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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我又不愛相公堂子，幹嘛要摸你脖子。」小郡王開了句玩笑，溫柔地摸了摸秦北洋的頸動脈，「跳得厲害著呢。」

「無量天尊！清兵入寇，山河破碎，留頭不留髮，留髮不留頭。貧道雖年幼，但不忍剃髮，因故出家修道，至今二百余載矣。引氣入體，鍊氣化神，煉神返虛，度過五次小天劫、四次大天劫，以至煉虛合道，再登太清仙境、上清真境、玉清聖境、無上大羅天盤古，成就天仙之位。」

王道士的手指頭一搭脈，眉頭緊鎖，再看卡佳的面色，通過秦北洋翻譯，詢問病情，搖頭說：「《傷寒論》曰：寸脈下不至關，為陽絕；尺脈上不至關，為陰絕，為皆不治，決死也。」

秦北洋裝作已被徹底唬住的樣子：「道長，救人要緊，您給個價吧？」

小郡王卻攔住他說：「道長，您剛收了五塊大洋，也號過脈了，好歹給我們說說吧。」

「天地之靈氣可殺人也。」

斯文·赫定打開另一卷，卻是古印度梵文寫就的佛經原文。秦北洋也忍不住翻開一本，乍看像是清朝常見的滿文，又像蒙文，還是李隆盛給出答案：「此乃古回鶻文。」

「去哪裡？」

秦北洋不僅照顧她的生活起居，還為她講解壁畫中的佛本生故事……

小郡王揮金如土，四十塊大洋不在話下，當即掏給了秦北洋。

這兩個字，令秦北洋微微一怔，欲言又止……

王道士曉得白俄美人聽不懂，便也肆無忌憚地大聲說。

「我早就原諒你了。」英卡卻微微一笑，撫摸這個迷人男子的臉龐和眉毛，「漢人。」

「此鹿非尋常之鹿，而是釋迦牟尼佛的前世。佛陀經歷過無數前世，每一世都是修行的過程，累世疊加才達到成佛之道行。」

秦北洋仰天長嘆，正好撞上斯文·赫定與李隆盛。他們向王道士付了十塊大洋，便入藏經洞參觀。

「實不相瞞，貧道生於大明崇禎十七年，大清順治元年，明清興替，驚天動地的甲申年。」

「這……」王道士想起剛才的明碼標價，「無量天尊！佛法道法，均屬天下眾生之法，由洋鬼子帶回其本國，弘揚我道我佛，令其人民改宗儒釋道三教，豈非傳播中華文明之福音？」

穿過甬道，牆上鑿著一扇小門，對面有座禪床式低壇，端坐一身高僧像。背後壁畫是兩棵樹，並畫有侍女、比丘尼，樹間掛著布囊與水壺。

次日天明，「極品仙丹」用盡，卡佳的病情再告惡化。

王家維教授再次指點迷津，小郡王與李隆盛都在駱駝上雙手合十，斯文·赫定也畫起了十字。

「就像以身飼虎那一世？」

「西元1644年？」秦北洋在心中掐指一算，「道長已有276歲？」

「藏經洞？我不是來盜寶的！王道長，請快給一位俄國夫人看病。」

夕陽西下，月亮升起在鳴沙山上。兩千峰駱駝消失在敦煌大漠，它們即將穿過河西走廊，沿著絲綢之路，前往中原大地。

「庚子年，西元1900年，北京的義和團圍攻東交民巷的那天——王道士正在莫高窟清理淤沙，偶然發現這間密室，打開后看到滿屋子的寶藏。雖說，只有經卷文書，沒有金山銀海，卻是比金山銀海珍貴一萬倍的——歷史！」

王道長舞了個蘭花指，先用中指按在秦北洋的關脈，再用食指按寸脈，無名指按尺脈，三個手指呈弓形，指頭平齊，取准部位，三指同時用力……

綿延的駱駝隊翻到鳴沙山東麓，這是一條大漠黃和圖書沙的山谷，對面是古老的三危山，中間流過一條幾近乾涸的宕泉河。鳴沙山這邊裸|露的斷崖上，密密麻麻分佈著無數洞窟，狀如蜂房鴿舍。

