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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墓獸

作者:蔡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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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地下世界 第六十章 父親的種子

第三卷 地下世界

第六十章 父親的種子

「是。」
保爾·柯察金成了秦北洋最好的朋友。戰友們都說烏克蘭人保爾與中國人格奧爾基是天生一對。在保爾的推薦下,秦北洋加入了共青團。保爾出生在烏克蘭西部的秀鎮,從小就沒了爹,媽媽是個洗衣娘。他十二歲到火車站打工,嘗盡人間風霜。十月革命爆發,白軍佔領了秀鎮,半大孩子的保爾參加紅軍。他愛讀《牛虻》與《斯巴達克斯》,常跟戰友們講述小說里的故事。
女職員從抽屜里拿出一張紙,寫著三個正楷毛筆字:秦海關。
不僅是父親的氣味,還有父親的種子——他看到一張搖床,躺著一個嬰兒,差不多三個月大。
去年早春,秦海關奉命離開鄂木斯克遠行,她哭成了淚人。像過去的戰爭一樣,她知道又一個男人將一去不復返。沒過多久,她發現自己懷孕了。有人勸她找醫生墮胎,兵荒馬亂的年頭,這孩子是個累贅。當她躺在醫院的床上,又尖叫著逃出來。她決定把秦海關的孩子生下來,無論是男孩女孩,這是她www.hetubook.com.com生命中的珍寶,是上帝的恩賜。
小寡婦職員請假下班,拽著秦北洋回家,說要給他看一個人。
「她叫冬妮婭,我愛她!」保爾看著寒冷的月亮,將照片放到唇上,「我最親愛的格奧爾基,你有喜歡的姑娘嗎?她在中國嗎?」
「嗯,我會找到她的。」
他親了親孩子,想起埋葬在凡爾賽荒野的父親,眼淚水迸裂而出。沒想到父親在這冰天雪地的西伯利亞,居然留下了一個種子。老秦用頑強的生命力,不僅打破了家族的壽命記錄,也打破了三代單傳的魔咒。
秦北洋想起父親在鄂木斯克住過一年,他為海軍上將高爾察克效勞,還跟一個俄國小寡婦同居。
秦北洋跟著大伙兒呼喊「烏拉」。他參加了無數戰鬥,受過兩次傷,身邊戰友一個個倒下,很幸運自己還活著。他悄悄告誡九色,不到萬不得已,切勿變身為幼麒麟鎮墓獸,不要用鎮墓獸的能力干預人間的戰爭。戰士們很好奇九色,它的赤和圖書色鬃毛像俄國的高加索犬。秦北洋順坡下驢,就說它是個串串,有各種獒犬血統。有時九色目露凶光,渴望參与戰鬥,渴望對白俄的殺戮,為烏拉爾山區村民們報仇。打掃戰場時,它還會爬到死人堆上,舔噬冰凍的血液,像一條飢不擇食的狼……
「你一定很想念她?」
這一晚,格奧爾基·秦立下大功。
他剪去一頭長發,換上軍大衣和鑲著紅星的布瓊尼帽,騎上一匹純黑的頓河馬,背著一支步槍。四蹄踏雪的九色緊跟左右,告別烏拉爾山脈,向著西伯利亞,向著東方,前進。
這是父親的筆跡啊,秦北洋尋思該叫她后媽嗎?這正是讓老秦神魂顛倒第二春的小寡婦。
「他叫什麼名字?」
「他叫什麼名字?」
秦北洋有些猶豫,若想參軍打仗,兩年前在北京南苑,「北洋之龍」王士珍不是沒給過機會。紅軍正在向西伯利亞進軍,目標是解放整個俄國,直到太平洋,那不就與中國東北接壤了嗎?他暗暗打定主意,到了遠東和*圖*書就想辦法回國。
第二天,紅軍進入鄂木斯克,解放了這座白俄的據點,海軍上將的老巢。
哥哥北洋,弟弟西原,兩個名字頗為對仗工整,一看就是親兄弟。
秦北洋唏噓不已,尼古拉——末代沙皇的名字啊,父親給沙皇尼古拉二世造過陵墓的緣故吧。
保爾說,紅軍隊伍里有不少在俄國的中國勞工。他們都是最勇敢的士兵,狂熱地支持布爾什維克,人數多達十萬,組建了幾支中國團,在與白軍的戰鬥中功勛卓著。
「我知道他在哪裡。」他低聲在櫃檯上說,「天堂。」
「是個男孩,跟他爸爸長得很像!」小寡婦抱起孩子,放到秦北洋的眼前,「對了,他跟你也很像!」
「中國人,你姓秦?」
1920年,紅軍的反攻勢不可擋,海軍上將高爾察克兵敗如山倒。
他看了一眼小鎮墓獸九色的琉璃色眼睛。
他用父親留在這個家裡的毛筆,在紙上寫下三個正楷字——
郵局職員是個微胖的年輕姑娘,她說現在戰亂,東方郵路不通,只能給hetubook.com•com莫斯科與彼得格勒寄信。她看到信封上的寄信人名字,是個俄語的「 цинь」,就是「秦」。
「尼古拉!」小寡婦抱起了寶貝兒子,「尼古拉·秦。」
「這是……」
這孩子的后脖子也有一對赤色的鹿角形胎記。
秦北洋被編入紅軍小分隊,成為一名蘇維埃的中國戰士。
不用滴血認親了,這是秦海關的遺腹子,秦北洋的親弟弟,兩兄弟相差二十歲。
秦北洋第一時間去了郵局,想給中國寄一封信,收信人名字是歐陽安娜,地址就寫北京大學歷史系。
秦北洋震驚了,仔細看這孩子相貌,果然是個中俄混血兒,甚至中國人的成分更多。烏黑的眼珠子,柔順的黑頭髮,夾雜幾根黃毛,看起來特別健壯,蹬著一雙粗腿。
秦西原
「我的丈夫也是中國人,他也姓秦。」女職員苦笑了一聲,「一年前,他離我而去,現在不曉得在哪兒呢。」
紅軍答應了他的條件:一是必須要跟九色一起戰鬥,二是保留他的武器:唐刀與十字弓。
到了一間木頭房子和圖書,牆上掛著老秦與小寡婦的合影,證明她沒說謊。屋裡有幾件中式傢具,一看就是秦海關親手做的,甚至能聞到他的氣味。
他決定給弟弟起個中文名字,秦北洋的名字來自北洋水師,為紀念戰死在劉公島的海軍外公。而這孩子生在西伯利亞,一片荒涼的原野,就叫西原吧。
秦北洋慢慢呵出一口熱氣:「我跟她在世界盡頭別離,她應該早就回中國了……如果她還活著。」
他埋葬了所有村民,包括工匠聯盟成員亞歷山大,在老頭墳前大哭了一場。
還得感謝這位俄國小寡婦。俄羅斯姑娘旺盛的生命力,刺|激了年近六旬的中國老秦,在她的土壤里結出了三千年工匠家族的果實。
秦北洋吻別了「後娘」和弟弟,他留下身上所有的錢,希望這對母子平平安安。如果有機會,他一定再回鄂木斯克看望弟弟。
有一夜,紅軍露宿在西伯利亞的荒野,四周此起彼伏狼嚎,撕咬白衛軍的屍體。保爾拿出一張照片——穿著水手服的美少女,栗色頭髮梳著大辮子,裙擺下是帶花邊的短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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