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九章 太白山之死
十秒鐘前，拔仙台上。
「哥哥勿妄動！」
「如果有人潛水呢？」秦北洋竟想起南海鮫人。
另一支黑洞洞的槍口，同時對準秦北洋——這支槍握在中山的手裡。
老金的左手還有第二支手槍，恰好瞄準了李隆盛。
突然，半山腰間衝出一條黑影，閃爍兩道琉璃色光芒。同時傳來幼麒麟鎮墓獸的氣味。
「阿幽小主，內奸是我。」
她是歐陽安娜。
阿幽倒在秦北洋懷中，摸著自己肚子，氣若遊絲：「哥哥，對不起……」
四翼天使鎮墓獸繼續下降，它載著秦北洋、李隆盛，還有九色，這些份量讓三隻翅膀再也無法駕馭空氣。
秦北洋翻身而起，攤開右手的掌心，驚覺手指尖上，纏繞著一綹烏黑的髮絲，冰涼而有光澤，就像當年在光緒地宮看到的那雙目光——阿幽的頭髮，最後被他觸摸到的一部分。
阿幽接連刺出三刀，每一擊都是搏命。阿海本能地用匕首還擊，原以為阿幽會閃身躲避，但她非但沒有讓開，反而挺著胸膛挨下了這一擊。
阿幽要搶在自己毒發身亡之前，拽著阿海，拉著太白山，同歸於盡。
「打開乾陵的鑰匙？」秦北洋苦笑著搖頭，「你們都中了什麼瘋魔？可誰又能知道插入鑰匙的鎖孔在哪裡呢？你在乾陵上找到過嗎？」
當他再次高呼阿幽，就要衝向地獄谷去尋找妻子之時，正前方卻飄來幾支火把，照亮這片荒蕪雪野。四翼天使已然無力戰鬥，小鎮墓獸九色與李隆盛擺出決一死戰的架勢。
阿海吩咐士兵們不要輕易開槍，務必活捉秦北洋。拔仙台上的四翼天使叫喚兩聲，飛艇航炮也不敢開火，生怕打到近在咫尺的阿海。兩個大胆的士兵衝上去，卻被飛行鎮墓獸拖在地上的鐵翼切成兩段。
阿幽問：「七年前，你們倆忠誠于太白山，沒有跟阿海同流合污，為何如今卻變了？」
一分鐘前，老金轉入姜子牙廟，在塑像背後發現一道暗門。老金在西北掘墓多年，任何石門都奈何不了他，從背後掏出礦工鎬，眨眼打開暗門。老金步入一條秘道，輾轉經過幾道石門，一一破解，直達開闊的岩石大廳。原來拔仙台下早被挖空，恐怕是六十年前，天國余部剛來到太白山的秘密工程，只有孟婆與歷代天王才知道。
還有第三個人，松明火把滋滋作響，照亮一雙琉璃色的眼睛，緩慢地分泌淚水。她的皮膚依舊蒼白，頭髮如少婦挽在腦後。她走了很遠很遠的路而來，從十年前的上海灘，從達摩山捨身崖的大海，從北大公主府的屋頂，從紐約自由女神像，從巴黎聖母院的塔樓，從北極維京古墓的慾望女神的密室……
接下去就是秦北洋了，他看到自己的淚水在高空飛舞，他幾乎看不到頭頂的拔仙台，只剩下狂風、雲霧以及黑魆魆的陡峭懸崖。
「老金，怪不得你在廣場上豎立起我的青銅雕像！」
「你們住嘴！」阿海站起來，身後還有中山和十來個倖存的士兵們，「阿幽小主，你這一招，果然厲害！只可惜老金貪得無厭，與五百噸黃金一同葬身了。m.hetubook.com.com」
可惜，阿海本是絕頂的刺客，整個人腰腹倒向地面，僥倖躲過這一擊。
「老金啊老金，你終究是被金子迷住了。」
這不是老金的聲音，拔仙台上來了第六個人。
「阿海哥，你終於回家了。」
「別殺我的夫君！」阿幽攔在秦北洋身前，雙目閃著幽光。
阿海的匕首指著秦北洋。
四翼天使鎮墓獸，來自北京房山唐朝景教徒大墓。墓主人是大秦景教流行中國碑的伊斯。它是世界上少有的幾尊接受過機械化改造的鎮墓獸，真正意義上的靈魂機械體，遠渡過巴黎，航行過北極，又在上海的墨者天工飛行器公司蟄伏。
