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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墓獸

作者:蔡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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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天國學堂 第十八章 刺客道

第二卷 天國學堂

第十八章 刺客道

「好好好!我不再問你就是了!快出去啊!男女授受不親!不然我走了!」
重生?
「畢業?」他似乎看到了希望,「多久才能畢業?」
「學會刺客道,殺人如同探囊取物!」
孟婆告誡大家,若在打坐中出現種種幻想,比如有美少女向你拋媚眼,又有金光閃閃的老人引你去練功,全都不要搭理。若是陷入這些幻想世界,便會走火入魔,難以自拔,輕則自斷心脈而亡,重則發狂傷人。
「前後出師遺表在,令人一覽淚沾襟。」
秦北洋睜開眼,只見隔壁的高低床,芳子正在伸懶腰,梳頭髮呢。難道,昨晚的對話,都是幻覺?
「快問吧。」芳子一翻身,黑暗中閃爍幽幽的目光,「在我睡著前!」
天國學堂之上,老婆婆對秦北洋板下面孔:「你們只管聽,不許問!這次你是初犯,不罰你了。」
秦北洋卻想起九年前,殺死養父養母的象牙柄匕首,螺鈿圖案中的「彗星襲月」。
既然過午不食,也就沒有晚餐了。但大家都沒感到飢餓。秦北洋抓著芳子問:「你們有沒有補充過什麼特殊的食物?」
秦北洋第一個站起來,將整篇課文背誦而出,一字不差……
芳子說完就睡著了,秦北洋不好意思趕她走,同樣感到昏昏沉沉。難道是這龍涎香的氣味?夾雜其它什麼物質,具有催眠效果?
「婆婆,樓兒定當盡心竭力!」
他看到六張高低床,與這唐朝大屋並不搭調。六張床睡了十二個孩子。秦北洋無處可睡,便在角落打了個地鋪。這裏原本就鋪著厚厚的草席,加上一床蠶絲被褥,睡著也不會太涼。
「還有重生的機會?」
孟婆攀上一株迎客松,又似走鋼絲踩過細細的樹枝,山風呼嘯而過,hetubook.com.com如同在細繩子上翩翩起舞,看得學童們心驚膽戰。
芳子帶他在黑夜行走,每人手提一盞燈籠,像十三點幽幽的鬼火,稍微走錯一步,就會墜入腳邊的深淵。
孟婆皺起眉頭說:「秦北洋,你讀過最多的是什麼書?」
「一輩子?我們不都是死人嗎?」
「等到畢業的時候,你會喝的。」
秦北洋摸到泉水邊,輕輕啜飲一口,清冽甘甜又冰涼,到了胃裡又燃燒起來,立即消除飢餓,給人渾身熱量。這絕非普通泉水,必加有某種物質,給孩子們增添各種營養和能量。
第一天學習,到此為止。秦北洋走出大殿,黑茫茫的山頂上,春寒料峭,清晰可辨北斗七星,彷彿處於宇宙中心,往前邁出一步,就能從土星跨越到木星。
光扎馬步就學習了七天,以後練功不能廢弛,每人起床早餐后,先扎兩個時辰馬步。
孟婆對他和顏悅色道:「樓兒,今日起,我來教授刺客道,你來教授地宮道。」
學童們跟隨孟婆,攀登上天國西側的高峰。秦北洋猜測得沒錯,這位孟婆身懷絕技,哪怕一大把年紀了,卻是健步如飛,竟能在山頂懸崖上如履平地。
