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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南』挑出去，那誰走南邊？」趙道榮不由得愣住了，不知道他的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麼葯。

李成棟看了看他，突然一抬手，把四張骨牌又全部推亂。

……

李成棟點點頭，走到桌子前面停下，對著四張骨牌仔細端詳，似乎猶豫不定的樣子，好半天才緩緩伸出手，但離著骨牌不到一尺，又停了下來。

和楚軍一起來的，還有江西本省的一萬兵馬，由贛閩總督萬元吉親自率領。

東西南北，到底往哪跑？為了突圍方向的選擇，趙道榮和張石塊又吵了起來。

中間的大道上，騎兵往來奔弛，牲口車輛連成了長龍，步兵排成幾條長長的縱隊，在大道兩旁的田野中快步急行，如果有穿越者駕駛著一架飛機經過，就能在空中看到一副壯觀的景象，數萬大軍匯成一股洪流，衝破冬日蒼涼的原野，披荊斬棘，直奔向北！

趙道榮也不推辭，走到桌子前，先把其他的骨牌碼的整整齊齊，在旁邊放好，以免有人偷牌換牌，然後伸出兩隻大手，把剩下的四張骨牌揉亂，來回洗了幾遍，突然啪的一聲，並成了整齊的一排。

「我走南邊好了。」李成棟轉過身，對著同樣莫名其妙的張石塊和王立福問道：「我自願走南邊，你們沒意見吧？」

「算了，重新洗牌吧，把『南』挑出去。」李成棟的語氣淡淡的，好像剛剛拿定主意，如釋重負。

「啟稟兩位軍門，和-圖-書我軍趕到之後，屯布兒乘船逃走，岳州營已經解圍……」

大家都是牌場上的高手，有一整套防止出千的辦法，比如這副牌是趙道榮提供的，就由他本人來洗牌，但最後一個抽籤，就不怕他做手腳。

刁友謀聽他講完來龍去脈，立刻叫道：「督撫大人所疑不錯，這必然是汪軍門的釜底抽薪之計，怕咱們搶了楚軍的功勞！」

他剛剛說到一半，前軍奔來兩匹快馬，轉眼間到了跟前，馬上兩名軍將風塵僕僕，是西騎營和江騎營派來報信的使者。

那兩名軍將互相補充，詳細彙報戰鬥經過，聽說西騎營和江騎營敗了一陣，汪克凡卻沒有任何責備之詞，反而誇獎了帖兆榮和汪猛幾句——打仗就要靈活機動，不能蠻幹，楚軍的兩千騎兵輕裝急進，兵力又不佔優勢，救下岳州營就算完成任務，沒必要和擅長騎射的八旗兵硬拼。

雖然這一仗主要是靠楚軍打贏的，但是萬元吉的確出了一把力氣，汪克凡就帶上了他。南昌會戰取勝之後，楚軍將進一步介入江西，把這裏發展成第二塊根據地，如何和萬元吉、金聲桓等本地勢力相處，是一個新的課題。

李成棟攔住他們，說道：「這樣吵下去不是個辦法，抽籤吧。」

李成棟自願選「南」，接下來的抽籤就簡單多了。張石塊挑到了「北」，王立福挑到了「東」，都是很不錯的好籤，給趙道和*圖*書榮剩下了相對較差的「西」，作為抽籤的組織者，自己還親手洗牌，趙道榮雖然不太滿意，也找不到反悔的理由。

汪克凡提出一個折衷的建議：「贛軍要是跟不上的話，就放慢些好了，我帶楚軍先走。」

出於唇亡齒寒的原因，萬元吉對救援南昌還算盡心儘力，他手下的贛州水師甚至都打光了。付出如此巨大的代價，好容易打贏了這一仗，總得跟著楚軍分點軍功不是？

催馬追上汪克凡，萬元吉說道：「雲台，咱們已經走了整整一天，要不要歇息一下？我的人跟不上了。」

田野上煙塵滾滾，汪克凡率領五萬大軍，正向贛江岸邊趕來。

緊張感消除后，汪克凡心情大好，樂呵呵地邀請萬元吉，來嘗嘗楚軍的行軍餐。

王立福不和他們吵嘴，但非常堅決的聲明，他要麼往北，要麼往東，南邊和西邊誰愛去誰去，反正他是不會去的，大不了一拍兩散，不搞這個分頭突圍，要死大家一起死！

萬元吉也會騎馬，但是騎術不精，更沒有經過這種長時間，高強度的行軍，累得氣喘吁吁，他手下的兵馬也都盔歪甲斜，狼狽不堪，遠遠墜在楚軍後面，被甩下了一大截。

時間緊迫，他們顧不上多說什麼，各自回營準備，但是心裏都存著一個疑問，李成棟那廝，為什麼會主動選「南」呢？

岳州營可是他的嫡系部隊，楚軍中的主力，所以m.hｅｔｕｂoｏk•cｏｍ.cｏm汪克凡消滅藺光遠后，立刻單刀直入，全軍趕來救援岳州營，哪怕驚走屯布兒這隻惡狼，也在所不惜。