「阿幽，對不起，高麗參中的毒藥是用工匠聯盟的配方做成，任何人一旦中毒，快則幾秒鐘，慢則兩個鐘頭，絕無活命的機會。」
雪崩震動了拔仙台下的岩石，儲藏五百噸沙俄黃金的秘密洞窟，瞬間被撕開一個大洞，向著懸崖下方傾斜。老金就算有天大本事，也是插翅難飛。他被裹挾在數百個裝滿黃金的大鐵箱子之間，四肢斷裂五臟六肺破爛鮮血腦漿橫流，飛出拔仙台下的半空。
阿幽的聲音越發虛弱：「阿海的叛亂，老金的變節，太白山上無窮無盡的內亂，皆是這五百噸黃金所致。」
老金大言不慚地承認。秦北洋能聞到老金與中山的槍膛裡子彈潤滑油的氣味。
「阿幽！」
老金去找金子了。
秦北洋回過頭，看到它牢牢抓緊四翼天使的尾巴，如同攀上猛虎後背的猿猴，輕巧地攀爬到飛行獸的後背。九色擦過李隆盛，赤色鬃毛摩擦秦北洋的臉頰。鎮墓獸比人類更為敏感，它沒有看到阿幽，同時感受到主人心中的悲慟，鹿鳴變為悲戚的哀嚎。
老金的聲音，頂住阿幽後腦勺的是一支左輪手槍，槍膛內有六發子彈。
九色還活著。
太白山上的風吹亂了阿海的頭髮，匕首慢慢靠近秦北洋的咽喉。
「老金、中山……你們倆？」
「不，我是為了他。」
一秒鐘后，阿幽渾身綿軟地倒下，倒在秦北洋的懷中，碧血染紅拔仙台上的殘雪。秦北洋已驚得渾身發抖，不敢拔出她胸口的匕首，那鑲嵌著螺鈿的象牙柄，就像九歲那年插在養母後背心的那一支，並且來自同一個人的手。
然而，天上還有四艘工匠聯盟的飛艇，吊艙下都裝著類似戰鬥機的航炮。四艘飛艇射出四串炮彈，從各個角度打向四翼天使鎮墓獸。
阿幽從姜子牙廟前爬過來，俯瞰懸崖下白茫茫一片雪野：「老金，你要金子，我就給你金子，你與金子千年萬載永在一起吧。」
秦北洋縱聲嘆息：「我死不足惜，可惜了我的九色，跟一百零八尊鎮墓獸陪葬了。」
尼采說，當你凝視深淵的同時，深淵也在凝視著你。
秦北洋心想自己這個病鬼，活到二十八歲也不算短命。死則死爾，只可惜了九色。天上的齊柏林飛艇依然盤旋，工匠聯盟的獨眼金字塔標誌，凌駕于刺客聯盟中國聖山之上。吊艙里清晰可見幾支槍口，也許是狙擊步
和*圖*書槍，對準秦北洋與阿幽。即便能趁其不備殺死阿海與中山，飛艇上的火力也能頃刻消滅他們。
不過，等到眾人一回頭，卻發現老金不見了。
秦嶺主峰拔仙台，乃是青藏高原以東，台灣玉山以西的中國第一高峰。這些積雪恐怕已有幾萬年乃至幾百萬年之久，當人類尚未走出非洲，亞洲大陸仍然一片蠻荒之際，便已覆蓋在太白山頂。雖然山腳下已是春暖花開，山上卻剛下過洋洋洒洒的大雪。今晚山上燃起大火，堅冰漸漸消融，加上飛艇爆炸的巨響，如同雷霆萬鈞，震撼了終年不化的累累積雪，變成驚天動地的雪崩……
他是阿海。
太白山的末日到了。
「大爺海極深又極寒，任何人潛入水中，不超過一分鐘便會凍死。」
阿幽的胸口噴洒鮮血，把自己變成一把彗星襲月的匕首，攢著仇恨刺向星辰大海。
若阿幽粉身碎骨，我也粉身碎骨，秦北洋心想……
「阿海！」
九色來了。
「早晚會找到的。」
阿海再也不敢抵擋，更失去了開槍的膽量，彷彿打在阿幽身上的每一顆子彈，都將要刺入自己的心口。他本能地向旁邊閃身避讓，阿幽的匕首一擊刺空，強烈的慣性使然，大量失血加上中毒，讓她完全無法控制步伐與平衡，整個人衝出了拔仙台懸崖。
