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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何督憲放心，末將知道其中利害。」盧鼎說道：「不過汪克凡去職之後，其部下都奉汪晟為主，此人雖然駑鈍，卻是個軟硬不吃的角色……」

果然，酒過三巡，汪克凡轉入了正題。

汪克凡卻沒考慮那麼多，只是很簡單的一件事，把自己老婆叫出來一起吃頓飯，免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在屋裡憋壞了。

有人抬著一筐河蚌上來，當著眾人面前宰殺，打開第一隻河蚌之後，裏面霍然閃動著一顆小小的珍珠。

此時此刻，汪克凡正在洞庭湖邊釣魚，沒有人來請他，他卻請了別人。

第三隻河蚌，又是一顆珍珠。

幾位客人的身份都很特別，有李四和篆姬，還有女扮男裝的花曉月，以及剛剛傷愈，被迫留在湖廣的錦衣衛千戶權習。

遠處傳來洗翠的喊聲，眾人回頭一看，岸邊的一張石桌上擺滿了酒菜，大家互相招呼一聲，放下釣竿一起入席。

「潤娘，你試試，很簡單的……」汪克凡手把手地教她，怎麼上餌，怎麼甩桿，怎麼看魚漂的動靜……終於，一條三寸多長的鯽魚被甩出了水面，從李潤娘的頭上直飛過去，濺得她滿頭滿肩都是水珠。

……

大家全都愣住了，只有汪克凡和花曉月面色如常。

明朝中後期以文制武，不是一句空話，而是有各種各樣的相關制度保證的，比如說，糧餉是軍隊的命|根|子，卻都在總督巡撫手裡捏著，武將見了他們自然俯首貼耳。

在何騰蛟看來，武將就該是這個樣子，而汪克凡和_圖_書卻是一個反面典型。汪克凡私下幫助農民軍，火併馬蛟麟和黑運昌，都嚴重挑戰了他的權威，要是不把這股歪風邪氣打下去，武將們都群起仿效，他這個湖廣總督還怎麼干？

「那得看你們官軍的啦！要是能打贏韃子再撐上幾年，我們就跟著混上幾年，要是韃子得了這大明天下，我們就坐船出海，後半輩子坐吃等死。」李四是私鹽鹽梟，是明朝政權身上的寄生蟲，但也是一根繩上的兩隻螞蚱，如果南明徹底垮台，他也沒得混沒得撈了。

「既然生意不好做，李四兄以後有什麼打算呢？」汪克凡又問道。

「不釣了，不釣了！」

「這個我知道，否則也不會這麼看重李四兄。」汪克凡淡淡一笑，突然轉身對傅詩華說道：「對了，今天難得在郊外野餐，吃頓烤魚怎麼樣……」

用餌料打個窩子，眾人一起甩桿垂釣，很快有魚開始咬鉤，一條接著一條不斷被釣上來，只有李潤娘是北方人不會釣魚，只在一旁笑眯眯地看著。

篆姬是女客，汪克凡就把傅詩華和李潤娘都叫來作陪，幾位客人對此都有些吃驚。叫小妾陪客很正常，把正妻也叫來一起釣魚，這裏面就透出一股親昵的味道，有些熟不拘禮的意思。

「李四兄，今年的私鹽生意怎麼樣啊？」

滿清控制南直隸地區之後，很快就和安徽的大鹽商勾結在一起，用官府的力量大力加強鹽業專賣的控制，從南方走私過去的私鹽都沒了市場。（和腐ｈttｐs://ｗｗw.ｈeｔｕｂｏｏｋ.ｃｏｍ•cｏｍ朽的明朝不同，清朝對鹽業專賣的管理更有成效，官鹽的價格便宜得多，只是明朝末年的幾分之一而已，在某種程度上減輕了老百姓的負擔，這一點不能否認。）

大家真的很熟嗎？

傅詩華盡顯主婦風度，一直溫文爾雅地陪著篆姬說話，她另有一番大家閨秀的氣質，在篆姬面前也不落下風。

「當然，當然明白，這件事是我李四小氣，早該對汪將軍開誠布公。」李四又說道：「不過除了丁軍門之外，南方各省我都熟悉，還有不少關係的。」

「嗨，這兵荒馬亂的，混口飯吃不容易呀……」李四也不避諱，把他們的情況大致介紹了一番。

從崇禎到南明，會打仗的文官寥寥無幾，死掉的盧象升算一個，活著的洪承疇算一個，可惜此人已經投降滿清，南明的文官統帥大都是瞎指揮，甚至自毀長城，自亂陣腳，打起仗來自然屢戰屢敗。

他們兩個在這裏嘀嘀咕咕，其他人則是一邊釣魚，一邊輕鬆地聊著天。

「軍中都是爭勇鬥狠之輩，對汪馬所部要剛柔並濟，巧用手段加以收服，切莫惹出兵變之禍。」

「嗯，我還有新鮮的河蚌，都是從崇陽專門運來的，特別的美味，諸位一定要嘗一嘗。」汪克凡又提出建議，大家卻都有些疑惑，吃烤魚沒什麼稀奇，吃河蚌就有些奇怪了。更奇怪的是，洞庭湖裡到處都是河蚌，為什麼還要從崇陽專門運來？