軍帳中，嘩啦一聲，一副象牙骨牌倒在桌子上，從中間選了四張牌，分別對應「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做好了抽籤的準備。

「你……什麼意思？！」趙道榮臉色一變，就要發怒。

「不行！韃子的騎兵厲害，西騎營和江騎營不是他們的對手，未必能救下岳州營，片刻也耽誤不得！」

汪克凡考慮了一下，笑著答道：「韃子的水師最少要到明天早上才能回來，這伙綠營兵肯定等不到那個時候，如果我估計得不錯，他們會在天黑後分頭突圍，我軍也應該提前分兵，準備攔截。這種落水狗打著最過癮了，不知萬督撫有沒有興趣，挑一隻肥壯的嘗嘗？」

張石塊和王立福早就等得不耐煩，一起叫著大聲催促，張石塊嘴裏還不乾不淨的，趙道榮也很不滿意，撇著嘴罵道：「老李，你怎麼像個娘們似的？快點！」

他越想越不對勁，叫來一個名叫刁友謀的親信幕僚，商量對策。

「哎呀，這可怎麼辦？我已經領了將令，不能再變了！」萬元吉很是後悔，大老遠巴巴地跑來，卻被汪克凡略施小計就晾在一邊，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蔫人有蔫主意，說完自己的要求后，王立福就緊緊閉上嘴，任由趙道榮和張石塊如何發怒咆哮，就是不說一句話和圖書，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趙道榮的眼睛突然睜大，重重一拍李成棟的肩膀：「好！這個辦法好，就他娘的抽籤，生死各安天命，不管誰抽到哪兒，都不許反悔！」

埋鍋造飯，炊煙升起，當楚軍士兵捧起熱騰騰的飯菜，贛軍才從後面趕了上來，聽說終於到了休息時間，贛軍立刻齊刷刷地坐在了地上，東倒西歪。

萬元吉帶著一萬贛軍，跟在楚軍後面。他們的路途最近，任務最輕，所以非常輕鬆，萬元吉甚至還有些懷疑，南邊可是死路一條，清軍真的敢來嗎？

雖然是冬天，南方的地面還有一定的溫度，那場暴風雪剛過幾天，地面上的積雪基本上就化完了，只有少數終日不見陽光的背陰處還有些殘雪。

大局已定，汪克凡驟覺輕鬆，下令道：「在前面找個合適的地方，大軍打尖用飯，休息一個時辰。」

「當然不能放過他們！」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萬元吉非常清楚，贛軍的戰鬥力很一般，尤其不擅長野戰和夜戰，如果碰上綠營兵的主力，不但撈不到肉吃，還會崩掉幾顆大牙。

萬元吉也笑了，連連擺手：「哎，贛軍的牙口可比不上楚軍，肥壯的歸你，給我留一隻好對付的瘦狗就行。」

鹹肉乾菜竹筒飯，萬元吉從沒有吃得這麼香甜，吃完后掏出手帕抹抹嘴，關心地問道：「屯布兒雖然跑了，還留下了好幾千綠營韃子，雲台有什麼打算？」

休息一陣后，wwｗ.hｅｔubｏoｋ.ｃoｍ.cｏｍ楚軍再次出發，分成幾部，各自行動，汪克凡親自率領恭義營和輜重部隊，前去和岳州營會師，另外派吉安營等部隊，在東西北三個方向都設下層層伏兵。

「不少了，正合適！」萬元吉很滿意。

「那就這麼定了！」汪克凡點點頭，又囑咐道：「綠營韃子如果走南邊，必然陷入重圍，最後只能靠水師接應，萬督撫只需嚴守江岸，他們就插翅難逃……」

趙道榮轉向李成棟，叫道：「老李，你出的主意，你就來弄第一火！」

人貴有自知之明，汪克凡對他多了兩分好感，仔細考慮了一下，說道：「譚泰在豐城縣，綠營兵的主力肯定要往北跑，但其他方向也會分頭突圍。這樣吧，贛軍就負責南邊好了，我估摸著，南邊應該也有一兩千清軍，萬督撫可別嫌少。」

「誰先來，老子等你們先挑！」

岳州營是楚軍起家的老部隊，因為戰場形勢突然發生變化，才讓他們冒險充當誘餌，汪克凡嘴上雖然沒說什麼，其實一直在揪著心。老話說「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但這樣的交換有悖人之常情，在汪克凡看來，那孩子一定不是親生的。

正是摘果子的關鍵時刻，萬元吉當然不甘心掉隊，連忙擺手說道：「那不用，我們先跟著，實在跟不上再……」

張石塊和王立福互相看了看，都沒有接話，他們兩個玩了二三十年的牌九，卻從來沒有玩過這麼大的，不自覺都想慎重一些，讓別人先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