可它胸中的靈石，可不是什麼仁慈的東西，秦北洋想起王道士的那句話——

倏忽間，修仙二百年的道長，一聲尖叫。

「這麼說，道長已窺破天機，為何還未羽化登仙？」

李隆盛低聲道：「北洋，既已來到勝地，不如我陪你轉轉？」

「若真能透視人間胸器，還不爽死他了！」

看到這個「已死之人」，王道士莫名驚悚，兩手一攤：「這位小爺，極品仙丹，乃是太上老君的爐子里煉出來的，哪能說有就有？若您實在急需，可付二十塊大洋訂金，再付二十塊大洋路費，貧道可跑一趟天山，再用七七四十九天，給你煉一枚新的仙丹，可好？」

「這位女施主，病入膏肓，無葯可醫，準備後事吧。」

秦北洋無暇聽教授講解，趕緊挑了個洞窟，攙扶卡佳進去。

「難道中醫把脈也能診斷出肺癌？還是這王道士確有修真的本領？可以鬼眼通天，透視到我的胸口。」

「可知病因何在？」

「這就是極品仙丹？」

無需向劍橋物理學博士請教，秦北洋就能明白這些道理。他可依靠古墓續命，可是卡佳未必，加上前些日子穿越大漠的艱難困苦，耗盡了她最後的生命力，如今油盡燈枯……

這位修真界的大神，低頭瞥了瞥卡佳，再看一眼秦北洋，嘴唇哆嗦著說：「這位夫人的脈象，乃是將死之人；而您的脈象，則是已死之人！」

秦北洋眼前浮現那個穿著法國軍裝的大漢學家。

這位捨身飼虎的小王子，轉世為釋迦摩尼，最終修成正果。

小郡王指了指昏睡中的卡佳，毛毯下酥胸高聳。秦北洋勃然大怒，當即抽了他一個耳光：「別以為你是王公貴族，國會議員，我就不敢打你！」

聽他這番狡辯，秦北洋也是哭笑不得。李隆盛用德語對斯文·赫定說：「先生，我們是來考古探險，而非竊取寶貝，聯合考古隊所得文物，全部歸屬中國政府。」

於是，也是切了一小片「極品仙丹」，又用溫水給卡佳服下。她的眉頭緊鎖，想來這仙丹的滋味不佳，但還是囫圇而下。她想要嘔吐，卻乾嘔著吐不出來，秦北洋摟著她，輕撫滿頭金色髮絲，聞著她毛孔里散發的死亡氣息。

明宮三大案之一「紅丸案」。泰昌皇帝朱常洛剛繼位便重病，鴻臚寺丞李可灼進獻紅丸——取處女初潮經血，夜半第一滴露水及烏梅，煮七次成槳，再加紅鉛、秋石（童男童女尿萃取）、人乳、辰砂、松脂等物炮製。皇帝服用紅丸兩日後，暴斃。

秦北洋雖不信奉宗教，但看到如此法相莊嚴，情不自禁跪下雙手合十，默默為卡佳祈禱。

難道說，「九色」這個名字，便是來自敦煌莫高窟？抑或是這則佛本生故事？

李隆盛觀察后說：「這是鹿王本生故事，估計是北魏時期，受到西域與印度影響。」

下一幅壁畫，小鎮墓獸九色竟雙膝跪地。秦北洋用馬燈照射，土紅色背景中一匹白鹿。畫工用赭石和石綠在鹿身上點彩，綴了九種顏色。整幅壁畫以「凹凸法」渲染，深色暈染外緣，中間漸淺，最亮處白粉點染，表現萬物的體積感。色彩濃烈，有印度人的審美趣味。勾畫形象的輪廓線，屈如鐵絲的線條遒勁，簡潔自然而有力道。畫中的山水風景，以土紅或和圖書藍綠等色平塗的，無皴擦，極具裝飾感。