秦北洋親著她的臉頰：「阿幽妹妹，我只要你活下去。」
阿海也被嚇到，放棄匕首，抹去臉上鮮血，舉著手槍後退。中山直接跪在地上，向著阿幽小主磕頭謝罪。
太白山已死。
「哥哥，你終於聰明了一回。」
「我騙了你。我沒懷孕，我只要你留在我身邊。」阿幽淡淡一笑，月光下，竟像六歲那年光緒地宮的小丫頭，「我在想，六歲那年，如果我們沒有分開……」
第二個是鄂爾多斯多羅小郡王孛兒只斤·帖木兒，這位蒙古諸侯的眼眶有些濕潤，捶著秦北洋的胸口說：「你他媽還活著啊！真好！真好！老子就說你命大！」
秦北洋與李隆盛都鬆了一口氣，錢科與他倆緊緊相擁無言。鬆開雙手，錢科又撲到四翼天使鎮墓獸身上，心疼地摸著它斷裂的翅膀與傷口。
阿幽捂著胸口，每次大聲說話，都會讓毒素加快向心臟流動。
倏忽間，秦北洋看到幾張熟面孔——首先是錢科，時隔數年未見，打著火炬照亮秦北洋的臉。
「他是一把鑰匙。」
九色再次呦呦鹿鳴，噴出幾團琉璃火球，在半空中徐徐轉悠，發出噼啪巨響，彷彿戰場上的信號彈。李隆盛抬頭仰望太白山，仍然不斷有積雪與碎石墜落。山頂的大火經過雪崩，已經漸漸熄滅。
這是阿幽對他最後的凝視，也是深淵對他的凝視。
四翼天使再也飛不動了，雙眼漸漸暗淡，三片翅膀摺疊起來，胸口靈石也不再發熱，就像正在變冷的阿幽。
第二分鐘，太白山上的萬年積雪、百萬年的岩石、五百噸黃金寶藏，連帶粉身碎骨的老金，飛流直下三千尺，砸入冰封的大爺海天池，激起驚濤駭浪。雪崩與泥石流同時淹沒無數只鎮墓獸，還有停在山頂的五架大
和_圖_書型滑翔機。無論公元二十世紀還是公元二世紀的鋼鐵，全都化作一團廢銅爛鐵。這是大自然的力量，浩浩湯湯，不可違抗。
他拿出一根根分量十足的金條，伸出舌頭舔著，縱聲狂笑。憋屈了一輩子的人生，終於盼到了頭。
李隆盛也騎在四翼天使身上，抱著它背部的鋼鐵網格。幾秒鐘前，他駕馭著飛行獸，衝出阿海與士兵們的重圍，躍下拔仙台的懸崖，前來拯救秦北洋。可惜，四翼天使已折斷一片翅膀，剩餘的三片翅膀無法造成升力，只能向著山下滑翔俯衝。但在幽暗的懸崖峭壁之間，隨時可能撞得粉身碎骨。幸好它有蝙蝠般的能力，可在黑暗中辨別方向，通過人耳所聽不到的聲波，判斷距離的遠近高低。
右臉上的刀疤，在山巔月光下閃爍。失去了文王操的古琴之聲，九色重新陷入跟鎮墓獸們的纏鬥。阿海趁機爬上來拔仙台。他還帶著數十名士兵，全都穿戴毛皮帽子，顯然是奉軍的亡命之徒，多半是鬍子響馬出身，終日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舉起快槍對準秦北洋、阿幽與李隆盛。
「阿海，十年前從上海公共租界虹口巡捕房慘案開始，你們就在尋找唐朝小皇子，他對你真的如此重要？」
飛行獸理解他的意思，否則必然撞得粉碎。它再次鼓動殘缺的翅膀，勉強向外飛出數百米。秦北洋看不清幽暗的世界，彷彿那不是地獄谷，而是地獄本身……
拔仙台上的秦北洋，彷彿回到巴黎埃菲爾鐵塔。四翼天使的一片翅膀中彈，發出火星四濺的爆炸……
這番描述讓秦北洋想起北極冰火島。這五百噸沙俄黃金，永生永世都無法撈上來了。
四翼天使來了，秦北洋的朋友們還會遠嗎？
盤腿坐在姜子牙廟前的阿幽，咬牙切齒地吐出一句。
彗星襲月、白虹貫日、倉鷹擊于殿上……
