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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墓獸

作者:蔡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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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地下世界 第九十二章 樓蘭古城

第三卷 地下世界

第九十二章 樓蘭古城

不,這分明是墓道!
小木親吻了海女的額頭:「俺會活著回來的。」
他看到了九色。小鎮墓獸已經變身,黑暗中長出雪白鹿角,青銅鱗甲,吐出琉璃火球照明。
於是,他從背後抽出十字弓。
而在那團黑煙附近,還有一個個螞蟻般的黑點……那是考古探險隊的駱駝與人。
她在迎風高歌,面色蒼白,淚痕已被風乾……
臨行那日,親娘送別兒郎,小媳婦送別新郎官,全村哭聲一片。
為什麼都要初出茅廬的年輕人,而不要經驗豐富的老土夫子?因為年輕人單純願意拚命,老傢伙們油滑貪婪而且自私,做得出落井下石卸磨殺驢的噁心事,要是盜墓團伙里出了這種內奸,很容易同歸於盡。
但讓秦北洋困惑的是——今天早上,明明是斯文·赫定的考古隊先走的,而這座樓蘭古城也是瑞典人在二十年前率先發現的,為何現在卻沒有他們的蹤影?
片刻后,汗血馬與俄國馬奔到目的地,再也看不到籠罩大地的煙霧,卻平地生出一座巍峨的古城。
秦北洋呼喊幾聲沒用,只得緊著馬刺,催促幽神進入古城。俄國馬上的卡佳,跟著他魚貫而入。
班超?
秦北洋看到了幾乎是活著的漢朝和樓蘭。
班超的夢想是絲綢之路。
不僅算出時間、地點、吉凶,甚至還能算出人名兒,最後得出兩個字:班超。
電影開場了。
天敵與剋星來了!
秦北洋與卡佳都下了馬,挽著韁繩而行。這一路經歷無數古墓,白俄美人的膽量也被歷練了出來。
班超也是個大探險家,派遣甘英出使大秦——此大秦非彼大秦,而是盛極一時的羅馬帝國,執政者正是圖拉真皇帝。甘英穿過安息帝國,至波斯灣被阻攔而還,也可能到達了美索不達米亞。這是在唐朝以前,中國人走過最遠的路,大漢國威已遠播於整個歐亞大陸。
海女淚水漣漣,兩個原本姓歐陽的孩子,抱著小木的大腿,哭喊著「爸爸!爸爸!」
一隊身著漢朝衣冠的騎士飛奔而來,幾乎直撞到秦北洋胸口。為首的漢人風塵僕僕,貌似書生,腰間卻佩著環首刀。
秦北洋大喝一聲,烏黑的汗血馬高高抬起前蹄,連續嘶鳴數聲。
光的另一頭,是小木。
正當小木猶豫不決,騎在www•hetubook•com•com汗血馬上的秦北洋到了。還有一個陌生的西洋女子,但最不陌生的是小鎮墓獸九色。
這倒讓他看到了希望——這些天胸口又開始灼燒疼痛,肺癌的老毛病捲土重來,必須找到一座古墓延續生命。
班超之父班彪,就是一位歷史學家,曾為《史記》寫後傳。兄長班固,子承父業,奉詔修成《漢書》。妹妹班昭,又在班固死後,奉詔入宮續修《漢書》以至完成。
小木的爺爺年輕時,曾經跟在左宗棠西征大軍屁股後頭,出了玉門關,在西域流竄盜墓,險些在樓蘭古國的羅布淖爾喪命。
秦北洋看到了小木。
他命令盜墓賊們爬下駱駝,古往今來,沒人騎著駱駝鑽到墓里去的——駱駝鎮墓獸除外。
經過武則天的乾陵,他們帶著上官婉兒墓里的金銀財寶,回到洛陽。小木成了盜墓村的大首領,天下七大盜墓流派之一中原派的領袖,便是俗話說的「扛把子」。
這些人都是鬼魂?