次日清早，卡佳已陷入半昏迷狀態。秦北洋心急如焚，他囑咐九色保護卡佳，自己騎著汗血馬，飛奔到敦煌城裡。

阿幽頓首，走下莫高窟，回到白馬上，重新舉起毗沙門天王大旗。

秦北洋心頭一沉，他聽明白了，卻還問：「什麼意思？」

九色似乎聽過這個故事，神情莊重地注視壁畫，並在洞窟中長出雪白的鹿角。秦北洋蹲在它的跟前，再看壁畫中的那頭鹿，竟有幾分相似。

聽完秦北洋用俄語講述的故事，卡佳不禁嘆息：「那位成佛的小王子，讓我想起小康斯坦丁，寒風凜冽的貝加爾湖冰面啊，一定把我的小王子帶去了天國。」

少女的目光烏幽幽地閃爍：「你就沒話對我說嗎？」

「後來啊，那個叫什麼斯的英夷就來了。」

「滿清的官員們，只知升官發財，國寶文物在他們心中，不如妻妾的三寸金蓮。」

正好九色跑到腳邊，秦北洋摟著小鎮墓獸，眺望莫高窟對面的三危山。

這是對瑞典大探險家的警告嗎？莫高窟藏經洞中，秦北洋斜睨著李隆盛俊朗的側臉，真是謎一樣的劍橋博士。

三天後，卡佳的精神好了許多，竟能自己坐起來，輕聲唱起遙遠故鄉的伏爾加船歌。

王道長面如灰土，猶如見著鬼魂，退縮到洞窟門口，拱手道：「小施主，貧道告辭！」

斯文·赫定、王家維教授、小郡王、李隆盛，他們也留在莫高窟，速寫臨摹佛像與壁畫。

「鹿王本生？」

李隆盛冷冷地說：「斯坦因之後，法國人伯希和來到藏經洞，因他精通漢文，看得懂經卷內容，挑走最有價值的六千多卷，還有唐代繪畫、幡幢、織物、木活字印刷字模……裝了十輛大車，最終運往巴黎。」

「九色」便是佛陀前世之一的鹿王？

「道長何意？」

「敦煌莫高窟！」

其實，卡佳聞到秦北洋身上也是同樣氣息。

「那麼主人的心呢？」

「伯希和。」

來自樓蘭的姑娘，在金色夕陽下，獨自騎著駱駝，返回沙漠那頭的故鄉。

秦北洋先塞給他十塊銀元，拽著他到了旁邊的洞窟，卡佳還在神志不清的高燒中。

此洞冬暖夏涼，殘留千年氣場，彷彿進入唐朝古墓。秦北洋鋪開毛毯，讓咳嗽不斷的卡佳休息。九色蹲伏在佛像跟前，彷彿虔誠的獵犬或小鹿。

既然，秦北洋天天跟它待在一起，受到靈石輻射而患上癌症，那麼卡佳最近半年來跟他一路冒險，從東三省到蒙古再到新疆翻越昆崙山再入玉門關，不僅跟秦北洋朝夕相處，也是跟九色日夜相伴。