這人聲音很年輕,估計不過二十來歲。秦北洋直勾勾盯著鬼面具,兩隻眼洞背後的烏黑眼珠子。
打坐運氣又練了七天,進入第三個環節:輕功。
刺客道,暫時可以理解;地宮道,又是什麼?孟婆給每個學童發了線裝的古籍,竟是《戰國策》,明朝崇禎年間印刷的版本,天國學堂的課本都是文物古董呢。
沒有人說起過去,因為過去已是上一世,大家都堅信自己死了,這裏就是天國。
說到這兒,芳子竟然哽咽。
和圖書八歲的秦北洋,仰天長嘆,想起自己最佩服的古人,堂堂的諸葛孔明,生在此世要虎落平陽,眼眶裡的淚水終於落下。
「那就是永遠,比一輩子更長!死是死了,但不能去投胎,卡在半道上。」芳子翻了個身,「有時候,我想啊,若能永遠留在這天國仙境,不再回到齷齪透頂的人間,該有多好啊!」
「嗯,我早就死了!在大清朝滅亡的那一年,我爹狠心地將我趕出家門,讓我在顛沛流離中被惡人害死。」
課堂上又出現一個男人,同樣古代衣著,卻戴著一副鬼面具,青面獠牙,讓人目之膽寒。
九歲那年,禁閉在光緒陵墓地宮的那一年,他已熟讀《戰國策》,印象最深的就是這一篇。芳子悄悄拉扯他的衣角,翹起了大拇指。
「你……你自己也被害啦!我們都是死人呢!」芳子跳下床,像條活奔亂跳的大魚,鑽到秦北洋的被窩中,咬著他的耳朵說,「我不能說出過去的秘密……」
才一更夜,但根據古人的習慣,必須要入眠了。
「《三國演義》。」
今天,仍然學習刺客道,但不在學堂,而是秦北洋昨天被打暈的高山天池。
秦北洋腦中飄出無數行文字,第一百零四回「隕大星漢丞相歸天,見木像魏都督喪膽」,當他背誦到「是夜,天愁地慘,月色無光,孔明奄然歸天」眼中竟滾動淚珠。
「夫專諸之刺王僚也,彗星襲月;聶政之刺韓傀也,白虹貫日;要離之刺慶忌也,倉鷹擊于殿上。此三子者,皆布衣之士也,懷怒未發,休祲降於天,與臣而將四矣。若士必怒,伏屍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縞素,今日是也。」
昏睡前的最後一段意識,似乎看到了九色……
這對秦北洋不難,從小在和-圖-書光緒帝陵的地宮,他就跟著父親這麼練習了。地宮有金井龍穴之氣,讓他的馬步扎得特別嚴實,不但雙腿全是肌肉,丹田之氣也很充溢。但對普通孩子來說,便只能叫苦連天。不過,芳子、中山、昭龍似有練武的經驗,馬步扎得有板有眼,馬科斯可就慘了,不時被孟婆教訓,吃了好幾個毛栗子。
「對不起,北洋哥。」到底還是十二歲的小姑娘,芳子沒那麼多忌諱,「我只覺得冷嘛。」
老婆婆先介紹春秋戰國的背景,然後是專諸、聶政、要離三大刺客的傳奇故事,最後逐字逐句講解。她關照大家務必把《唐睢不辱使命》倒背如流。滿屋子的學童們,如同舊時私塾,搖頭晃腦,背誦之乎者也。
他鑽在被窩裡,吹滅最後一根蠟燭,低聲對隔壁高低床說:「芳子,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秦北洋這輩子第一次住學生宿舍,居然還是男女混住的,還好都是些小孩子,唯獨他已經十八歲了。
秦北洋喉嚨口一緊,難道今早那盆露水熱湯,就是陰間的孟婆湯?腦中極速轉動一圈,幸好還記得自己是誰,也記得自己從哪裡來,究竟又要到哪裡去!