小木也看到突如其來的兩匹駿馬,以及馬背上的秦北洋。
他隨軍出征西域,僅率三十六人抵達樓蘭。他發現了匈奴使節,鄯善王可能背叛漢朝,班超召集三十六名勇士,飲酒高歌,夜襲匈奴營地斬殺使節,並將首級獻給鄯善王,迫使其重新歸附漢朝。
他們看到一座活生生的城市,兩千年前的西域,絲綢之路上的樓蘭。
與其說是城門,不如說是隧道。
「九色!回來!」
他催促駱駝全速前進。來到近前,大伙兒都傻眼了,沒想到是一座嶄新的城市,好像城門洞里還會鑽出荷槍實彈的軍隊將他們一網打盡。
雅丹,由風塑造,銘刻著風的形狀與尊嚴。
跨過孔雀河乾涸的故道,不見一隻飛鳥。低頭看地,寸草不生。這才是真正的羅布泊,死亡之地。羅布人生活的世外桃源,不過是羅布泊在千年之後苟延殘喘甚至迴光返照的一小部分——用不了半個世紀,也會變成相同的荒原。
胸口的暖血玉墜子又滾燙起來。
「我們被困住了。」
城門口,盤桓著十三峰駱駝,每一峰上都坐著個男人——這就是秦北洋在樓蘭佛塔頂上所見的小黑點。
不,此時此刻,在兩千年前的樓蘭國,自己才是www.hetubook.com.com一個鬼魂。
攀爬在佛塔頂上的秦北洋,發現正南方有團黑煙籠罩,看起來頗有些詭異。
九色輒然一驚,鹿角如春天的花兒綻開,四周響起胡琴,胡箜篌、琵琶、五弦、忽雷、火不思……無數西域古樂器的聲響,就如秦北洋在喀什噶爾或葉爾羌聽到過的本地歌舞,熱鬧、神秘而悠遠。
茫茫大漠,一路所見都是雅丹地貌。毫無生命的風蝕土堆群,呈現萬千儀態,有的像山丘,有的像古堡,有的像烽火台……
最後,他集齊了十二個小盜墓賊。
兩個月前,小木帶著洛陽盜墓村的小夥伴們,在關中挖了咸陽唐朝大墓,發現了上官婉兒與鬼子母神鎮墓獸。盜墓比武大會,小木大獲全勝,戰敗者狼哥做了鎮墓獸的晚餐。
最可怕的不是關門,而是城門洞子里根本看不到出口。
小木的手下都是年輕後生,最小的才十五歲,上面和下面的毛都還沒長出來,是親娘把這孩子交到小木手裡,盼望跟老大升棺發財,往後也做個頂天立地腰纏萬貫的盜墓英雄。
卡佳也是,還有九色、幽神、俄國馬,並不為這個時空的人們所見,更無法觸摸。
忽然,樓蘭古城中所有的光,滅了。
小木用周易算了一卦,結果竟在洛陽以西五千里……
這一晚,樓蘭城裡,將要發生一件大事兒,也將是班超偉大事業的起點。
她叫英卡。
有人說,只有殘缺的美,才是永恆的。樓蘭是殘缺的,所以,樓蘭是永恆的。
三年前,白鹿原唐朝大墓的地宮,小鎮墓獸曾把小木的手指頭燒成了灰。三年後,它盼望著把小木整個人都燒成灰。
說罷,他帶著十二名年輕人,騎上十三匹騾子,暗藏快槍、鐵鎬、洛陽鏟,告別盜墓村。
這是異域之人的故事,也會是秦北洋的故事嗎?