秦北洋不好回絕，便跟著他爬上莫高窟的腳手架，一連觀賞了好多個洞窟。劍橋大學物理學博士，對歷史、考古、藝術、宗教如數家珍，猶如文藝復興時代的通才達·芬奇。

漫長的駝隊向東而去，刺客阿海與老爹在最後壓陣。遙望黃沙中的莫高窟，阿海摸著臉頰上的刀疤說：「主人真的想要嫁給那個人嗎？」

「王道士在藏經洞發現五萬余件經卷。七年後，斯坦因首次來到敦煌，在此取走經卷六百件，裝滿五大箱。」

煉丹要七七四十九天，加上往返怕是要三個月，卡佳早已腐爛了。

秦北洋估摸著，這是要五百塊銀元呢？還是五十兩金子？

阿海拔出腰間的匕首，象牙柄上鑲嵌「白虹貫日」的螺鈿紋飾。

「珍重！我還會來找你的，哥哥。」

「我已是一個死人？」

半小時后，她悠www.hetubook.com.com悠地吐出一口氣，睜開眼睛，略微有了血色。她竟有力氣抬起手，抓著秦北洋的脖子，給他一個微笑。

秦北洋忍不住說：「庚子年，八國聯軍打進北京城，我也是出生那一年啊！」

英卡一鞭子抽到他的額頭，駕馭駱駝登上鳴沙山，回頭幽幽地說：「我只知道樓蘭。」

「借我大洋四十五塊。」

看著瑰麗絢爛的壁畫，凝視一則則佛本生故事，仰望飛天樂隊彈奏天堂之音，秦北洋心中想的卻是千年前的畫工們，遊走四方，居無定所，受供養人雇傭，或本身就是虔誠的苦行僧，走入一間間蜂巢般的洞窟，日夜相伴一豆燈芯，如同墓匠族在地宮修造陵墓。正是有了這些無名的達·芬奇、拉斐爾、米開朗基羅，才造就了這個有名的敦煌莫高窟。

一千五百年後，活著的九色，來到壁畫中的九色跟前。

「你一定要活下去。」

民國初年的敦煌，不過是沙漠中的邊陲小縣城，根本沒有醫院，也沒有西醫大夫，只有一個中醫前兩天自己剛病死了。但聽人說，莫高窟的王道士，除了給人算命做法，兼營懸壺濟世。

秦北洋抓了抓卡佳的手心，就當是同病相憐，便也伸出自己的左手。

鳴沙山下，莫高窟外，兩千峰駱駝仍然排著長隊，滿載不為人知的五百噸沙俄黃金。

哪怕明知這「極品仙丹」無用，但為了慰藉內心，免得將來後悔，囊中羞澀的秦北洋，還是把頭探出洞窟高喊：「小郡王！」

秦北洋皺皺眉頭，對小郡王說：「你摸摸我的脖子，頸動脈還在跳嗎？」

馬燈照出佛龕內的彩色塑像——佛陀右手上舉，左手撫膝，高聳螺紋肉髻，端坐說法，大慈大悲；弟子迦葉，內著錦襦，外披田相山水衲衣，胸部半袒，面貌清癯，神情老練；弟子阿難，上身後傾，腰胯微向上側斜挫，兩手相交腹前，閑適瀟洒，英俊靦腆，翩翩美少年；兩旁的菩薩像，雲髻高聳，長眉入鬢，似笑非笑，團花密繡的錦裙，衣帶飄飄，冰清玉潔，婷婷婀娜，豐盈健美。頭一回看到如此大家閨秀的菩薩，頭、胸、臀一波三折的黃金分割，相比文藝復興三傑不遑多讓。最外側兩身天王像，大唐明光鎧，頭束高髻，魁偉雄武，雙眉怒視，叉腰握拳，半弓步橫跨地神之上——佛陀、弟子、菩薩、天王總共七身，有靜有動，文武並俱，背後描繪著八弟子、諸菩薩、天龍八部和飛天的壁畫，猶如層次分明的舞台劇。

啊！

這一晚，秦北洋陪伴重病的卡佳在莫高窟中度過。冬天的後半夜，她被凍醒了。但這洞窟里全是國寶，不敢生火取暖，秦北洋從背後抱著她，用體溫保護卡佳。

「再往後，日本的橘瑞超、吉川小一郎，俄國的鄂登堡，先後來到莫高窟，向你買走了不少經卷吧。」

秦北洋幾乎要給九色跪拜了，這尊唐朝小皇子的未成年鎮墓獸，竟有如此神聖的來歷？

秦北洋將這四十五塊大洋買來的「極品仙丹」，放到九色的跟前問道：「九色啊九色！人可服用否？」

根據中醫的男左女右之道，秦北洋抓著卡佳的右手，讓道長把脈。

退出藏經洞，秦北洋兩手空空，失魂落魄，竟不敢再回洞窟，怕見著卡佳傷心。

王道長微笑著伸出五根手指頭。

「斯坦因，英國籍匈牙利人。」

「不錯，佛陀前世曾是恆河邊的一頭九色鹿王。一日，鹿王聽到河裡呼救聲，發起大慈大悲的善心，救起一名落水者。此https://www.hetubook.com.com人名叫調達，賭咒發誓，若透露九色鹿行蹤，便長爛瘡，口發惡臭。沒想到，王后夢見九色鹿，向全國懸賞捕捉。調達貪圖賞金，將鹿王的消息密報國王。大批兵馬圍困住九色鹿，鹿王來到國王面前，陳述救人的經過。忘恩負義的調達被眾人唾棄，長滿爛瘡，口發惡臭。」

