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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汪克凡強納軍餉，擅自殺俘，還私自招募了幾百名輔兵，章曠不由得勃然大怒，立刻把牛忠孝叫了過去，逼他低頭，要嚴懲汪克凡。

牛忠孝老粗一個，搞起這種政治鬥爭來，完全不是章曠的對手，只能見招拆招，被動應付。聽說章曠到何騰蛟那裡告狀，就趕緊給汪克凡通風報信，讓他早做準備。

這本來也沒什麼，呂仁青還不會被這點困難嚇倒，但正好討伐宋江的戰事爆發，恭義營調動出征的過程中，組織混亂，貪污橫行，積累的各種弊端全都暴露出來了。沒想到明軍如此腐朽不堪，呂仁青從震驚到憤怒，對自己的選擇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如今的他，已經不是那個任人擺布的孱弱秀才，手裡掌握著一支強悍的軍隊，只是這支軍隊行事低調，很少露出獠牙，實力還不為外人所知。這支軍隊，是汪克凡一手打造出來的，基層軍官大半出身於他家中的佃戶，又有同鄉、地域、血緣關係作為紐帶，忠誠而可靠，哪怕真的和章曠翻臉，也沒什麼可怕的。

當然，就算真和章曠翻臉，汪克凡也不會脫離明軍系統，滿清太過強大，穿越者如果在南明內部再搞分裂，只會死得更快。

「雲台兄，這件事是我做的差了，現在後悔得很……」呂仁青滿面羞愧。

聽到這些傳聞之後，崇陽縣裡很多人都坐不住了，牙行商賈心疼功果銀，有些士紳也看不慣汪克凡的所作所為，他們紛和*圖*書紛上門，向章曠喊冤告狀，揭發汪克凡的種種「罪行」。

「謝了，我自己能處理。」汪克凡很客氣，卻明顯把他當成了外人。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已經演變成文官和武官的兵權之爭，章曠豈肯善罷甘休，他雖然暫時隱忍不發，暗中卻在布局設計，只等剿滅宋江之後突然發作，處置汪克凡，打壓牛忠孝，徹底掌控恭義營的兵權。

蘇漢章接過話頭，緊皺著眉頭說道：「胡大官把『為富不仁』的牌子摘了，還放出話來，說汪將軍就要丟官獲罪，鼓動那些牙行一起討要功果銀……」

隆茂昌摘牌的事情雖小，背後卻有章曠的影子，非常棘手。

明軍已經爛到根里了，軍隊里除了貪生怕死的官兵之外，就是觸目驚心的貪污腐敗，呆在這樣一支部隊中，要麼同流合污，要麼渾渾噩噩的混日子，別想有什麼作為。

他們兩個憂心忡忡，汪克凡卻沒有一點擔心的樣子。

提調官負責軍中的後勤供給，每天過手大筆的錢糧物資，上上下下已經形成了一個完整的利益鏈條，豈容一個外人插足？呂仁青的頂頭上司是一名副營官，和其他幾名提調官聯合起來，軟硬兼施，處處刁難，打壓排擠呂仁青。

呂仁青，現任恭義營提調官。

「仁青言重了，營中正是用人之際，你願意回來幫我，當然雙手歡迎！」汪克凡志向遠大，一切朝前看，過去的那點小小不快並不ｈttｐs://ｍ•ｈｅtuboｏk.coｍ.cｏｍ放在心上。

以訛傳訛，添油加醋之下，傳言很快偏離了事實真相。據說章帥震怒之下，請出尚方寶劍要斬了汪克凡，眾將苦苦求情才饒了他一條性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還是狠狠打了他一百軍棍，十條性命已經去了七條，人眼看著就不成了……

「家慈就是白霓鎮人氏，我在那裡住過兩年。」呂仁青答道：「蒙家在官場上根基牢穩，暗中還和綠林大盜勾結，黑白兩道上都呼風喚雨，雲台兄何必樹此強敵？」

八卦新聞總是傳的最快，汪克凡頂撞章曠，惹得大帥發了脾氣，這個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迅速傳開了。

他是恭義營的坐營官，又是何騰蛟的心腹愛將，章曠雖然身為統兵大帥，也不能真的和他翻臉，考慮到戰前正是用人之際，終於把這件事暫時壓了下來。

這裏面試探的味道很濃，如果不能及時作出反擊，那些猶豫觀望的牙行商賈就會倒向隆茂昌，把事情越鬧越大。但是，汪克凡如果反擊的話，章曠就會給隆茂昌撐腰，官大一級壓死人，還是拿隆茂昌沒有辦法。

接下來的幾天里，在附近州縣徵集的數千青壯陸續趕到，章曠做好準備之後，率領大軍乘船出發，從雋水河水路進兵通城。

他已經等了小半個時辰，吃了京良等人無數白眼，連茶水都沒給一杯，見到汪克凡之後，神色還有些尷尬。

「道不同，不相與謀，我在www.hetubook.com.com崇陽立足，早晚會和這種縉紳豪門起衝突，現在只是未雨綢繆罷了。」

現在大家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汪克凡要是過不了這一關，蘇漢章和於三郎也別想在崇陽混下去了。