爬下佛塔,秦北洋和卡佳騎上馬背,帶著九色前往黑煙之地。
不僅有吐火羅血統的樓蘭人,還有峨冠博帶的漢人、來自祁連山與青藏高原的羌人、大草原上的匈奴人、信仰拜火教的河中粟特人、傳遞健陀羅文明的大月氏人、皮膚黝黑的天竺佛教僧人,甚至羅馬帝國的戰俘奴隸……
小木顫慄著注視九色琉璃色的眼球,彷彿聽到這頭「獵犬」心中所想和_圖_書
「真好聽。」卡佳也跨上馬背,北風吹亂她的金髮,肌膚勝雪,「就像吉普賽人的歌謠。」
燒成灰,連渣渣都不剩。
小木和他的盜墓賊們,沿著兩千年的絲綢之路走到這兒,別無選擇,必須橫渡荒涼無人的大漠。
德國大地理學家李希霍芬考證——洛陽才是絲綢之路真正的起點,經過西安、隴西河谷、河西走廊,過了明長城最西段的嘉峪關,西出玉門關,分為兩條道兒。一條道往西北,通往哈密與吐魯番,唐朝以後幾乎唯一的通道。另一條道兒,沿著雪山北麓與疏勒河故道,往正西方向而行,便是當年班超前往樓蘭的路。
但他們並不是考古隊員,也不是駝夫或武裝護衛,更不是劍橋博士、北大教授與國會議員。
秦北洋閉上雙眼,彷彿在漢代樓蘭的水底世界,魚蝦在四周嬉戲,水鳥沖入湖中捕食,淤泥里浮起溺死者的骨骸……
他點起火種,縱馬向前奔去,連續走了好幾里地,還是沒有走出隧道,彷彿來到巴黎的下水道。
但來不及了。卡佳聽到一陣清脆的關門聲,她再回去敲打大門,銅皮鐵釘的門背後,任誰也無法打開。
生在書香門第的班超卻說:「大丈夫無他志略,猶當效傅介子,張騫立功異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筆硯間乎?」
有支駱駝隊剛剛離開,向著大漠而去,看背影像是考古探險隊。秦北洋正要上馬追趕,耳邊響起悠揚的樓蘭古歌。是個揪人心魄的女生,如泣如訴,彷彿在你的心窩子里鑿了個洞。
經過一道土垠,闖入羅布泊的核心區,一千五百年前的湖盆底部。到處翻翹著鹽殼,透著令人心悸的灰褐色,下邊是幾尺厚的青灰色土層,再往下是潔白的鹽花與鹹水。
忽然,琉璃火球滅了。
這回該去哪兒呢?小時候,老爹教會他算卦,這也是土夫子的邊緣技能,但對確定古墓方位,墓道口距離,甚至動手的良辰吉時都至關重要。盜墓不止是體力活,更是個技術活,需要上知天文,下通地理,中達人情,乃至於經邦濟世的人才,方能操此大業,否則不過是毛頭小賊。按照二十世紀文明人的流行話來說,盜墓還得學習「德先生」與「賽先生」呢。
沙漠中的大湖羅布淖爾,龍鱗狀的水波底下m.hetubook.com.com,有條長長的尾巴掃過。
從此以後,班超縱橫西域萬里,據守疏勒國盤橐城,玉門關外一支孤軍。他被朝廷任命為西域都護,受封定遠侯,食邑千戶,後人稱為「班定遠」。他使西域所有國家歸附東漢,實現了投筆從戎立功異域的夢想。
小木是天生的盜墓賊,一天不掘墓就心裏發慌,決定再干一樁大事兒。
秦北洋還記得阿幽的關照——他跟你說的任何話,一個字都不能相信。
他爬上最高的佛塔,俯視整個樓蘭古城,給人一種異樣的美感,也是殘缺的美。
小木宣布了他的計劃,招募自願跟他去樓蘭的後生們。有人害怕路遠危險望而卻步,也有人貪圖傳說中的無盡寶藏,哭著喊著要跟小木去冒險。
恰恰相反,或者殊途同歸,他們是盜墓賊。
此行萬里迢迢,小木知道未必能活著回來。他將海女和兩個孩子留下,代替自己統領盜墓村老小。
「進城!」
久居西域的班超,年老后思念家鄉,妹妹班昭也給皇帝上書請求召還哥哥。班超在西域三十一年,等他回到京城洛陽,卻在故鄉被當作胡人——據說大漠的風沙改變了他的皮膚和眼睛的顏色。
小木一聲令下,帶著他的盜墓賊團伙,驅趕駱駝闖入敞開的城門口。他已別無選擇,趁著天還沒黑,小鎮墓獸無法吐出能燒死人的琉璃火球。
他倆互相都是燒成灰都認得的,更別說九色了。
難道考古隊迷路了?