工匠聯盟獨眼金字塔的標誌被子彈撕開，氣囊中充滿易燃的氫氣，一旦被子彈擊中便會引發爆炸。第一次世界大戰，無數飛艇因此在空中殉爆，飛艇上的人只有兩個選擇——摔死，或燒死。秦北洋幾乎聽到吊艙里的慘叫聲。氣囊上爆開一朵紅黑相間的罌粟花，接著轉為劇烈爆炸，碩大的飛艇在幾秒鐘內燒成一團火球。
象牙柄匕首刺入她的胸口，鮮血飛濺了阿海一臉，那條刀疤彷彿瞬間爆裂。
拔仙台上的人們紛紛低頭趴下，阿海也閃身躲入一塊大岩石下，來不及躲避之人，已被天空墜下的火星燒死。
說罷，阿幽拼勁最後一口氣，便從秦北洋的懷中掙脫開，又將他推向四翼天使鎮墓獸。
秦北洋心中嘆息：凡是把你吹捧到天上去的馬屁精，往往第一個背叛你。
「當年在天山腳下的耶律大石陵墓，金子也是我一起發現的，為何我就沒份？」老金的聲音低沉下去，「若是您不交出黃金，我就殺死您的夫君。」
「難道你不是為了這些黃金？」
阿幽的聲音在發抖，過去數年，她完全信任老金，也放過了中山。誰曾想養虎為患，中山狼反噬了主人。
「阿幽，你果真把黃金都藏在其中？」
「主人，我們做個生意如何？」老金在阿幽腦後說，「阿海此來，一是復讎，二是尋找五百噸沙俄黃金。只要您讓我成為黃金的主人，我就幫助你殺死阿海。您接著做太白山的主人，而我帶著黃金下山，去做俗世凡塵的主人。」
秦北洋摟住鎮墓獸的脖頸，瘋狂地高呼阿幽之名，希望四翼天使下去尋找阿幽。但在這黑茫茫的暗夜，折翼的四翼天使能踉蹌著盤旋飛行已屬不易，再要飛下去救人絕無可能。李隆盛從背後抓著秦北洋，貼著他的耳朵說：「北洋！冷靜！阿幽走了！救不回來了！」
秦北洋與李隆盛正要再向她衝去，只見阿幽硬生生拔出插在自己胸口的象牙柄匕首，頓時鮮血迸流如泉涌。阿幽舉著阿海的匕首，再次向他搏命衝去。
士兵們鼓噪著衝上來，要麼將秦北洋亂槍打死，要麼將他們生擒活捉。突然，阿幽飛身彈向阿海，袖子管里多了一把匕首，反手划向他的脖頸。
就當秦北洋閉上雙眼，準備迎接與大地相撞的時刻，一片堅硬的鋼鐵托住了他的身軀。接著又是一雙男人的手臂緊緊將他抓住，然後感到一團灼人的熱浪。秦北洋重新睜眼，才看到四翼天使鎮墓獸的腦袋，它的雙目發出赤光，拖著受傷的身軀，正在太白山的半空中翱翔。
「人總是會變的！」老金的笑聲像挖掘地洞的老鼠，倒是符合他當年偽裝成礦工的形象，「七年前，我不過是個鎮墓獸獵人，被主人發配到大西北掘墓。那時我的腦袋就是個榆木疙瘩，只知效忠天國，效忠阿幽小主，哪敢欺師滅祖不忠不孝？七年後，我已是太白山的第二號人物，代表天國縱橫全世界各地。我既已嘗過外面世界的甜頭，享受過美酒佳肴與美色，又怎甘心天天吃獼猴桃甘露湯喝西北風？每到冬天就要被大雪覆蓋好幾個月，你可以說是神仙日子，也可以說是禽獸生涯。但我已經受夠了。什麼天國，什麼刺客聯盟，全是騙人的鬼話。人這一輩子，不過幾十年，我可不想永遠像狗屎似的浪費在這裏。」
在海拔三千七百米的高空墜落，他看到一片蒼茫的暗夜白霧，阿幽正在沖向無盡的深淵。他已頭下腳上，面孔衝著深淵，雙手竭盡全力伸向阿幽。地心引力與自由落體定律讓他註定無法抓住阿幽，只能勉強摸到她的一綹髮絲，又在瞬間永別。
鎮墓獸已全軍覆沒，九色也被掩埋了嗎？秦北洋正要跳下拔仙台，卻被李隆盛拽住。
「等一等，老金，我把黃金交給你。你們誰都不準動北洋！」阿幽中毒頗深，拼勁力氣吼道，「黃金就在我們腳下，拔仙台的姜子牙廟之中，塑像背後有道暗門。」