回到軍營，卻有一個意外的客人在等著他。

豬隊友也是隊友，哪怕是一隻熱衷於內鬥的豬，只要他還願意留在隊伍里，就不能把他推到敵人那邊。

與此相反，汪克凡的部隊卻充滿了朝氣，呂仁青的職位雖然不高，將來的前途卻更加光明，反覆考慮之下，他終於決定及時回頭，再次投奔汪克凡。

「我當時腦袋發熱，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要是雲台兄肯原諒我，呂山一生不敢相負！」

「仁青，這段時間你查一查隆茂昌，武昌府京員外有他們的罪證，派人去取來。」汪克凡直接布置任務：「還有，白霓鎮的蒙家也要查，不光是于婆一家的案子，只要是枉法亂紀的行徑，都要盡量弄個清楚。」

「知道了，這件事我會處理。」他輕描淡寫地應了下來，打發了他們兩個：「你們回去吧，繼續開門做生意，該怎樣還怎樣。」

「自辯是一定的，但只靠自辯可不成……等打完這一仗再說吧。」汪克凡並不在意。

於三郎從沒見過他這個樣子，心中一慌，竟然答不上話來。

「雲台兄，要我幫忙做些什麼嗎？」呂仁青突然問道。

章曠身為四品監軍道，初掌兵權，正是要立威的時候，本想拿汪克凡和*圖*書開刀，牛忠孝的態度卻異常堅決，幾次讓他碰了軟釘子。

這番話里暗含異志，呂仁青不由得眼睛一亮。

……

汪克凡要等到第二天出發，他去碼頭送行，在章曠陰冷的目光下，和牛忠孝沒說上幾句話，回營的路上，遇到了於三郎和蘇漢章。

「那個，我，我……」呂仁青猶豫再三，終於鼓足勇氣說道：「我想回來追隨雲台兄，行么？」

「明白，卑職必會竭盡全力，查他個水落石出！」

「那好，等打完這一仗，我就向牛協台辭官！」呂仁青非常高興。

因為和汪克凡走得太近，於三郎、蘇漢章和其他的牙行商賈已經結成了死對頭，這幾天縣裡謠言四起，通江商行和「金不換」處處受人排擠，日子很不好過。

這是明確的表明態度了。對士大夫來說，除了效忠皇帝之外，在官場上也有一個站隊問題，所謂擇主如擇妻，在政治鬥爭中，選擇陣營之後不能輕易背叛，否則會遭到整個官場的唾棄。

只是如何處理，處理的時機如何選擇，還需要斟酌一下……

想要成就大事，就得拿出點胸襟氣魄，就算是黃澍、章曠之流，假如他們肯合作的話，汪克凡也不會拒絕，又怎會容不下一個呂仁青。

「你說什麼？」汪克凡的眼中突然閃過一道凌厲的鋒芒。

「章帥量窄，狠狠告了雲台兄一狀，牛協台再三囑咐，一定要小心應對，想好該如何自辯。」呂仁青說道：「還有，羊樓洞這一戰事關重大，如果雲https://m.hetubook.com.com台兄能立下戰功，哪怕何軍門怪罪下來，也能將功折罪。」

幾天前他接到調令，興沖沖地去牛忠孝那裡報到，被任命為恭義營的一名提調官，本想盡心竭力干出一番成績，不料短短几天下來，就碰了個鼻青臉腫。

牛忠孝全程陪著笑臉，態度上非常恭敬，但就是不鬆口，還反覆為汪克凡辯解。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所謂事急從權，不得已而為之，所謂大戰在即不宜處置領兵的將領，以免動搖軍心云云……

「怎麼，你對蒙家很熟悉么？」

「雲台兄，牛協台有話帶給您，章帥已上疏總督衙門，列舉雲台兄的罪狀，看樣子是下了決心，只等剿滅宋江之後就會對你下手，要是何軍門發下話來，牛協台也頂不住……」

當然，他這番話還是留有分寸，說的好不如做的好，呂仁青經過這次反覆之後，屬於有「污點」的人，想要得到大家的信任，還要看以後的表現。

汪克凡一愣，盯著他眼睛問道：「為什麼？」

「雲台兄，隆茂昌也就罷了，何必再去招惹白霓鎮蒙家？」

對汪克凡來說，這件事很簡單，既然隆茂昌破壞了遊戲規則，就必須受到懲罰，不能慣這個毛病。

「不用，回頭我向牛協台要人，在恭義營內部把這件事辦了，不要得罪何軍門。」汪克凡的這個安排更加穩妥，為呂仁青考慮得很周到，讓他越發感動。

「小人有一件事稟告……隆茂昌把牌子摘了，汪將軍可知道么？」於三郎急迫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