小木想起老爹的話——羅布泊有黑煙者有古墓。
西天的落日,猶如剛出爐的大烤饢,金黃色的焦香四溢,撒在所有人的臉龐上。
騎在為首的駝峰上,裹著黑布頭巾的年輕男子,他的皮膚白皙細膩,眉清目秀,就像唱戲的小生。這人的目光唯唯諾諾,彷彿宇宙天地萬物都如此險惡。
即便是獵犬的形態,九色依然緊追不捨,跟著沖入城門洞子。
樓蘭。
汗血馬似乎不聽使喚,向著大漠狂奔而去。
真正的古城廢墟,高聳的佛塔殘跡。地上是殘垣斷壁,常年盛行東北風,古城被切割撕扯成一塊一塊的。卡佳下了馬,撫摸徒存四壁的宮殿。她尖叫一聲。秦北洋和九色都闖過去,只見半敞開的墓穴里,躺著一排烏黑的乾屍,面目猙獰卻保存完好。近乎木乃伊的古樓蘭人m.hetubook.com.com,陳列在羅布泊的陽光下。
這是他的命中注定之地。
如果說,剛才路過的樓蘭古城是一具千年乾屍,那麼眼前這座城池就是一具新鮮出爐的死屍,並且即將變為行動的殭屍。
跨越戈壁而來的侍衛們,用最後的體力疾呼:「大漢使節,假司馬,班超,拜謁鄯善王!」
從墓裡帶出的古書中,他翻出了班超之名——東漢投筆從戎的大英雄,從洛陽出發遠行五千里到西域,第一站便是樓蘭所在的鄯善國。
這個彪炳青史的名字,秦北洋怎會陌生?「鄯善王」便是樓蘭王。西漢時叫樓蘭,東漢改名鄯善。
秦北洋原本灼痛的胸口,居然變得清涼下來。癌細胞像被浸入水中的火苗熄滅,再次神清氣爽,渾身充滿力量——這是他每次進入古墓才有的感覺,恰好跟正常人截然相反。
小木們沒得選,慌不擇路地逃入黑漆漆的城門洞子。
原本的墓道兩邊,猶如拉開兩道銀幕。不知從什麼角落,投射來電影放映般的光束。
秦北洋看到獨木舟上的樓蘭女郎——十八九歲模樣,雙眼裡有混血風情。
卡佳慌亂地注視四周,一團漆黑什麼都見不到,猶如被關進一座廢棄的電影院。
把騾子換成駱駝,備足淡水與乾糧,他們在羅布泊的鹽澤中跋涉了十來天,遠遠望見前方有團黑色煙霧。
秦北洋茫然地站在兩千年前的樓蘭街道,看著四周熙熙攘攘,卻無一個人注意到他?甚至有人從他的身體中間穿過,彼此卻毫髮無傷。
秦北洋、卡佳、九色、幽神,剛剛穿越了絲綢之路南道,沿著車爾臣河而下,發現煙波浩渺的羅布淖爾,還有划著獨木舟捕魚的羅布人。
好在這墓道高大,別說並排通行兩人兩馬,就算是個駱駝隊乃至大車隊也毫無困難。
秦北洋看到了樓蘭遺址。
接著人聲鼎沸,彷彿置身於一座超級大巴扎,還有駱駝與駿馬的嘶鳴,不時響起圍觀表演的掌聲,姑娘們唱起各個民族語言的歌謠。
秦北洋很想調轉馬頭,立刻退出這座古城,多年探訪古墓的經驗告訴他,此城有問題,絕對不可深入,但他不能拋下九色不管啊。
穿過城門洞的瞬間,迎面而來陰冷的風,夾帶腥臭之氣。風裡有嘈雜的呼號聲,在秦北洋耳邊嗡嗡直響,想起科拉超深鑽井下的地獄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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