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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墓獸

作者:蔡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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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天國學堂 第六十六章 奈良之春

第二卷 天國學堂

第六十六章 奈良之春

「光,你怎麼會知道這些?」
秦北洋不客氣地大吃一通,當晚住在軍營帳篷。
「盔甲……追儺式……吉野古墳……」秦北洋回頭望向吉野山,「就在今晚!像羽田大樹和山本教授,選在正月初一的嵯峨野雪夜做實驗!」
元旦后,日本陸軍各支聯隊到學校挑選士官候補生。齊遠山在各項考試中斬獲第一,打靶彈無虛發。按慣例,學習滿三年才能實習,但他的優異表現,被破格選拔到駐紮京都的第十八步兵聯隊。
「此事我倒是聽說過。但那所謂的鎮墓獸,就是英國人贈送給皖系的坦克。中國士兵從沒見過這種東西,又都是些愚昧迷信的文盲,就編了鎮墓獸的傳說來糊弄人。」
「追儺式。」她在北洋的手掌心寫下漢字,「方臉的面具代表『方相氏』。」
去年六月,天津大沽口碼頭,他將護照與船票交給秦北洋,讓好兄弟冒名頂替上船去了日本。隔了一個月,齊遠山才補辦了證件手續,乘船來到日本。
十八步兵聯隊有個「陸士」畢業的秦田三郎,比齊遠山大十歲,已有中尉軍銜。秦田相貌英武,個頭在日本人里算高的,身體強壯,擅長劍道。無論軍官士兵,日本人都管齊遠山叫支那人,唯獨秦田三郎叫他「齊桑」。
「哥哥,你在說什麼?」
「齊桑!」秦田三郎收回刀劍,抹去臉上汗珠,「中國有一種文物,叫鎮墓獸!www.hetubook.com.com齊桑可否知曉?」
「若有方相氏,必有鎮墓獸!」
中國學生去日本陸軍士官學校讀書,必須先在東京振武學校讀三年預科,然後進入日軍基層部隊實習一年,通過後方准予進入「陸士」。陳仲甫、唐繼堯、程潛、李烈鈞、孫傳芳、閻錫山、張群等赫赫有名的人物,都在這裏讀過書。
昨晚,軍列從京都出發,裝上五具戰國盔甲,行駛到奈良縣。來不及逛這千年古都,步兵聯隊繼續開拔。五個大木頭箱子,搬上軍用卡車前往吉野。
正月初一,齊遠山跟隨秦田三郎的別動隊,參加了一次秘密行動。他們潛伏在嵯峨野,目睹雪地里六具戰國名將的盔甲,彼此格鬥之後,突然失控砍殺了京都大學的教授與學生。
「遠山,你說他們為什麼把戰國盔甲運到這座古墳前?」
小女孩換上和服,畢恭畢敬地搖鈴拜禮。吉野古墳的追儺式已延續千年,傳說古墳里藏著「方相氏」真身,可說是全日本最靈驗的追儺式。
秦田收攏五具殘存的盔甲,搬運到聯隊營房。第二天,從東京的陸軍大學來了許多人,帶來奇怪的機器設備,折騰了將近一個月。
次日天明,吉野古墳前熱鬧非凡。
也許,就在明晚?
聯隊繼續行軍訓練,沿著古墳繞圈,一起唱《星落秋風五丈原》,卻在古墳背後發現了秦北洋。
www.hetubook.com.com天夜裡,輪到光抱著溫暖的九色睡覺了。秦北洋獨自坐在帳篷外,看著月亮與星辰輪轉在古墳上空。存放武士盔甲的營帳,隱隱傳來一股幽冥般的殺氣。
「你到底跟聯隊長說了什麼?」
中日若有一戰?齊遠山順著剛才思路,必是尊敬長官,退避三舍云云。但要是這麼說,不是反而被日本人看扁了嗎?雖是小小的候補士官生,他仍挺胸抬頭:「中日若有一戰,齊遠山定當效法岳武穆,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取敵方上將之首級,至死方休!」
她還是那句回答:「因為,我是光。」
秦北洋看著九色琉璃色的眼睛,怪不得接近這座古墳時,它的表現會有異樣。
想起屍山血海的吳淞之戰,齊遠山至今心有餘悸。但若沒有那場大戰,他也不會立下戰功,又被陸軍部公費派遣到日本來留學。
秦田說他的祖先是秦始皇,日本秦氏後代,對中國人頗有好感。他還有兩個愛好,一是古文物,尤其日本盔甲;二是俄語,愛讀列夫·托爾斯泰,與赳赳武夫的外表南轅北轍。
他們來不及說話,太陽仍未落山,九色無法變身,秦北洋與光被押解到古墳前的營地。
