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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魯王朱以海親征福建，忠於他的明軍在福建東北和浙江東南一帶發起反擊，攻克了沿海地區的兩座府城，十多個縣城。

「怎麼才這麼點人？有一千嗎？」

「十有八九吧，但這也沒什麼奇怪的，一次攻不下關口，還可以接著再攻。陳帥兵多，只要韃子的援兵沒到，一個拼一個總能拿下仙霞關，我估算著最少還有一天一夜的時間，拿下頭關之前不會讓咱們上去的，就在這裏慢慢等著吧……」

姚啟聖淡淡笑道：「話說回來了，只憑咱們這支兵馬，怕是打不到福建。仙霞古道六嶺九關十八寨，都是一等一的險要之處，陳帥只怕沒打算攻進福建，只是要奪下仙霞關。」

姚啟聖卻有的是辦法，找個一個往前線運送物資的民夫隊，隨便編了一個謊話，又送給管事的幾兩銀子，就跟著民夫隊過了哨卡。

他轉過身，向窯嶺前後的盤山路看了一回，輕輕搖了搖頭，坐下摸出一塊飯糰，送到嘴裏慢慢地咀嚼著。

「五百三十六個人，不少了。」姚啟聖說道：「兵在精不在多。仙霞一關上的守軍最多也就是千把人，這裏地方太窄，兵多了也擺不開，只要能出奇制勝，五百精兵就足以攻克仙霞關！」

姚啟聖的估計果然沒錯，從晌午到傍晚，這支輜重部隊一直沒有接到繼續前進的命令，就在山路上坐了幾個時辰。前面仙霞關方向不時響起戰鼓聲，鬧上一段又和_圖_書靜下來，過一會再鬧上一段，陳邦傅正在反覆嘗試攻打仙霞關。

「哪有一千，最多七八百。」

姚啟聖離開紹興后，先騎驢，后換船，舟行並用，一路趕到衢州府。

「姚秀才，你們這些讀書人就是心太軟，看這些長夫吃苦挨打就受不了啦，是不是？你大概還在心裏罵我了吧？」

「這麼打下去可不行，得趕緊另想辦法，否則韃子援兵上來了，的確有些麻煩。」姚啟聖自言自語地說著，看到江千戶的神色越發緊張，又勸了他幾句：「不過江總爺放心，陳帥有幾千披甲戰兵，把前面的路堵得死死的，韃子援兵上來也就是僵持，一時半會兒不會敗。」

江千總露出迷惑不解的神色，剛想說什麼，又覺得頭皮發癢，伸手在髮髻里撓了幾下，捏出一個虱子送到嘴裏，啪嗒一聲咬破：「這個我就不懂了，你們讀書人都是有見識的，也許說得對。唉，秀才你說說看，仙霞關能打下來嗎？為什麼不讓咱們繼續往前走了？」

姚啟聖所在的這支輜重部隊包括五百個輔兵，一千五百個在浙江當地徵集的長夫，以及兩百多匹牲口和滿載著物資的大車，排成的隊伍浩浩蕩蕩，隊首已經快到窯嶺山頂，隊尾還在半山腰甩著。

沿途又聽到很多消息，真假難辨。

「說得好！你這個秀才還有幾分見識。」

姚啟聖猜得不錯，天黑之後，從窯嶺北面又上來一支明wｗｗ.ｈｅｔｕｂoｏk•cｏm•ｃｏm軍，紅色的營旗上三個金邊黑字，鎮筸營。

「那也太少啦！仙霞關可是天險，幾百人上去能頂什麼用？」

鎮筸營除了也打著紅旗之外，裝備武器和號衣都和廣西兵完全不同，士兵們身上還帶著一股獨特的氣質，就像性情彪悍的生苗山民，滿臉都寫著生人勿近。他們一水都穿著抓地麻鞋，打著過膝的裹腿，腰間挎著三尺倭刀和一堆看不懂用途的小零碎，肩膀上還背著一大團撓鉤繩索，看上去似乎就和周圍的大山非常協調。

「我不知道。不過陳帥既然發兵來攻，就肯定還有後手，不會就這麼三板斧……」

江千總也爬了上來，坐在他的旁邊，面對重重翠綠的山嶺，解開衣襟盡情吹著山風。

據說……南直隸那邊也有很多人造反。

「不用了，學生情願在江總爺麾下效命。」

傍晚過後，戰鼓聲再沒有響起，卻陸陸續續有傷兵退下來，看樣子前面傷亡不小。窯嶺關口後面有一座清軍的兵營，這些傷兵都被送到那裡救治。

「啊哈，看江總爺說的哪裡話，所謂慈不掌兵，軍法如山，打仗的時候當然不能婆婆媽媽的。」姚啟聖打著哈哈，沒有多做解釋。他剛才搖頭，是覺得這支廣西兵的後勤運輸有問題，還有很多細節沒有做好，僅從這一點上看，陳邦傅的思恩兵就算不上一支強軍，當然，這種得罪人的話不能當著江千總說ｍ•ｈｅtｕｂｏok•com.ｃｏｍ。

