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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衣道：「那要是一直不能確定呢？就當他是真的了？」

竹衣道：「當年你父母遇難，多有巧合，下手的是狄人，你怎麼就記著少爺不好？」

「兩位大人請起，雅臨，給曲大人和丁大人看座。」太子笑道。

雅臨恨道：「要不是你們也一同用了，一同受苦，這些食物又只是致人腹瀉，不算有毒，咱家一定要秉明皇上，治你個謀刺太子殿下之罪！」

竹衣私下裡對多米笑道：「都說外甥肖舅，侄女隨姑，你一家我也見過，你阿媽當年雖已上了歲數，卻仍堪稱清秀，就是你，如今也出落的一表人才。再看你舅舅一家，就是一堆墩子，到底哪裡相像？」

丁柯與曲均頓時如聞天籟，異口同聲道：「下官也覺不適。」

竹衣長長哼了一聲道：「還怪我說，你自己就沒點懷疑？」

丁柯想起午膳時，太子指著一盤羊肉羹與一盤炒百合對他道：「這還是你們布政使司送來的小羊，吾帶來的御廚都說三晉的羊好，今日與你等一起嘗嘗。還有百合也好，丁大人用心了。」

在離開太子居所之前，丁柯被雅臨罵的狗血淋頭。

若是以前自是沒什麼不妥，三晉唯一能與丁柯並立的唯有安守道，一般情況下，安守道也都是和他一個立場。但如今三晉還有個暗戳戳一定要收拾他的太子呢。

竹衣恨鐵不成鋼道：「你說，是少爺待你好，還是你這蹊蹺舅父待你好？」

是的，和圖書丁柯不放心曲均的嘴，怕他說出什麼不該說的——雖然太子已經表明與他們一路，但丁柯還是不能完全放心——所以親自送曲均來見太子。

從來都是別人給他背黑鍋，今日不期竟給屬下擔了責任！太子若真有個三長兩短，自己這些年費盡心血的折騰還有什麼用！因為出了這樣的意外，丁柯裁撤了一些官吏。他在三晉稱王稱霸慣了，沒覺得自己砸人飯碗有什麼不妥。

曲均本來身體就已經很虛弱了，經過這次折騰，趴在床上徹底起不來，看著也就是一月半月的事。丁柯也就不急於把他如何，反正早晚都會死，叫他自己病死豈不更加不留痕迹。

糧倉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滿，治下也沒有丁柯告訴自己的那麼安，屬下也遠不如他們表現出來的那麼聽話，甚至於，朝廷撥下來的賑濟竟然會在眼皮子底下莫名其妙的消失。直至大同府事態失控，不可收拾，此時的曲均連說句後悔莫及都嫌晚！

曲均恨道：「蒼天在上，總有你遭報應的一天。」

太子似乎也真像沈栗所說，單為叫曲均在面前走上一遭，回景陽后好在皇上面前有個交代，因此也不怎麼搭理曲均，只饒有興緻地同丁柯閑談。中午還留他們一同用膳。

萬墩兒一家正歡天喜地打扮女兒，只是萬大丫的底子實在不好，便是多米拿出積蓄，為她置辦行頭，綾羅綢緞胭脂水粉盡數上身，也hetubook.com.com沒能讓萬大丫更叫人順眼些。

起先太子入晉，曲均還期盼自己或許還能得以重見天日，但隨後太子移駕大同的消息傳來，曲均就真的一病不起了。

多米點頭道：「放心！我知道輕重。」

多米遲疑道：「少爺待我自是好的。」

竹衣冷笑：「我知道你一直埋怨當年是少爺連累你父母喪命，如今有了舅舅，少爺自然就不好了。」

因此太子見到的三晉承宣布政使曲均，已經是一個搖搖欲墜，氣息奄奄，看著似乎馬上就要吹燈拔蠟的瘦老頭。而這瘦老頭還眼含幽怨，老淚盈盈，欲言又止欲說還休……

在謁見太子時偏生腹瀉，丁柯……一廂痛苦尷尬，一廂又疑心是太子欲調開他，單獨與曲均談話。

多米急道：「我沒說少爺不好，我就是……我就是心裏有些過不去。我從來沒埋怨過少爺。」

多米不答。

竹衣氣道：「你心裏可得有個准數。若是個小孩子，你願意收留，隨便你。可舅父擔了個長輩的名義，你又沒有別的親眷，少爺又沒讓你簽身契，等到把他們一家的身契一放，那時候從法禮上講，你的婚配諸事，他們可比少爺管你還名正言順。他們要是想叫你吃虧，少爺可不一定能插上手。」

多米為難道：「好容易撈到條線索……再說，萬一他們是真的呢？」

想到後院里的安三姑娘，沈栗閑談時提起因為撞了一下就死皮賴臉非和*圖*書把女兒許給才經武義子做小妾的萬墩兒一家，和總琢磨著給他送女人的丁柯……自打入晉，就沒見幾個正常人！