說罷，王道士從道袍袖管中，掏出一粒赤色丹丸，貌似是從身上污垢老泥里搓出來的。

王道士接過明晃晃的袁大頭，還吹了口氣聽聲音，證明足銀足兩，喜笑顏開，下個月的伙食有著落了。

小郡王二話沒說，又丟給王道士五塊大洋。

掘金人老金帶著節奏呼喊：「我武惟揚！」

天竺寶典國有三位王子，同到山中打獵，見一母虎與數只小虎，母虎飢餓難忍，欲食小虎。小王子摩訶薩青將二位哥哥支走，獨自卧在母虎前。然而，餓虎身體虛弱，已無力撕咬獵物。王子又將自己刺傷，讓母虎舔噬鮮血。待到母虎恢復力氣，便與小虎一同吃了小王子。

李隆盛指著旁邊一塊碑文說：「此人是晚唐河西釋門都僧統洪辯，藏經洞就是他的影堂。」

「哎！這位先生，您是在罵我隨便糟蹋國寶？」王道士耳朵尖，竟在藏經洞外聽著了，「若非貧道發現藏經洞，哪有國寶重見天日？我剛發現經卷，趕緊向地方官報告。哪知混吃等死的縣太爺漠不關心。貧道又騎著毛驢，風餐露宿，冒著被狼吃了，被土匪走後門的危險，找到道台大人。此人看了經卷竟說古人的書法不如他好，就把貧道打發走了。」

小郡王帶著臉上的五道印子而離去，徒留下秦北洋與卡佳兩人。

堂堂的鄂爾多斯多羅小郡王，黃金家族的後裔，孛兒只斤·帖木兒，竟被秦北洋打得沒脾氣：「抱歉，北洋，以後我不跟你開葷笑話了。」

九色用鎮墓獸的鼻子嗅了嗅，琉璃色眼球閃光，微微點頭。

王家維興奮地舉起照相機，邊走邊說：「五胡亂華時代，僧人樂尊路經鳴沙山，金光閃耀，如萬佛朝宗，在岩壁上開鑿了莫高窟的第一洞。北朝歷代皇帝崇信佛教，王公貴族們競相供養。到了唐朝，敦煌是絲綢之路的必經之道，莫高窟盛極一時。安史之亂，敦煌沒入吐蕃，晚唐被歸義軍收復，西夏與元朝以後才衰弱。」

秦北洋下意識看著腳下的九色，想起它的青銅外殼裡頭，藏著一隻上古神鹿的肉身。怪不得它會跪在這幅壁畫前，因為看到了同類或前輩？

「天上！」

「老子曰：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王道士神秘兮兮地捻了捻鬍鬚，「天地之靈氣可殺人也。」

「阿海，主人的身體歸屬於主人自己，我們做奴僕的豈可隨意揣測？」

秦北洋在她耳邊呢喃，同時摟了摟九色的鬃毛，好像一家人。昆崙山，神女峰下，瑤池深谷之中，他中了伊萬諾夫的一槍，行將斃命，是卡佳給他做手術，取齣子彈。自己這條命是卡佳賜予的，他必須把她救回來。

「對，貧道對藏經洞看守得緊呢，根本不讓外國人進來。」王道士看了一眼斯文·赫定，咽了口唾沫繼續，「我雖是道家，卻最崇拜唐三藏法師，斯坦因誆騙我說，他是唐玄奘的虔誠信徒，沿著唐僧西天取經的路線，走一步磕一個頭而來。人說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我啊就被他唬住了，敞開了藏經洞的大門。」