大佐軍銜的聯隊長,一臉怒容地出來。光對著他的耳邊,說了幾句悄悄話。秦北洋和秦田三郎都沒聽清。聯隊長立時變成諂媚的笑容,命令勤務兵https://www.hetubook.com.com端出晚餐與茶水招待。
齊遠山撫摸九色的腦袋,又向小女孩光問好。兩人聊了許久,各自回溯在日本經歷。光聽不懂他們說的中國話,強迫秦北洋翻譯成日語再說一遍。不過,秦北洋說得偷工減料,不能讓她知道自己是北洋政府的逃犯。
「沒想到『方相氏』的信仰早已傳到日本。」
齊遠山心想絕不能暴露鎮墓獸的存在。
一個月後,吉野山的櫻花就要開了,這片綠色將要變成粉色的海洋。
舊曆春節前,冒著風雪,齊遠山趕到兵營,分配到步兵中隊。日本戒備中國,陸軍士官學校對留學生單獨授課,傳說前三名被中國學生包攬,蔡鍔、蔣百里等人獲天皇御賜軍刀,純屬以訛傳訛。十年前,有個叫常凱申的浙江同學,振武學校畢業後去第十三炮兵聯隊實習,竟只能做馬夫,連炮都沒摸過,開小差溜回中國參加辛亥革命了。這樣在日本蹉跎歲月,幾年沒讀上大學,半途而廢的留學生很多。
「我聽說,帝王陵墓中都有鎮墓獸。不過嘛,鎮墓獸的威力不僅在於地下。一年多前在吳淞口|爆發的戰爭,中國的直系與皖系兩派軍閥大戰,皖系就動用鎮墓獸上了戰場。」
齊遠山認出了穿著學生服的秦北洋,他為保護一個紅衣小女孩,獨自用唐刀與盔甲們戰鬥。變身為幼麒麟鎮墓獸的九色,琉璃火球燒化了豐成秀吉的盔甲。https://m.hetubook•com.com直到秦田三郎下令行動——殺死所有目擊者。
他被迫向秦北洋開槍,但把槍口抬高兩寸,否則以他的射術,即便藉著夜色與茂林,任何人都難以逃脫。
想起死於「靈魂機械體」之手的山本教授,秦北洋預感到又有大事兒要發生了!
黃昏日暮,秦北洋與光被送出軍營,到了古墳神社。
同一時刻,齊遠山走到吉野古墳前,正好秦田三郎在寒冷月夜下練習劍道。這條漢子裸著上半身,將一把武士刀舞得虎虎生風,真是「野蠻其體魄」的日本軍人!
女孩神秘地笑笑,只答一句:「我說,我是光!」
秦田三郎負責審問:「你們是什麼人?不知道這裡是軍事禁區嗎?」
「這是軍事機密,我這樣的候補士官生哪曉得?」
「聞所未聞。」
「好!」秦田三郎穿上軍裝,「你是我所見過的最有骨氣的中國軍人!中國若都是你這樣的軍人,日中便不會開戰,因為大日本帝國不會輕易進攻強悍的敵人。但若真有這一天,請君為國奮力拚殺,你我在戰場上一決高下!日本軍人鄙視膽小鬼,但尊敬勇敢的敵人。」
「我是堂堂的北洋軍人,絕不會說謊的。」
金燦燦的夕陽下,齊遠山看到一個穿著水手服的姑娘,還有個身材高大的少年,旁邊跟著一條赤色鬃毛的大狗。
秦北洋與光衝出營帳,只見三個戴著碩大鬼面具的人,分別全身赤、青、黃三色,揮著鐵棒,載歌載和-圖-書舞。有個戴白面具的男人,整張臉幾乎正方形,畫著兩雙眼睛,兩雙眉毛,手舉長矛和盾牌。許多人拉起桃木弓弩放箭,點起熊熊烈焰。
齊遠山現在是日本帝國陸軍第十八步兵聯隊的候補士官生。
秦北洋想起父親說起過,鎮墓獸起源與「方相氏」有關,古漢人信仰的驅疫避邪之神。漢朝古墓中的畫像石,方相氏大多人身獸足,似熊非熊,赤身裸體,負責為墓主人驅逐鬼魅。
「古時候,神社與陰陽師遵照中國《禮記》在皇宮門口舉行追儺式。」
齊遠山嘴上這麼說,心裏卻嘀咕:而今的北洋軍閥,都是些毫無信義廉恥的混蛋,滿口謊言才是常態。
在東京,齊遠山每天凌晨起床背單詞,找日本人練習對話,很快攻克了語言關。同學們既有北洋政府的公派留學生,也有地方軍閥如關外奉系派遣的學生,甚至還有自費生。富貴子弟在東京花天酒地,唯獨齊遠山在操場跑圈,周日去郊外爬山、游泳,保持軍人的形態與精神。
這時候,齊遠山來到帳篷,脫下日本軍裝,經過一番解釋,兩人就此釋懷,緊緊擁抱。
「好,二十年後,你必是中國的將軍,而我也必是日本的將軍。屆時,大日本帝國與中華民國若有一戰,你我各自帶兵在戰場上相逢,你會如何?」
沒待秦北洋回答,光微笑著說:「中尉先生,見到你們聯隊長之前,我什麼都不會說的。」
「哦,齊桑,你可不要騙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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