秦嶺絕頂的拔仙台，姜子牙廟前，月明星稀，白雪皚皚。中毒面色發黑的阿幽，發覺後腦勺被一支堅硬的圓柱體頂住了。
五百噸沙皇黃金，竟然藏在「天上」——太白山的最高點之下。
九色既是火麒麟，也是翼麒麟。它發出呦呦鹿鳴，爬上陡峭的m.hｅｔubooｋ•ｃoｍ•cｏm懸崖，縱身凌空飛越，跳向四翼天使鎮墓獸的後背。
「我還為了一個人——白鹿原唐朝大墓之中的小皇子，終南郡王李隆麒的真身。」
突然，老金聽到外面響起轟隆隆的巨響，猶如劇烈爆炸，天崩地裂……
「動手吧，老金。」
李隆盛看著大爺海說：「此水極深，我少年時，曾做一竹筏，撐到大爺海中心，放下數百尺長的鐵鏈探測。然而直到鐵鏈用盡，仍然觸及深潭之底。古時候就有傳說，墜入大爺海的物件，是絕對撈不上來的。」
蒼穹之上，破風而行的飛行獸。
飛行獸的四片翅膀已少了一片，四翼天使變成三翼天使。但它向著拔仙台滑翔而來，降落到姜子牙廟的屋頂上。
唯獨拔仙台巋然不動，只是半山腰缺掉了一大塊，這便是原本儲藏五百噸黃金的區域。
終於，他們墜在山坡的積雪之上。排山倒海般的衝擊力，讓秦北洋重新陷入雪地，彷彿每根骨頭都要斷裂，幾近窒息。九色就地打滾，安然無恙，跑過來咬著秦北洋的胳膊，這才把他拽出來。李隆盛早有準備，施展「刺客道」輕功，飛上最近的樹叉。
「是這些黃金毀滅了太白山。」秦北洋看著她幽深的雙眼，「阿幽妹妹，其實你老早就預料到了這個結局，你才故意把五百噸黃金運上山，將之作為阿海叛亂的誘餌？」
秦北洋爆喝一聲，正要舉刀拚命，卻被十幾支槍口攔住。
秦北洋再次怒吼，將自己變作第二把匕首，緊跟著阿幽沖向萬丈深淵。
老金看到無數個鐵皮箱子，印著俄文字母，果真是當年他親手從耶侓大石墓中挖出來的。他打開其中一個箱子，雙眼幾被金燦燦的光芒刺瞎——五百噸黃金，沙俄帝國的民脂民膏，盡在手中。
忽然，太白山的月光下，飛來一隻張開翅膀的大鳥。不，它有兩對翅膀，宛如四翼蝙蝠，撲扇著沖向拔仙台而來。
「不錯，主人，是我勾結了阿海，也是我向他通風報信。是我悄悄闖入天上地宮，放出了洞窟中囚禁的一百單八尊鎮墓獸。它們當中的大部分，可是我親手捕獲回來的，我也可以親手把它們放出來。唯有這些鎮墓獸，才能克制九色。」
最後一百米，掠過地獄谷上空。四翼天使沿著陡峭的半山腰，滑落到茂密的樹林上空。鋼鐵之軀的鎮墓獸，壓斷無數枯枝敗葉。秦北洋與李隆盛的臉上被劃得一道道血痕。
秦北洋看到阿幽的最後一眼，是在茫茫黑夜的虛空之中，兩道被淚水模糊的目光……
李隆盛高聲呼喊：「不要墜落地獄谷！」
秦北洋痴痴地望向夜空，他認出了他的天使。
片刻之前，它被雪崩與泥石流掩埋，卻沒像其他鎮墓獸那樣嗚呼哀哉。因為它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鎮墓獸。九色從滑翔機的鋼鐵廢墟中鑽出來，雙眼透過黑暗，看到緩緩滑翔的四翼天使——只是缺了一隻翅膀，飛得踉踉蹌蹌，只能盤旋滑翔而下。
但比飛艇爆炸更為可怕的是雪崩……
阿幽奪過中山手裡的槍，對著頭頂的飛艇，猛然扣下扳機，子彈鑽出槍膛，旋轉著射入紡錘形的氣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