「你知道劍橋大學嗎？願意跟我去英國嗎？」

秦北洋縱馬狂奔回莫高窟，找到名叫王圓籙的道士。未和圖書曾想，道士直截了當問：「這位施主，若要入藏經洞觀賞，請先付銀元十塊；若要帶走經卷，每卷五塊銀元。」

「原價大洋五十塊，我看小施主慧根不淺，又逢黃道吉日，可打九折優惠，四十五塊大洋，決不可再便宜了。對了，明日還是原價哦！」

「不可說！不可說！不可說！」王道士落荒而逃出洞窟，口中高唱，「天機不可泄露！」

「華佗再世，神仙脫胎，菩薩下凡，也無濟於事啦。」王道士向洞窟里的佛像俯首，「不過，我這裡有一枚極品仙丹，貧道在天山太上老君的丹爐中，修鍊了七七四十九天所得，即便不能起死回生，也可延年益壽，若給這位夫人服用，或許可以熬過此劫。」

鄂爾多斯多羅小郡王，還跟王教授在上面的洞窟看壁畫呢。年輕的國會議員，翻身躍下來說：「何事？」

至於樓蘭英卡，她徜徉在洞窟之間，忽然奔回莫高窟下，跨上一峰駱駝，掉頭往西而去。

李隆盛隨手抓起一件經卷，在馬燈下小心翼翼展開，蠅頭小楷手抄的《金剛經》。

莫不是昨天所見的老道士？

舉起「極品仙丹」，秦北洋仔細觀察，竟然極像史書上記載的「紅丸」。

短暫興奮過後，秦北洋卻注意到卡佳的面色糟糕，必須找個落腳去處。他下馬牽著駱駝，讓小鎮墓獸九色帶路，走上莫高窟的山崖。古怪的是，他們路過一個洞窟門口，卻見到一個老道士，用狐疑的目光打量秦北洋，尤其是白俄美人卡佳。

「英卡！」李隆盛狂奔到她的駱駝邊，抓著駝鈴說，「對不起，請原諒我！」

「一路平安。」

「極品仙丹，力道極猛，不可一口吞服，可用小刀切成幾份，一日一服。」王道士剛要走出洞窟，又盯著秦北洋說，「小施主，我看你臉色不佳，不如讓我也給你搭把脈吧？價錢好商量，你們兩位打包一起算，再付五塊銀元即可！」

然後，她親吻了他的嘴。

密室堆滿無數的經卷、絹畫、刺繡、法器。主要有捲軸裝、經折裝和冊子裝，還有梵筐裝、蝴蝶裝、掛軸裝和單張零星頁等，儼然一座秘密圖書館……

摩訶薩青王子死後升天，運用天眼，察遍地獄、餓鬼、畜生、修羅和人間五道，驚覺前生施捨給老虎一家的殘骸，散落在山林之中，父母兄長痛不欲生。小王子立於雲端，勸導親人們不必憂傷，有生自有死。作惡者，下地獄；善行者，升天界。停止悲嘆，修持善事吧。

他明白卡佳為什麼會生病了，因為這頭小鎮墓獸。九色體內藏有好幾枚靈石，同時擁有無數鎮墓獸的力量，它就是一個移動的放射性源頭。

阿幽放下毗沙門天王大旗，來到秦北洋與卡佳所在洞窟前，低聲說：「哥哥，我要走了。」

她轉身按了按他的胸口：「秦，我這才知道，你肺里的疼痛有多難受！」

他沒有拒絕，高燒讓她的雙唇滾燙，猶如烈火一團。

秦北洋又跟小郡王借了大把銀元，趕緊去找隔壁的王道士，問還有沒有「極品仙丹」？

「不敢當！修仙之道，少說也得千年，開光、靈虛、辟穀、心動、元化、元嬰、出竅、分神、離合、空冥、寂滅、大成、渡劫、飛升、金仙、真仙、天仙、絕仙、神人、天神、神王、神尊，以至於上古大神，三界浩劫。」王道長說得紅光滿面，猶如已在天界，舉起充滿汗臭味的丹丸，「君不見，這枚太上老君的極品仙丹，內含洪荒之力，秦始皇派遣徐福帶領三千童男童女而不得之無價之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