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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墓獸

作者:蔡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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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二十一章 阿海挖的不是墓

第五卷

第二十一章 阿海挖的不是墓

李隆盛大步走出墓道。其餘人都在外面等他呢。他抹去臉上淚珠,淡淡一笑,說剛才處理了一下私事。
「高樓賢弟,數月前在太白山,我才第一次看到了你的真面目!小時候,你心心念念要為全家一門老少復讎,你在拔仙台上發誓,要搗毀滿清的皇陵,尤其是慈禧太後葉赫那拉氏……今日,阿海我問心無愧,已經為你做到了!」
齊遠山也說話了:「這麼說……阿海復讎的動機大於盜寶?」
「自古以來,盜墓賊最怕的就是墓主人的家屬,因而都盜年代久遠的古墓,若是刨了一兩百年內別家的祖墳,被抓住的話怕是要被活活打死。」
李隆盛的匕首已握在手中,輕輕動一動手指頭,就能讓何常在血濺五步。如果這算是便宜了他,那還有九十九種殘酷的方法殺死他——以上都是在太白山學來的。
「嗯,裡頭還有個活人呢,如果他願意回到陽光下的話。」李隆盛撣去身上塵土,這地宮裡的一切都如此骯髒,「我們也快點走吧,萬一軍閥再殺回來變糟了。」
慈禧太后的御前太監,就是這張臉,李隆盛永生永世不會忘記。因為這個不男不女的東西,讓他的少年時代如同地獄,一輩子都無法走出那張鬼面具的影子。哪怕他出國到了劍橋讀書,夜深人靜,獨自一人,他也會躺在康河的小舟上,忍不住戴上鬼面具,生怕老天爺偷看他的顏。
秦北洋附和:「嗯,七年前的天國之亂,阿海便是貪圖五百噸沙俄黃金。」
「這……庚子年啊……年歲太久了啊……奴才記不清啦……」
「好,我幫你回憶回憶!」李隆盛在老太監的耳邊說,「二十八年前,庚子事變,皇家風水師,李先生全家被慈禧太後下令處死。」
同時面對秦北洋與齊遠山,歐陽安娜面色尷尬,一言不發,故意避開他倆。倒是秦北洋與齊遠山擠在篝火前飲酒,各自敘述分別數年來的經歷。說到阿幽,秦北洋自然掉下眼淚;聽到齊遠山在戰場上屢建奇功,一步步實現少年時的夢想,秦北洋也會由衷而高興。
「回家?我真的能回家嗎?」
名偵探厲聲道:「你們別插嘴,讓小木回答!」
「日本人剛在皇姑屯炸m.hetubook.com.com死了張大帥,小六子跟日本人有殺父之仇。五色旗必降,青天白日旗必升,這是日本人最不願意見到的。日本軍部對東三省的方針必有變化。」齊遠山分析起政治來頭頭是道,「他們利用不了小六子,就會利用其他人,比如說——滿清皇室。」
阿海背著大箱子,爬上山脊殘破的長城,突然說:「此行收穫頗豐,唯一的遺憾,便是把小木留給了秦北洋。」
「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
一聲暴喝,阿海拽著中山縱身飛出地宮,兩人施展「刺客道」輕功,如同兩團鬼魅,風馳電掣地穿過墓道,徑直撞到寶頂外。
小郡王說:「咱們要不要把墓道口封起來呢?」
安娜在後喊道:「遠山!窮寇莫追!」
「啊……」老太監的記憶力,其實好得很呢,他盯著李隆盛的面孔,嚇得倒在地上,「你……」
這話說的小郡王羞愧難當,面孔一陣青一陣白的,堂堂的蒙古諸侯,掌握數十萬臣民的生殺大權,唯獨看到歐陽安娜完全沒轍。
沒待阿海發話,中山搶先說了:「哥,你殺了我們吧。」
李隆盛低聲問:「你不認得我了嗎?」
另一邊,李隆盛已掏出了匕首。即便沒有戴上鬼面具,面對阿海右臉上的刀疤,李隆盛也覺得自己長出了一張殺氣騰騰的鬼臉。
齊遠山說:「我已奮力追趕,但阿海逃入松林,便不敢再深入了。」
一個死人,兩個活人——其中一個,跟死人也沒什麼區別。
何常在身體微微一震,眯著雙眼,注視李隆盛的面容。李隆盛已然三十八歲,卻依舊是個容貌英俊的男子,走到任何地方都會讓大姑娘小媳婦們多看兩眼。何常在被火光晃了晃眼,使勁揉著眼眶,這才看清這張臉。他的渾濁目光里閃過一絲齷齪,表情雖然沒有泄露,可是口水卻滴滴答答地無法自控地滑落下來。