多米啞然。當年他一個半大小子，又是混血兒，人生地不熟，別說跑到大同找舅舅，就是找上了門，人家肯不肯認他還不一定。萬墩兒一家的勢利眼，這些天來多米也深有體會。

竹衣嘆道：「多米，你捫心自問，這些年來少爺待你如何？叫你習文，你讀不進書，少爺就安排你習武，習武又不成，便教你做事，出來進去都帶著你，教你歷練。闔府上下比你資質好的有多少？想往少爺身邊湊的又有多少？你也別說不稀罕少爺的安排。你也不是以前的傻小子了，你說說，要是當年少爺如你阿媽所求，帶你到盛國后就不管了，你今日又是什麼光景？」

然而丁柯的臉色卻漸漸變了，先是紅，再是青，到後來，臉色蒼白，冷汗頻出。

事情進展很合丁柯的意。

文有丁柯，武有安守道，曲均漸漸就只管抒文人情懷，詩酒度日。直到今年三晉很多州府大旱，很多地方几乎顆粒無收，曲均好想起來自己還是個布政使，終於把腦袋從故紙堆里拔|出|來。隨後他心驚膽戰的現，三晉早就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下了。

「我又何嘗不知他們來的蹊蹺。」多米道：「託人找了那麼多年都沒有蹤跡，托道丁大人那裡就立時在他莊子上找到了？只是他拿出的銀鎖確實是對的，對https://www.hetubook.com.com我阿媽離開時家裡的情況也都能說出一二。我想著，便不是真舅舅，起碼也是與我阿媽家有些淵源的。」

在現大同府民亂之前，曲均的官場生活堪稱愜意。

三晉承宣布政使司被丁柯上下攪了個遍！雖然太子大度地表示下面送來的東西丁大人又不能一一看過，此事一半是布政使司處事不力，一半是自己帶來的人粗心，丁大人無需太在意。丁柯仍然不能釋懷。

竹衣默然，這世上有很多事情講情不講理，死的是多米的爹娘，多米怎樣想，竹衣也無能為力。然而這些年來多米是他帶著，兩人有半師之誼，竹衣很不想看到多米就為了個所謂的舅舅行差踏錯。

此時太子忽然歉然道：「吾身體不適……」

自打他上任，三晉連年風調雨順，有幹吏丁柯輔佐，曲均只要按時翻翻各地報上來的卷宗，問問稅收如何，然後就可在衙門裡坐等倉滿囤流，治下大安的報告。

丁柯冷笑，此次謁見，太子根本沒搭理曲均。丁柯一直盯著他，唯有腹瀉時分開了一會兒。丁柯相信，就那麼一會兒，曲均就是想說，怕是也來不及透露出什麼，何況他本來知道的就不多。

三晉雖與北狄接壤，但近年來兩國沒有大的戰事，偶爾會有小股狄人越境搶掠，但這隻能算是狄人常規宰肥羊的習慣，規模小的不值一提，有安守道在，這些小衝突連火星都迸不出一點，就被撲滅了。

頂著太監們一和*圖*書片哀嚎聲和一雙雙怨恨的目光，丁柯滿身冷汗離開太子居所。

多米臉紅道：「再說翻臉。」

太子入口的東西，都要經過人試毒的，不可能有問題。有問題的是兩樣東西一起用，相剋了。偏生太子居所如今所用的東西，大多是由三晉承宣布政使司衙門供給的。

最開始是讀書人的風雅情懷使曲均耽於詩酒，最後被人架空，但也是讀書人的最後一點為國為民之心使曲均鼓起勇氣，偷偷繞過丁柯等人向朝廷掀了蓋子。隨後，曲均就被病重了。

御廚與上菜嘗菜的太監已經被按在地上打板子了，雅臨尖聲道：「都是你們這些奴才不經心，才出了這樣的紕漏，若是太子殿下有半分閃失，你們當得起嗎？等回了宮裡，都滾到洒掃監去！沒要你們立時自裁已經是太子殿下仁厚了。」

多米低頭道：「我沒有。」

太子先抖落一地雞皮疙瘩。

「算了，既是你的舅舅，你願意怎生相待是你的私事。但要記著，不管怎麼樣，少爺的事絕對不可以對你那便宜舅舅透露半個字！」竹衣囑咐道。

當時曲均還陰陽怪氣地道：「想當初丁大人就是這樣一心對下官，下官才能放心去吟詩談酒，可惜下官太過沉迷，才致今日沉珂！」

但偷眼去看曲均，卻現曲均似乎比他還要痛苦。目光恍惚，面目扭曲，在椅子上東扭西扭……莫非這傢伙也腹瀉了不成？

丁柯只覺腹內翻江倒海一般，卻不敢或者說不好意思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