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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墓獸

作者:蔡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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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天國學堂 第五十一章 狹路姐妹

第二卷 天國學堂

第五十一章 狹路姐妹

刺客們都有輕功,骨頭沒有摔斷。他們累計殺過的人數以千計,卻要死在一個小毛賊手裡。但他們身上除了匕首,還有手槍和炸藥。時代不同了,冷兵器已謝幕退場。辛亥年的革命黨,沒幾個會用刀劍,倒是善於扔炸彈。再偉大的刺客,若不順應時代,便會被時代淘汰——就像在歐洲戰場上,舉起馬刀沖向馬克沁機關槍與鐵絲網的騎兵們。
歐陽安娜與葉克難決定,立即趕赴達摩山,轉移小木與百萬白銀。
一聲巨響,炸開石壁,露出一線天光,竟已是次日清晨。
據說,打開小皇子秘密的鑰匙,就是秦北洋。
五歲那年,「老爹」抱著她說:「阿幽這孩子,不同尋常人,她能感到我們所感受不到的東西,能從風裡看到影子,從水裡聽到聲音,從石頭裡嗅到氣味……」
「安娜?」阿幽對著山上高喊,絲毫不懼怕被子彈擊穿腦殼,「葉探長?」
安娜大著膽子看了一眼,才確認死者並非海女。
「這小妮子,怎地如此聰慧?」葉克難也讚歎道,「可惜沒走正道。」
躲在巨石背後的安娜,抓著葉克難的胳膊:「不要開槍!」
阿幽。
而一百萬兩白銀真正的主人,正在渡過茫茫的東海。
安娜與葉克難聽得真切。漁船載著刺客們遠去,成為消失在東海上的孤帆遠影。
阿幽說得沒錯,他們有四個人,三支手槍,不https://m.hetubook.com.com止四把匕首。
風吹起她的頭髮,背後是洶湧的東海,那氣場讓人不寒而慄。
安娜踏上達摩山,發現漁村已成一片廢墟灰燼。島民們退回到幾百年前,各自尋找山洞居住。大家看到她都面露驚恐,詢問緣由卻沒人敢開口。
安娜也探出腦袋,揮了揮手:「阿幽妹妹!」
安娜剛想衝過去,卻被葉克難住,兩人躲藏巨石背後,先看清楚那些是什麼人?
葉克難提醒一句,安娜可是面如灰土,難道在炸山竊取寶藏嗎?
她準備在上海再買一百套房子。
事不宜遲,她與葉克難去囚禁小木的山洞。在面朝大海的石頭荒原,見到一具年輕女人的屍體,正被瘋狂的蒼蠅包圍。安娜不敢看,葉克難蹲下檢查。作為名偵探,即便沒有法醫那樣的本領,也能憑經驗判斷。
十八歲的歐陽安娜,穿著白上衣,藍裙子,北京女學生流行的裝扮。身後有個男人,還是一身長衫,頭戴鑲黑邊的白禮帽,如挺拔的松樹迎風而立,濃黑眉毛深入鬢角,唇上兩撇濃密的小鬍子,京城小報競相採訪的名偵探范兒。
一天前,她率領阿海、脫歡以及「老爹」,來到達摩山尋找盜墓賊小木。有個小寡婦禁不住利誘,為他們帶路到囚禁小木的山洞。誰曾料到,小木看似唯唯諾諾,卻看穿了刺客們的計m•hetubook.com.com謀,突然按下機關,讓所有人墜入陷阱。
民國七年的夏天,中日航線中間點上的達摩山,正如一頭蹲伏在東海中心的怪獸,用無窮無盡的胃囊消化一切入侵者。
歐陽安娜目送她離去,心裏千言萬語,不知如何訴說?半年來,日日夜夜,這兩個女孩相依為命,抵足而眠,情同姐妹,難道都是假的?難道自己是被刺客利用的傻瓜?
葉克難做出一個艱難決定。歐陽安娜看著對面的殺父仇人,理智佔了上風,這半年來的生死經歷,已讓她成熟了百倍。
小木逃跑了。
小木是世界上唯一鑽入過唐朝小皇子的棺槨並且還活著的人。
阿幽已隱約猜出,躲在山坡上襲擊他們的人,不可能是島民,他們已被嚇破了膽,也不是小木。必是剛剛上島,並知道山洞的秘密,還對刺客們恨之入骨……
「對不起!安娜姐姐,現在我無法給你解釋,但你也無法殺死我們——除非同歸於盡。」
不知如何作答?安娜低頭看葉克難,他皺起濃眉思慮片刻,雖然做夢都想抓獲這些刺客,但眼前形勢不見得有利。若是刺客那麼容易抓,也不會犧牲如此多的生命。他是探長,不是亡命徒,也不是一心復讎的秦北洋,不會拿自己和安娜的生命做賭注。