阿海停下腳步,殘陽在側臉上塗抹一層猩紅的血色。他曉得,以齊遠山的百步穿楊,下一發子彈有80%以上幾率會打爆他的腦袋。
地宮中還跪著兩個男人,年輕的是盜墓賊小木,蒼白髮辮的是老太監何常在。
「你怎麼護著阿海說話啊hetubook.com.com?」小郡王奪過酒壺,「該不是受了他的蠱惑了吧?」
「他們早就跑了!」李隆盛頗為遺憾,他又指著地宮角落說,「不過,他倆留下來了。」
夜幕降臨,他們沿著長城向東而去,東面是山海關,是滿清的故鄉。
「抬起頭來。」
秦北洋揮起唐刀,斬斷寶頂前的一塊石雕。
「遠山,後會有期!」
小郡王皺起眉頭說:「辛亥革命,清帝退位,中華民國政府承諾要保護清朝列祖列宗的陵寢。如今,孫殿英的部隊在名義上還是國民革命軍。中華民國的軍隊挖了清朝皇陵,無異於親手撕毀了國家簽訂的條約。」
路過長城腳下的一座殘破的古廟,供奉的竟是唐高宗時的名將薛仁貴,也許是當年東征高句麗路過之處。他們決定歇息留宿一晚。
陣陣陰風從東陵的昌瑞山上襲來,齊遠山一門心思跟著阿海與中山,爬上陡峭山坡。
帶著金井裡的強烈氣場,秦北洋上半身熱得冒汗,下半身冷得幾乎凍僵了。他撿起唐刀和十字弓,暴怒著吼道:「阿海呢?中山呢?」
慈禧太后的地宮。
九色趴在井口,用了各種方法卻奈何不得。鎮墓獸的鹿角當可以挖掘金井,但在破壞金井四壁的同時,也可能會讓底下的主人被砸死或悶死。還是李隆盛垂下一根粗壯的繩索。秦北洋無法舒展身體,極為變扭地將繩索捆在腰上,這才被拽出了金井。
秦北洋吃驚的是,數年不見,小木的容顏沒有任何變化,依然是二十歲出頭的模樣,如同棺材里的不朽屍身般青春永駐,反而顯得比秦北洋後生多了。
李隆盛看著古廟篝火中薛仁貴模糊的面目說:「你說東陵被盜,受刺|激最大的是誰?」
當年在「天國學堂」,他倆可算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小夥伴。阿海唯獨沒有看到過鬼面具底下的真實面孔。
小木以盜墓賊的經驗分析一番,卻讓小郡王開竅了:「對啊,攝政王拜託我們保護東陵,因為這是滿清皇室的祖墳啊。軍閥挖開了慈禧太后和乾隆皇帝的地宮和棺材,必將激怒整個滿清皇室,上到末代皇帝溥儀,下到遺老遺少,都要炸開鍋了。」
「不僅是復讎,我猜想,他hetubook•com.com還有某個政治目的。」
「你不就是遺少嗎?」安娜最喜歡挪揄小郡王了,誰讓他倆是大學同窗,「清朝來了,效忠愛新覺羅;民國來了,又效忠袁世凱;袁世凱倒了,又效忠北洋軍閥;如今北洋軍閥完蛋了,你又得去南京效忠青天白日旗了吧。」
李隆盛的聲音不響,卻是不怒自威。
秦北洋還在地宮金井下。
「我……請恕奴才老眼昏花,不認得您這位英雄……」
昨晚,阿海所說的捉放曹——原來齊遠山是關羽,阿海才是曹操。
阿海雙手抱拳,中山的眼眶紅了:「哥,謝謝你,咱倆還會再見面的。」
九色如同古時的石獅子雕像,蹲守在古廟門口警戒。秦北洋在薛仁貴塑像下點了篝火,小郡王取出隨身攜帶的一小瓶威士忌——裝在不鏽鋼的扁平酒壺中,西洋酒鬼常拿這個自斟自飲,分給大家一人一小口。
葉克難到底是名偵探,忘不了審訊犯人的本能,盯著小木問:「你跟著阿海來到東陵,可知他要幫助軍閥盜掘東陵的真正原因?」
歐陽安娜插了一嘴:「難道不是為了慈禧太后地宮裡價值上億兩白銀的財寶?」
「我可證明,阿海的所作所為,絕不僅僅是貪圖這點財富。我跟他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我太了解這個人了。」李隆盛說話了,「他跟我一樣,對清廷恨之入骨,這也是他被四川道人送上太白山,加入刺客教團的原因。」
「總有一天,你會感激我的。」阿海還不想跟李隆盛拚命,何況九色已經回頭,瞪大琉璃色的雙眼,準備噴射琉璃火球了,「走!」
阿海認出了他——從小一塊兒在太白山上長大的「鬼面具」李高樓。
「王家維教授這樣的歷史學家和考古學家?」安娜自然想起了她在北大歷史系的老師。
小木的眼眶裡冒著淚花。他本以為自己會被當作盜墓賊,或者是阿海的同黨,當場人頭落地。秦北洋架著幾乎癱軟的小木,帶著小鎮墓獸九色,走出冰冷地宮。
洛陽盜墓村的首領,此刻如同被捉姦在床的小媳婦:「北……北洋……好久不見……俺……俺是被迫的……俺……」