大殿中擺滿長條桌,還有椅子和小板凳,就像北大公主府的課堂。十二個孩子各就各位,秦北洋坐在最中間。外面是煙雲繚繞的山頂,雲朵直接飄入窗戶,送上寒意逼人的水氣。
第二步是打坐運氣。還是在大爺海邊,學童們盤腿坐在草地上,閉目養神,聞著潭水裡的氣味,就像吸收地宮的陰陽之氣。秦北洋感覺在此打坐,周身經絡似乎打開,一股真氣從鼻孔與屁股底下分頭湧入全身,圍繞十二正經、奇經八脈而流動。
他們來到一間木構建築,純正的唐和_圖_書朝風格。這是學童們住宿的房舍,擺著古色古香的書架,還有古琴與琵琶,香爐里飄著沁人心脾的龍涎香。
中山差不多是班長的角色,負責管理學童們的紀律。秦北洋跟小夥伴們聊天,尤其對兩個異族孩子感興趣——馬科斯自稱菲律賓人,昭龍自稱暹羅人,除此以外,諱莫如深。
「據說天資聰穎者,需要一到兩年。若是愚鈍或者不聽話的,恐怕一輩子都畢不了業。」
芳子自告奮勇,身輕如燕地上了松枝,踮起一對纖纖玉足,如同西洋女人的芭蕾,一躍而起,騰空飛到懸崖之上,僅僅依靠雙手插入峭壁的縫隙,彷彿一隻猿猴般地靈活。
「你是怎麼來到這裏的?」
始終沉默的鬼面具開腔了:「秦北洋,想必諸葛孔明是你最崇拜的人物。」
「沒有啊,就是喝這裏的山泉水。」
無法想象這小女孩是如何被害的?秦北洋義憤填膺道:「什麼惡人?我幫你復讎!」
這一覺質量相當高,一夜無夢,神清氣爽,渾身加滿力道。小孩子在睡覺時長個子,如果每晚都能這樣睡,身體發育必然出眾,哪怕終日只吃果子聞露水之氣。
秦北洋被她一驚:「喂,你幹嘛?」
孟婆大聲朗讀這一段,儘管七老八十,卻是中氣十足。布衣之怒,回蕩在大殿四面八方,像京劇梨園的老旦高手,必有深厚內力才能做到。
秦北洋倒吸一口涼氣:「你記得自己的死?」
學童們迅速疊好被褥,準備齊全文房四寶。女孩子們還到鏡子前洗漱,至少不能蓬頭垢面。
「太可悲了!」
「跟你一樣,死後來到天國。」
天國學堂。
包括秦北洋在內的十三個學童,面對大爺海,背靠高山之巔的雲海,首先學習扎馬步與氣沉丹田。這是刺和-圖-書客外功的第一關。
這是孟婆對孩子們說的第一句話。
學童們翻到這一頁,才發現是《唐睢不辱使命》——
孟婆說這個深潭叫「大爺海」,其水極寒,每年有六個月封凍,任何人墜入水中,即刻便會被吞沒。
孟婆後退半步,官話中帶著濃烈的廣東口音:「學童們,今日起,諸位就要在此學習。請勿三心二意,更勿思念人間。你們已是死人,闖過鬼門關,走過黃泉路,渡過忘川水,踏上奈何橋,喝過孟婆湯……」
務必堅守正氣與正道,練到一定階段,內氣便會打通「任督二脈」成為小周天。而要把大小周天全部打通,則非絕世高手莫屬——秦北洋想起了京城小報連載的武俠小說。
「我告訴你,如果我的出身被孟婆發現,我還會在這裏被殺死第二次!」
「我准許你再躺一會兒。」秦北洋反而覺得自己心裏齷齪了,「芳子,既然我們都已死了,那麼喝過孟婆湯嗎?你不是還記得上輩子的事兒?」
「《魏策》第四章。」
一屋子學童們為他鼓掌叫好,尤其芳子和中山。
天蒙蒙亮,學童們準時起床。
「很好,能背誦一個章回嗎?」
鬼面具的聲音雖年輕,說話腔調卻像個大學教授:「可惜啊,當今世界,早已不是《三國志》的時代!不要再用三國英雄的眼光來看待人物,無論劉玄德、關雲長還是張翼德,都難以在當下成就偉業。至於孔明,恐怕會成為一個江湖術士,頂多是地方軍閥的幕僚門客,放在前清也不過搖扇子的紹興師爺。這很可悲,不是嗎?」
「學童們,請記著孟婆的話——人死以後,十有八九墮入地獄,或入畜生道,能入天國者,鳳毛麟角。務必珍惜這機會,如此重生以後,你們方能有大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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