的人，而剛剛離去的那位更是說一不二，他們真吵起來我頭就大了。幸好——宋子良鬆了口氣。

想到這裏，宋慶齡心情有些忐忑起來。並非為了別人的原諒，只是彼此之間親情讓她無法割捨。一個人在外的時候，無論風光或者落魄，也有在某個時刻會想起家裡的那些人那些事。

雖然不多，卻很珍貴。特別是黨內右派漸漸被致公黨收編后，剩下的有理想的、受自己這邊控制的軍隊就更少了。

「他是美華礦業的總裁，應該說是礦業大王。」宋子良小小地糾正了宋慶齡的認識，解釋道，「煤炭只是美華礦wｗｗ•hetuｂoｏｋ•cｏm.cｏm業的一項業務，美華礦業公司參与很多重大工業項目，如鐵礦、銅礦、鐵路、港口等，目前的上海寶山新港工業區的鐵路、電廠項目也有參与其中。」

南方鐵路大興，社會傳言向外國銀行借了很多錢，宋慶齡有所耳聞。此刻，她突然想到了她最愛的男人，他同樣雄心勃勃要大修鐵路，可惜壯志難酬，還被世人誤解為「大炮」。

「說說你，外面的人說你成了火柴大王了？」宋慶齡開玩笑道。

「好！」宋慶齡點點頭。心裏有些震驚，有錢砸死那些軍閥，這裏面也包括國民黨控制的一些軍隊吧？

倪桂珍聽到汽車聲，急忙從屋裡跑出來，此刻她眼淚也出來了！萬能的主，終於聽到自己的祈禱了！她心裏有說不出來的激動。

印象中的家裡不窮卻不是大富之家，剛才聽子良說公司在虧本，宋慶齡本能地擔心起來。聽了子良的話，她舒了口氣，心放了下來。

宋子良咧嘴一笑，也不否認。

過了一會兒，宋子良舔了舔乾枯的嘴唇，感觸道：「二姐，回家吧！母親一直在等你呢。大哥好幾次都想把母親接到武漢，她不肯，說要等你回來。」

宋子良聽二姐的語氣有些質疑大哥和武漢政府的鐵路計劃的意味，嘴皮動了動，想到二姐的身份，他又不想在這個問題上說太多，很多情況二姐不了解，一時半會也難以對她解釋。

宋慶齡又拉起宋子良的手問道，顯然忘記了剛才的不快，提到家裡的時候，心情有些急切。

宋子良暗暗決定道。

政治，這是二姐和家裡最大的分歧，隱約成了彼此之間的心結，二姐這些年流落在外，不肯回來，多少也是因為這方面的原因吧？

……

「沒。只是有些話不投機罷了。」宋慶齡輕輕搖了搖頭，淡淡地說了一句，似乎不想談起這個話題。

宋子良微微張開口，才想起司徒南來，見司徒南起身往外走，他點了點頭：「好的，那晚上再見了。」

宋子良說得斬釘截鐵，臉上劃過一絲嗤笑，隱約有幾分驕傲。

這兩人態度很是冷淡啊！

宋子文呵呵一笑解釋道，有些得意：「我們本土作戰，有政府和銀行支持，熬得起。」

宋子良淡淡道，心裏其實有點小驕傲，「後來火柴廠越做越大，在武漢、南京、廣州等地都開了新廠，現在已經是國內最大的火柴廠了。不過壓力也挺大的，最近和日本、瑞典的火柴公司打價格戰，公司虧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