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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所提的妹，本名袁機，字素文，容貌出眾，是袁家最為漂亮端莊之人。

「汝以一念之貞，遇人仳離，致孤危托落，雖命之所存，天實為之；然而累汝至此者，未嘗非予之過也。予幼從先生授經，汝差肩而坐，愛聽古人節義事；一旦長成，遽躬蹈之。嗚呼，使汝不識《詩》、《書》，或未必艱貞如是。」

楊燦默默地磨墨，此刻的他，那還象是一個少年，而是如同，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生老病死。

「乾隆丁亥冬，葬三妹素文于上元之羊山，而奠以文曰：」

為何常懷千歲之憂？

這一篇文章裏面，更顯感情，楊燦只是想到，就覺得心中異常悲痛。

身處亂世。

縱有千古聲名又如何？

這篇字帖他根本沒有玩弄技巧，完全就是真情流露，字裡行間，流露的都是情感。

寫書先做人，書品如人品。

楊燦不斷地揮寫著，處處都是經典，字字都是珠璣，裏面所蘊含的感情，實在讓人思之神傷。

本來楊燦不想寫這些，可是情之所至，竟然完全身不由已。

這篇祭文，字字珠璣，句句血淚，真摯動人，感人肺腑，楊燦一直不能忘懷，這才藉機寫了出來。

整幅畫，處處都要注意陰陽，注意空間，要顯得均勻，細膩，層次豐厚。

有了皴法，山石就有了立體感，層次分明，如同真實生命，有一種特別地厚重。

書為心生，如果一個人，心術不正，整天想著玩弄陰謀詭計，和-圖-書他絕對寫不好字。

楊燦寫到這裏，數度停頓，他初時尚有臨摹之意，寫到後來，完全沒有臨摹之情，只能根據心中情感，不斷停頓。

本來楊燦心中，並無喪亂之意，可是在寫了三篇家國詩以後，陡然間興起家國之念。

石間苔草，樹上蟲鳥，楊燦在細節上費盡功夫，盡量地不被挑出毛病。

只寫了四個字，楊燦眼淚不知不覺地就流了下來，心中實是悲痛難抑。

整篇書帖，字跡潦草，時有頓滯，寫到後來，更是由行入草，完全出於自然之變。

屋外忽呈異象。

「筆之於皴也，開生面也，山之為形萬狀，則其開面為一端。」

由於人生際遇不同，楊燦自然不可能真的化身書聖，可是那一種情感，卻是千古相通，一脈相承。

楊燦寫到這裏，不由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人生際遇，就是這麼無常，是天也？是命也？

第二卷，考書法。

袁家家境雖然一般，可是素文自幼喜愛讀書，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尤其是脾性溫柔，待人賢淑有禮，是有名的淑女。

