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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汪克凡，還有金聲桓，還有西軍孫可望、李定國和劉文秀，廈門的鄭成功、四川的賀珍，包括山西大同的姜瓖，都是非常強大的存在。他們不用聯合起來，只要楚勛和帝黨一起支持隆武帝，國家機器照樣正常運轉，文官們或者尋死覓活，或者一起辭職，反而正中楚勛的下懷。

往日里不管是真是假，大家在朝房裡還能融洽相處，雖然各有自己的小圈子，但是明面上大都保持著基本的禮貌。汪克凡連搶四庫后，往日的融洽氣氛已經蕩然無存，不但楚勛被孤立，文官集團內部也界限分明，南黨佔了三間朝房，東林黨佔了三間朝房，帝黨佔了一間朝房，中間派另找了兩間朝房，盡量不和其他人接觸。

呂大器的臉色一變，額頭立刻冒出一層細密的汗珠，張張嘴，卻沒有說出話來。

黃錦接過來看了一遍，面無表情遞給楊廷麟，交給眾人傳看。

貪污五千兩銀子的數額不小了，真要較真的話，撤職是肯定的，查辦起來沒準還有更嚴厲的懲處。當年東林黨和閹黨你死我活，往往就是給對方扣上一個貪污罪名，最後充軍發配或者直接處死的，都屢見不鮮。

另一間朝房裡，楚勛幾位大佬也在談論呂大器的命運。

時代不同了，隆武朝廷里，以汪克凡為代表的武將軍閥已經是不可忽視的一支政治勢力，士大夫與和_圖_書天子共治天下的時候，文官才能一手遮天，現在武勛既然崛起，文官鬧的再凶也沒用。

楊廷麟只大眼一掃，就皺起了眉頭。

殺人不是目的，立威才是目的，貪污什麼的，隆武帝根本不考慮，這個罪名不能太輕，又不能引發株連，所以很難定。

「學生病入膏肓，苟延殘喘罷了，今日上朝，特來請辭歸鄉。」呂大器眼神閃了閃，黃錦問他病情，其實是問他準備如何收場，裝病裝了這麼久，總得給隆武帝一個交代，看他如何處置自己。

呂大器長期裝病，今天第一次上朝，他走進這間朝房的時候，黃錦、楊廷麟和陳子壯等人正在說著什麼，見到呂大器立刻停了下來，沉默片刻，和呂大器打個招呼，互相寒暄了幾句。

「唉，你還不明白么？當今天下不靖，武勛軍鎮為尊，士大夫與天子共治天下，都是過去的事情了。」黃錦雖然地位最高，但是愛惜後輩，諄諄教導道：「皇上內有楚勛支持，外有楚軍為援，再加上內庭和錦衣衛，還怕你們幾個的凈諫摺子不成？要是真的鬧大了，皇上撇開我等，一樣能推行新政，到時候誰來為天下士紳鳴冤做主？」

「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黃錦喟然一嘆。這句話沒頭沒尾的，呂大器和楊廷麟等人卻都聽懂了，謀逆大罪肯定不能認，呂大器因heｔuboｏk•ｃom.ｃｏm病請辭如果得到恩准，就算僥倖過關，最好的結果了。

「你回去再寫一個摺子，彈劾先自先生。」楊廷麟突然開口。

「絧庵先生，兼山先生，秋濤先生，先自先生……學生擬了一份摺子，請各位過目。」周鼎瀚從袖子里拿出一份奏章，送到黃錦面前。

意欲，就是想干還沒幹，從法律上講，以此定罪並不成立。

又是一天早朝，文武百官在朝房裡五更待漏。

「原本我是想保住呂大器的，不過聖上心意已決，他肯定難逃一死，而且要由咱們都察院來當這個惡人，給呂大器尋個罪名。」汪克凡的神態很平靜，呂大器是死是活，他並不在意，在意的是隆武帝的打擊面有多大，然後如何進行人事調整。

隆武帝堅持要殺掉呂大器，主要是為了維護自己的皇帝寶座，凡是敢謀反的，就必須殺掉，但是為了避免打擊面過大，不能真的以謀反定罪。

「皇上不準的話，我就自盡好了，一死了之。」呂大器的聲音突然提高，楊廷麟面色一變，正要吩咐關上房門，門外卻突然又走進一人，正是翰林院侍講周鼎瀚。

隆武帝事先準備了諸多的後續手段，只等文官勛貴發起反擊后，就讓他們嘗嘗什麼叫做霹靂手段，什麼叫做天威難測。誰知使盡全力一巴掌扇過去，卻打在空處全不受力，下一步該和*圖*書怎麼辦，反而不知道了。