讓汪克凡慢慢釣魚去吧，他又不是姜子ｍ.ｈｅｔuｂｏok•cｏｍ.ｃｏm牙，不會有周文王去請他的。

「李四兄說的大人物，可是丁軍門么？」汪克凡口中的丁軍門，就是兩廣總督丁魁楚。

何騰蛟是文官，不懂軍事不會打仗，不是他的錯，但他偏偏是湖廣總督，擔負著軍事領導責任，是湖廣明軍的最高統帥，這就是明朝的以文治武，弊端無窮。

權習對釣魚心不在焉，卻對花天師花曉月更感興趣，不停找著話題搭話，花曉月卻不願和他說得太多，只提著魚竿盯著水面，半天才支吾他兩句，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

傅詩華當然同意，隨著汪克凡一聲吩咐，早有下人支起鐵架炭火，殺魚刮鱗忙了不停，時間不長，幾條烤魚送了上來，大家一起下筷品嘗，果然滋味鮮美。

只要把汪克凡的兵權架空，他手下的將領早晚都能拿下，何軍門打仗不行，卻最擅此道，有的是辦法。

「不要急，一步一步來。」何騰蛟充滿了耐心。

因為生擒祖可法的大功，汪晟被提拔為游擊將軍，又有從三品的散官品階在身，在軍中頗有威信，恭義營有他做主心骨，不好對付。

「吃飯嘍，吃飯嘍！」

第二隻河蚌，沒什麼特別。

盧鼎只好陪著他笑，何騰蛟更加痛快，得意之下，又對盧鼎再三指點。

第四隻河蚌，還有珍珠……

「哎——，韃子那邊管得越來越緊，咱們的私鹽進不去，長江以北的生意都斷了！」李四提起來就是一肚子氣。

何騰蛟在湖廣一言九鼎，權力，是他不容碰觸的禁臠。

「不用和-圖-書看了，你不輸給她的。」耳邊傳來汪克凡的低語。

但是聽說汪克凡留在岳州，和手下的部隊近在咫尺，何騰蛟還是感到有些擔心，再三向盧鼎詢問。

李四搶步上前，親自取刀下手宰殺，果然在這一筐河蚌中，大部分都有珍珠！

「若是有個機會，既能讓李四兄賺一大筆錢，又能幫助官軍打敗韃子，李四兄可願意么？」汪克凡意味深長。

「哈哈，哈哈，呵呵呵呵……」何騰蛟被逗得哈哈大笑，樂不可支：「怎麼？他當自己是姜子牙，還等著願者上鉤么？可笑，可笑之極！」

「怎麼，你們不是黑白通吃，在韃子那邊也有門路么？」汪克凡明知故問。

李潤娘的臉馬上就紅了，覺得自己笨手笨腳丟了面子，一邊擦水一邊偷眼向篆姬看了看，目光中露出一絲怯意和艷羡，在戰場上她不怕兇惡的韃子，但面對風姿綽約的美女篆姬，卻有些自行慚漸。

眾人驚奇不已，都聽說過老蚌藏珠這句話，但親身碰上的機會卻是千中無一，這顆珍珠雖然不大，運氣也算很好了。

各省都在打仗，隆茂昌各地的分號被迫關停了幾十家，正規生意上賠了不少錢，私鹽生意本來是利潤大頭，按道理足可彌補所有的損失，但是隨著滿清控制的範圍不斷增大，李四兄妹的私鹽生意也大受影響。

「本將沒有惡意，李四兄應該明白的。」

「汪將軍陣斬韃子名將博爾輝，如今已是天下聞名的大英雄，今日我李四兄妹有幸，一起敬汪將軍三杯！」李四和篆姬非常清和圖書楚，汪克凡請大家釣魚絕不是閑的沒事，其中肯定另有目的，在酒桌上會攤開細談。

「回何督憲的話，汪克凡在岳州府挺老實的，就住在洞庭湖邊，每天抓鱉釣魚，一副自得其樂的樣子。」

「當然，當然願意啦！」李四笑著說道：「要真有這麼好的事，我們兄妹不但願意，還能再找來大人物幫忙……」

李四微微一愣，轉頭看了篆姬一眼，笑了笑說道：「呵呵呵，汪將軍真是有心人，這麼快就查清了我李四的底細。」

小女生見了成熟|女性，往往都會覺得自卑，但在旁人看來，卻各有各的風情……

「怎麼會？你看她生得多美，就像畫里的人一樣。」

給假一百天，足夠了，足夠盧鼎做很多事情。

他最欣賞的武將就是張先壁，此人雖然畏敵如虎，只知禍害百姓，但是勝在服從管理，聽話老實，就像他豢養的一條惡犬，見了主人就搖尾乞憐，見了外人就大聲吠叫，見了叫花子就撲上去猛咬。

在朝廷整理的一份陣亡官員的名單里，他無意中發現了汪睿的名字，立刻抓住這個機會，撤去了汪克凡的兵權。

「呵呵，她其實還羡慕你呢，羡慕你年輕，充滿活力和朝氣，就像一朵剛開的花。」

到了戰爭不斷的南明時期，武將的地位有所上升，像左良玉甚至不把皇帝放在眼裡，但以文制武的制度並沒有改變，實力不夠的武將還得聽命于總督巡撫。隨著南明朝廷的威信不斷下降，各省的總督巡撫大權獨攬，自成體系，這些文官反而沾上了軍閥作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