有時如亂柴，如山石經過常年雨水淋刷，有時如牛毛，雜而不亂。

溪山無盡圖。

這與武學上的道理，與書法上的道理，完全相同。

「前年予病，汝終宵刺探，減一分則喜，增一分則憂。……嗚呼，今而後，吾將再病，教從何處喚汝耶？」

楊燦這些日子以來，將前世今生的書法融為一體，有了獨www.hetｕboｏk.ｃoｍ.ｃom特的韻味。

楊燦決定挑戰一下自己。

這是水的畫法，楊燦用了勾水法、染水法、倒影法和留白法，極盡其妙。

楊燦剛寫到這裏，就覺得一陣悲從中來，恨不得投筆大哭一場。

想要作畫，必須用心。

……

人生不過百年。

乃人世間難免之事，可總是令人難以割捨，遇到這種事，便是痛斷肝場。

縱有驚世技藝又如何？

這傢伙看到書卷就生氣，看到素文讀書，就會將書燒了，為了嫖賭，變賣家產，還向素文索要嫁妝，不給就打，還用火燒。

「余捉蟋蟀，汝奮臂出其間；歲寒蟲僵，同臨其穴。而今殮汝葬汝，而當日之情景，憬然赴目。」

高繹祖不但個頭矮小，駝背斜眼，長相十分醜陋，而且品行極為惡劣。性情暴戾，行為輕佻，吃喝嫖賭，無所不為。

想要寫喪亂帖，就必須有喪亂之意。

一篇喪亂帖寫完，楊燦心中，仍覺意猶未盡，於是又寫了一篇《祭妹文》。

有時如同拖泥帶水，濃淡勻開，分外精彩動人，有時如大小間錯的豆瓣，聚散有致。

這篇祭妹文，回顧了素文妹的一生，在樸素之中，盡顯兄妹情意，實在是祭祀文中的精品，字裡行間，都是悲傷。

楊燦在畫樹時，不同的樹，用不同的技法，畫樹葉時用了點葉和夾葉等法。

到了此刻，楊燦完全不考慮筆鋒，一切技巧都拋之腦後，有的只是那一種濃重的情感，不斷地揮ｈｔｔps://m.heｔｕbooｋ.cｏｍ.ｃｏｍ灑。

人生在世，到底什麼，才最值得珍貴，楊世想到前世的家，今世的家。

這是人世間最難捨的情意。

楊燦眼中，淚落如雨，他甚至忘了，為何流淚，只是那一種悲痛的感覺，實在是不可自抑。

「高壑脈疊發流源，山勢峻峭設瀑泉，崗巒曲折走溪澗，陵阿洲頭畫沙崖，壁立峽江渦險激，江湖縱深寫平遠。」

本是指腹為婚，定與高繹祖為妻，可是高某有禽獸行，屢教不改，高家怕恩將仇報，就想退婚。

楊燦停下筆來，深深地感嘆著歲月無常，從童時遊戲，到入殮收葬，只不過是轉瞬間事，一些雞毛蒜皮的糾紛，有什麼好爭的呢？

本來艷陽高照的天，突然下起雨來，淅淅瀝瀝，如同這天，有著無數傷心一樣。

學武一樣，在開始時練招式，如何將一招一式，規規矩矩地練熟，到了最後，就是拼境界了。

畫這樣的畫，實在是太耗心力了，楊燦畫完以後，只覺身心俱疲。

不知不覺間，楊燦臉色變了，在他的神情中，有著一種化不開的沉痛。

楊燦眼中，彷彿看到長兄葬妹的場景，多少年的情意，孕育出這等濃重的悲傷情懷。

想要在短時間內，就畫出這樣一幅驚人畫卷，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楊燦自然不會忘了染上雲霧，如果山中沒有雲霧，那就沒了神韻。

不得不說，周默然為人呆板，可是教學水平極高。

正如那些書法大家，他們的心思，一定https://m.hetubook.com.com放在筆墨上，本著求道的精神，才能邁向巔峰。

素文為了一念之貞，堅持出嫁，一時被譽為「貞婦」。

說到底，楊燦這篇字帖，並不算是為了應試，不知能否入主考官們的法眼。

然而望著這處如臨眼前的無盡山水，楊燦心中頗為滿意。

「凡此瑣瑣，雖為陳跡，然我一日未死，則一日不能忘。舊事填膺，思之凄梗，如影歷歷，逼取便逝。……然而汝已不在人間，則雖年光倒流，兒時可在，而亦無與為證印者矣。」

不過，楊燦就是想挑戰一下，展示前世優秀文化。

喪亂帖是王羲之的著名法帖之一，共八行，計六十二個字。

人間事，有更重於情乎？眾人情事，能更重於親乎？

「羲之頓首：喪亂之極，先墓再離荼毒，追維酷甚，號慕摧絕，痛貫心肝，痛當奈何奈何！」

「予雖親在未敢言老，而齒危發禿，暗裡自知；知在人間，尚復幾日？……汝死我葬，我死誰埋？汝若有靈，可能告我？」

楊燦停下筆來，只覺一陣難言的悲痛，湧上心頭。

「雖即修復，未獲賓士，哀毒益深，奈何奈何！臨紙感哽，不知何言。羲之頓首頓首。」

這是楊燦練了太極以後，結合各種傳統經典，方才悟出來的道理。

楊燦才打開第三卷，要求作畫。

不少人都發出感慨，可是不知道，究竟因何引起。

楊燦對於這個世界上的畫法，了解不多，主要還是以前世為主，想必能夠讓人耳目一新。

只是一種和*圖*書無名的悲痛，那種痛傷千古的感覺，催動著他去寫這個帖子。

……

「嗚呼！汝生於浙，而葬於斯，離吾鄉七百里矣；當時雖觭夢幻想，寧知此為歸骨所耶！」

楊燦開始作畫，先畫山石，以皴法為主，這是前世山水畫中最獨特最精髓的所在。

世間諸般經典，琴棋書畫，彼此之間，都有軌跡可尋，而這個軌跡，就是道。

一念生萬念，一法通而萬法皆通。

「今天的天氣，實在反常。」

「羲之頓首：」

楊燦拿起筆來，未曾寫字，眼中先已濕潤，在此時此刻，他渾然忘了，到底是誰。

連先祖墳墓都無法保全，雖然立即修復，可是心中哀痛，又向何人訴說，說了誰會聽呢？

素文最後被迫離婚，終日悶悶不樂，生了病不求醫，最終病死，年僅三十九歲。

老母親來勸架，他就連母親一起打，後來賭輸了錢，竟然要賣袁素文，將她逼到尼姑庵。

由於只是普通的筆墨，楊燦只能作山水畫，才能物盡其用。

「嗚呼！生前即不可想，身後又不可知；哭汝既不聞汝言，奠汝又不見汝食。紙灰飛揚，朔風野大，阿兄歸矣，猶屢屢回頭望汝也！嗚呼哀哉！嗚呼哀哉！」

楊燦深深地嘆了口氣。

呆了許久。

在創作山石時，楊燦用了多種皴法，可謂是集今古之大成。

在作畫時，楊燦的筆落在紙上，有時竟似鎚子一樣，隱隱地發出回聲，有時如刀砍斧劈，方中帶圓。

這一次，他準備寫書聖王羲之的喪亂帖。

是家，是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