「務必當心小木?」
「阿幽妹妹!你們走吧,這輩子都不要再來達摩山!https://m.hetubook•com.com
這一回,阿幽與躲在岩石背後的老刺客做了眼神交換,點頭道:「我答應!」
「才死了不到一天。」葉克難順便檢查傷口,「被人用銳器刺破了心臟。」
惟獨歐陽安娜記得藏寶窟入口,名偵探給自己綁上蒙眼布,方才進入地道。
闖入山洞,便覺氣氛怪異,石壁上的燈台似乎被動過。果然,他們發現地窖鐵欄杆被鋸斷,底下已無半個人影。
刺客們悄無聲息地依託海岸線的亂石,向著漁港匍匐摸索前進。光天化日之下,竟沒有給山坡上的葉克難以偷襲的機會,可見這些人的隱蔽能力有多強。
唯獨阿幽,大搖大擺地走在海邊,洗凈的長發被海風吹起,彷彿迎風生長的野草。
「跟上!」
刺客們能尋找的對象,只能是盜墓賊小木。
清晨的太陽下,有人跪在地上咳嗽,還有人仰面躺下深呼吸,更有人四處查看地形。
她到處尋找海女與兩個弟弟,無影無蹤。有人說海女死了,也有人說她失蹤了。安娜認為大家都在說謊。
歐陽安娜心頭慌亂,後悔當初沒殺死小木。雖然,逃走一個盜墓賊也沒關係,但要是危害到了百萬白銀?她都不敢想下去了。
阿海、脫歡與老爹又搶奪一艘漁船,揚帆起航。阿幽最後上船,回頭對著山坡高喊:「安娜姐姐,小木逃跑了,務必當心這個人,一輩子都要當心!」
「老爹www.hetubook.com.com!」
掏出左輪手槍,瞄準咳嗽的老刺客。葉克難是名偵探,也是神槍手,在北京警察廳打靶訓練,向來名列前茅。三點一線,對準後腦勺,只要扣下扳機,就像打碎一顆西瓜……
阿幽不再是十五歲的小姑娘,眼神像指揮千軍萬馬的元帥,名副其實的刺客們的主人。
他們發覺此洞巨大,盤根錯節,地下布滿枯骨。走了一整晚才到盡頭,聞到海水的鹹味,必然靠近海岸。阿海會操作炸藥,既聰明亦小心,慢慢琢磨半天,稍有差池就會炸死自己。刺客們遠遠退到堅固所在,在地下挖洞形成避難所,然後點燃引線。
又一艘小蒸汽船,突突地噴著黑煙,劈開灰色波濤,迎著旭日,停泊在達摩山的漁港。
安娜與葉克難分批運出白銀,登上蒸汽船回上海,存入瑞士私人銀行的「達摩山伯爵基金」。
一顆子彈,飛旋出葉克難的左輪手槍,卻擦著老刺客的後腦勺飛過。刺客們靜如處|子動如脫兔,阿海與脫歡各自尋覓岩石躲藏。唯獨阿幽,披散濕漉漉的頭髮,像只從水裡鑽出來的海獸,面對山坡上的巨石。
刺客們慶幸還能重見東海上的太陽。
他們先坐火車到上海,再雇傭一艘小蒸汽船橫渡東海,總共用去四天。
倏忽間,山洞下發齣劇烈的爆炸聲,亂石紛紛墜落,葉克難拽著她拚命衝出去。
數日前,葉克難與安娜悄悄會面。北京城的大街小巷,www.hetubook.com.com依然貼滿秦北洋的通緝令。顯而易見,唐朝小皇子的棺槨,已經落入刺客們手中。
阿幽蹲在礁石上,全身濕透,黑亮辮子解開,瀑布般披散,落著一滴滴海水,洗去滿身塵埃。
「好吧,停戰。」
捨身崖下的洞窟。謝天謝地,百萬白銀都在。之前已運出一部分,剩下一分未少。
阿幽隨手抓起一枚石頭子兒,砸中「老爹」的腦袋。
最後,是個十五歲的少女,粗黑的辮子閃閃發光,把臉和頭髮埋到海水裡清洗。
「有人在用炸藥。」
還有右臉刀疤的刺客,體壯如牛的刺客,濃黑鬍子的老刺客——葉克難認出了這些人,腦中浮現九年前,天津徳租界滅門案,那個暮春血腥的夜晚。
安娜想起阿幽看秦北洋的眼神,女孩的心思頂頂敏感。哪怕一根針掉落地上,也能區分出其中不同。她相信,阿幽不會傷害他。
囚禁小木的達摩山,遠在東海,但海島無法移動。半年前,刺客們已上過一次島,自然會有第二次。何況,還有藏在達摩山的庚子賠款白銀。
他倆剛下山坡,只見靠近大海的亂石叢中,升起一陣煙塵,竟被炸出一個大洞。幾個渾身沾滿灰土的人影,跌跌撞撞地衝出來。
忽然,她感受到了背後的殺意。
葉克難提醒一句,他和安娜沿著山坡跟蹤,看到刺客們來到漁港。
「嗯,我們小瞧了這個人。」葉克難又轉向達摩山東側的捨身崖,「去看看寶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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