江千戶和幾個手下議論紛紛。

一個輔兵把總被駁了面子，對姚啟聖罵道：「你個酸秀才懂什麼！陳帥的五千戰兵打了一天，還沒能攻下頭關，楚軍這幾百人也是白給。」

「麻煩，麻煩！沒想到仙霞關這麼難打！堵在這麼個死胡同里，前面萬一吃了敗仗，咱們跑都沒地方跑去。」江千戶越來越緊張，他這是頭一次和滿清韃子打仗，一會兒自信心爆棚，一會兒又覺得馬上就要完蛋。

到了衢州府城附近，姚啟聖離開民夫隊，從小路繼續往西邊走，很快進入了明軍控制的江山縣。他大老遠巴巴地跑來，就是想看看楚軍是什麼樣子，但又搞不清明軍各部的番號歸屬，稀里糊塗把陳邦傅的廣西兵當成了楚軍……三天之後，陳邦傅沿著仙霞古道向南發起進攻，跟在後面的老營輜重部隊里，多了一個浙江紹興籍的年輕文書，名叫姚啟聖。

旁邊突然遞過來一個水葫蘆。

據說……在浙江南部一帶，又有大群的匪寇蜂擁而起，他們割掉辮子，打出抗清旗號，呼應東征的明軍。

據說……譚泰已經派出十萬大軍支援浙江和福建，很快就能趕到。

據說，明軍十多萬人馬對福建發起圍攻，江西明軍、廣東明軍、鄭成功、朱以海……福建境內到處都在激戰，省城福州都遭到了進攻，情況比浙江還糟糕。

姚啟聖笑了笑沒說話，轉身自顧看著鎮筸營離去的方向，目光www.hetubook.com.com中露出一絲壓抑不住的熱切。這樣的兵，才是天下強軍的樣子，而且明顯是有備而來，楚軍真是不可小覷。

「仙霞關易守難攻，沿路又有許多塘兵烽火台，強攻不利，奇襲不成，怕是不好打。讓咱們停在這裏，也許就和這件事有關……」姚啟聖看著仙霞關方向，心裏暗自揣摩，如果自己是明軍主將，該怎樣才能攻佔仙霞關，但是想了半天，都沒有萬全之策。

「你是說，前面的戰兵打了敗仗？」江千總是運送糧草的輔兵千總，在廣西也很少打仗，基本上就是一個軍事外行，三句兩句就被姚啟聖忽悠住了。

「還是頭一次見這樣的兵，樣子好怪呀！」

仙霞古道從江郎山下穿過，一路還算平坦，到了窯嶺之後就開始翻山越嶺，兩旁山崗上的竹林似乎永遠沒有盡頭，鬱鬱蔥蔥，茂密繁盛……山路變得越來越窄，一節節的台階不停爬上去，很快就耗盡了人畜的體力，牲口馱不動沉重的糧包，就分攤到輔兵長夫的肩膀上。

「換楚軍了，換楚軍上去了！」江千戶和幾個輔兵軍官站在關前，看著面無表情的鎮筸營士兵魚貫過關，他們和姚啟聖一樣，也是頭一次和楚軍打交道，都充滿了好奇。

山路難行，領頭的軍官卻催得很急，輔兵和長夫稍微走得慢些，呼嘯的鞭子就劈頭蓋臉抽下來，打得他們哭號哀求不停。聽說前面的仙霞關已經開戰，這支輜重部隊運送的物資非常重要，和*圖*書耽誤了軍情全都要砍頭。

姚啟聖是負責寫寫算算的文書，受到領隊的江千總優待，不用下力扛糧包，就這樣爬山也累得夠嗆。好容易挨到山頂關卡，前面突然傳來命令，讓大家坐下原地休息。

江千總用欣賞的目光看著姚啟聖：「都說忠義報國，但是讀書人里能吃這個苦的真不多，你算個好樣的。這幾天先在我這兒踏實幹著，到了福建后我會向陳帥保舉你的。」

其他人都忙著喝水吃乾糧，姚啟聖卻登上窯嶺關牆，向前方的仙霞關方向眺望凝聽，不知道是不是距離太遠，仙霞關那邊沒有任何聲音傳來，只有一道狼煙遠遠的豎在山嶺后。

進了衢州府地界后，離著府城還有大約一百里左右，前面的路就被清軍哨卡封住了，這裏已經接近前線，為了防備明軍的細作，衢州府的府城周圍早就戒嚴，閑雜人等別說入城，連靠近城郊都不允許。

據說……明軍又派了一支部隊進入浙江，兩萬多大軍雲集衢州府，到處徵集船隻，看樣子是要攻打衢州府城，甚至會沿著錢塘江一路東進，打到省城杭州。

姚啟聖缺乏情報來源，無法確定這些消息的真偽，但譚泰派來十萬援兵的說法實在太離譜，他不用多想都知道是假的。撐破大天，譚泰最多派來三五萬人馬已經了不得，還不一定什麼時候趕到，現在去衢州府看看沒有太大的危險。

「姚秀才，你說說看，陳帥現在有什麼好辦法，能把仙霞關打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