東林黨到了這個時候，一定要保呂大器，而呂大器到了這個時候，一定要給隆武帝一個交代，稱病辭職是最理想的結果，但隆武帝未必會同意，以他收拾丁魁楚的手段，呂大器不吃點苦頭，肯定過不了關。

……

「汝等無知之輩，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楊廷麟冷冷看了他一眼，把正在燃燒的奏章扔在地上，又小心的來回踢了兩下，確保全部都燒成灰。

汪克凡連搶四庫，犯下十惡不赦的大罪，隆武帝非但沒有追究，還加封他的母親妻子，這簡直不是拉偏架，而是赤膊上陣來助拳，直接一巴掌打在文官的臉上。但是文官們挨了這個巴掌后，竟然只是哼哼了兩聲，就轉身避開，繼續追著汪克凡不放，根本不理隆武帝。

隆武帝莫名其妙。

「這份凈諫摺子，是你自己的意思？」

貪污吧，把呂大器變成一個貪污犯，從經濟問題入手，撤職查辦也可以接受。

「什麼，彈劾先自先生？」周鼎瀚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楊廷麟竟然讓他彈劾呂大器。

悟空想吃唐僧肉，還沒有成為事實，你又沒有證據，他又何罪之有呢？

呲呲兩聲，楊廷麟把那份奏章撕成幾半，舉到燭火前點燃。

隆武帝想不通。

「這可難了。」傅冠說道：「聖意難測，同樣是處死，罪名定的輕了重了可大和_圖_書同相同，是斬是絞是凌遲，是否株連家人，搞不好都會引起一場風波。依我看，最好還是只殺呂大器一個，其他人慢慢再說。」

苦思冥想，隆武帝突然間恍然大悟，隱隱猜到了一些原因……

鬧什麼鬧，別鬧了，不過是汪克凡的老娘媳婦罷了，隆武帝願意加封就加封，咱們全當沒看見。

「若是皇上不準呢？」楊廷麟很擔心，雖然他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但好賴呂大器還頂在前面，如果呂大器能過關，他當然也跟著沒事。

他正說的口沫飛濺，楊廷麟卻突然喝道：「夠了！還要添亂么？」

「病好些了么？皇上見了你，必然要問的。」黃錦來到桂林后，和隆武帝已經見過兩次，有加封太傅的風聲放出來，眼看就要位列三公，人臣之級，今天被欽點上朝，參与議政。

「不錯，汪克凡罪無可恕，聖上卻一意偏袒，加封其母為貞義一品夫人，以九五至尊對軍鎮行諂媚之行，有失為君之道，學生雖然位卑言輕，只能上一份凈諫摺子，直辯其非！」周鼎瀚慷慨激昂，對眾人說道：「幾位先生看過之後，我就會聯絡各科言官一同具名，向聖上遞一份生死折，聖上若不允，我等唯有血濺御階，以死明志……」

東林黨在明末風光了五十年，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有資格參加朝會的官員很多，整整佔了三間朝房，其中的幾位大佬巨和圖書頭，又單獨佔了一間，在朝會前提前開小會。

但是必須想通。

汪克凡笑道：「我已經想好了，呂大器的罪名就定為『意欲迎立外藩』，你們覺得如何？」

「你……兼山先生！你這是何意？」周鼎瀚是翰林院侍講，品階不高卻身份尊貴，將來更是前程遠大，在東林黨內部也是重要的骨幹，平常楊廷麟對他都客客氣氣，今天卻把他辛苦寫成的奏摺一把火燒掉，簡直比打了他一巴掌還難受。

但是和株連九族的謀反比起來，貪污查辦起碼還有一線生機，案子查起來，楊廷麟和黃錦等人固然不會袖手旁觀，屁股不幹凈的南黨和王公勛貴也會盡量幫忙……退一萬步說，就算隆武帝用貪污罪名處死自己，還能保住家人的安全，一大幫兒子女婿和門生子侄還能接著做官。

……

傅冠一愣：「這個，怕是不妥！『意欲』與『莫須有』異曲同工，當年徐有貞以此罪名誅殺于謙，為世人所不齒……」

文官們這是怎麼了？

「先自先生身患惡疾，意欲向皇上請辭歸鄉，我等當然要助先自先生一臂之力。」楊廷麟想了想，說道：「先自先生乃國之棟樑，請辭聖上一定是不準的，唯有自污壞了官聲，才有一線希望。唉，當年丁魁楚的案子里，還有一些沒查清的地方，先自先生也被牽扯其中，據稱受賄五千兩白銀，雖無實據，卻也並非捕風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