小鎮墓獸頂著雪白鹿角靠近,似乎隨時要吐出琉璃火球,將小木燒和*圖*書成灰燼。
小郡王帖木兒說罷,便爬上了寶頂,翻牆離開慈禧太后的定東陵。
阿海與中山潛入茂密的松林。他們轉入山坳,從地下挖出剛才埋藏的木箱子,裡頭裝滿從慈禧太后地宮內挖出的珍寶。阿海的力道驚人,輕鬆地把箱子背在肩上。回頭俯瞰整個東陵大地,前頭便是暮色中的巍巍長城。
中山明白了,阿海放走過齊遠山一次,齊遠山必須還他一條命,哪怕明知要放走阿海,也要追上去告訴他。
眼看那兩人就要隱入松林,太陽在西邊的山野沉沒,入夜便再也追不到了。齊遠山立時開槍,他的槍法在日本陸軍士官學校被公認排名第一,與他同期的許多同學,後來的日本名將都自愧不如。子彈準確地穿過百米之遙,擦著阿海的耳朵邊飛過,打斷一棵松樹枝。
「您殺了我吧!」何常在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抱著李隆盛的大腿,「是我該死……我就喜歡小男孩……喜歡漂亮的戲子……我是個腌臢貨色……我活著就是在糟蹋別人……也是在糟蹋我自己啊……您就讓我死吧……」
幼麒麟鎮墓獸九色帶著渾身熱流,以及嘴角淌下的骯髒液體,趴到漢白玉棺床上的金井洞口,張望著地獄深淵里的秦北洋。
齊遠山若有所思:「常先生派我到孫殿英的軍中商談裁軍一事,還關照我要注意關外動向。」
天黑了,越過咸豐帝的定陵,到了殘破的風水牆邊,果然士兵都撤走了。他們找到留在山間的馬匹。小木跟秦北洋共騎一匹馬。齊遠山卻沒有跟安娜共騎,而是爬上了小郡王的馬背。葉克難、李隆盛與歐陽安娜打馬走在前頭。變身為幼麒麟鎮墓獸的九色,噴射琉璃火球照出險峻的山道。
但他後退了,將匕首塞回腰間,仰天長嘆:「時光已經懲罰了這個老頭,就讓時光繼續懲罰他吧。」
李隆盛靠近何常在,藉著一支烈焰燃燒的火把,冷冷地看著他的布滿皺紋的臉。
小木喝了一小口威士忌,原本蒼白的面孔一片緋紅:「我覺得,阿海大人——不,是阿海這個王八蛋,他並非貪財之人,此番盜掘東陵,他應該另有企圖。」
黃土埋脖子的老太監,跪在地上磕頭,先是給慈禧太后磕頭,又是給李隆盛磕頭,嘴https://m•hetubook•com.com裏喃喃地說些求饒的話語。
李隆盛搖頭:「非也。」
迎面一片金燦燦的夕陽,阿海與中山下意識地抬手遮擋眼睛,卻看到葉克難、小郡王、齊遠山以及歐陽安娜。他們四個一直守候在墓道口,沒想到跟阿海撞個正著。
齊遠山握著槍口的手在發抖,他的嘴唇發紫,很想扣下扳機,打爆阿海的腦袋,為秦北洋的養父母,為安娜的父親報仇……
地宮內,還剩下三個人。
秦北洋開竅了:「啊……阿海的計謀是通過挖掘清朝皇陵,讓末代皇帝溥儀對中華民國恨之入骨,從而投入日本人的懷抱?」
阿海無心戀戰,揮出匕首,虛晃一槍,縱身攀上慈禧太后的寶頂。他與中山踮著腳尖,眨眼間已飛出月牙城。唯獨齊遠山爬上寶頂,奮不顧身地追上去。
「政治?」
「不必了!若是封鎖墓道,那我們便成了盜墓賊。」還是葉克難考慮周到,「東陵被盜,可是天下大事,我想等到明天,天津租界里的末代皇帝溥儀就會知道,自然會派人來查看。」
何常在還抱著李隆盛的大腿。李隆盛一腳把他蹬開,將這老太監拋棄在慈禧太后的地宮。既然他心甘情願做奴才,就讓他繼續陪伴自己的主子吧。
李隆盛正反手抽了何常在兩個耳光,當即讓老傢伙的嘴角爆裂,鮮血直流。
「關外?」秦北洋想起了一個人,「小六子還打著五色旗跟青天白日旗分庭抗禮呢。」
「別!別拋下我!寶貝兒!我的小寶貝兒!」
「只可惜!讓阿海給逃了!」
「李先生全家遇難,只有一個男孩活下來,卻落到一個太監手中。這男孩皮膚白皙,眉清目秀,顏如舜華。」
「是我!就是我!當年的小男孩,被你……」
「對不起,我這次來到東陵,不是為了掘墓,而是來清理門戶。」李隆盛將匕首指向阿海的咽喉,同時瞟了中山一眼。
「九色,你可別嚇著他了!」秦北洋將九色召喚回來,他將小木從地上拽起來,「跟我走吧,我答應了海女,我要送你回家。」
「阿海挖掘的不僅是清朝皇陵,而是一個火藥桶!」
但他垂下胳膊,慢慢長出一口氣:「昨晚,你們放過了我;今日,我也放過你們。阿海、中山,從此以後,我們兩不相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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