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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明

作者:半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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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天之驕子,唯我縱橫 第一六零章 雄傑

第六卷 天之驕子,唯我縱橫

第一六零章 雄傑

楊廷麟大是不以為然,打斷湯來賀說道:「南斗公多慮了,國事為重,私怨為輕,李成棟只要放下屠刀,不再為大明為敵,過去的一些小事又何必多提?不錯,他當年是殺了一些百姓,但那時各為其主,原本也怪不得他的頭上,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就這麼定了吧!」
「這個我理會得。」楊廷麟嘆口氣道:「唉,國家孱弱,武將反制朝廷,很多時候只能委曲求全。只要汪克凡不來染指蘇杭,其他的事情都好商量。」
假裝生氣,藉機發飆,楊廷麟越是大喊大叫,越是無法掩飾心中的恐懼,汪克凡如果派楚軍來搶地盤,靠萬元吉和蘇觀生的軍隊是萬萬抵抗不住的。
「哎——」
他又去找湯來賀和楊廷麟,勸說不可逼迫楚軍過甚,以免引起變亂,如果汪克凡一怒之下付諸武力,誰又能打得過楚軍?到時候反而雞飛蛋打一場空。
湯來賀沉吟說道:「李成棟麾下確是善戰之兵,但他當年血洗江南,堪稱惡名遠揚,招降他恐怕會引來無數非議……」
傅鼎銓沉默半晌,緩緩說道:「若真是到了那個時候,學生定然會遵從朝廷號令,與楚軍決一死戰,但在這之前,還請兩位閣老三思再三思,慎重再慎重,以免刀兵一起,國家大傷元氣……」
走出去老遠后,卜從善終於忍不住罵道:「這廝當年被我追得幾乎自殺,現在卻牛皮哄哄的裝模作樣,真他娘的小人得志,猖狂的沒邊了!」
卜從善是池太總兵,吳一品是當塗知府,楚軍攻入南直隸后,卜從善是第一批反正的綠營將領,吳一品是第一批歸順的文官,他們兩個都和楚軍走得太近,已經不可能改換門庭,但是句容縣裡的種種亂象,已被他們看到眼裡,心裏感到非常焦慮……他們必須跟著汪克凡混下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汪克凡最近卻非常低調,或者說表現得很軟弱,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拍屁股和-圖-書走人了,他們兩個如果被閃在南直隸,今後的日子就要飽受煎熬。
儒家思想中很早就有以民為本的說法,孟子甚至說過:「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但在明末東林黨的解讀下,不是所有老百姓都能被稱作「民」的,破產的自耕農淪為佃戶后,就離強盜小偷不遠了,工匠如同下力的牛馬,商賈好像待宰的豬羊,軍戶都形同奴隸,至於樂戶、丐戶等賤籍,那根本就沒被當人看。
作為降將和降官,他們被排在隊伍的尾端,大人物已經過了御河橋,他們還在外郭城的大門處,剛剛進了大門,卻看到亭子里坐著一個二品大員,正是閩贛總督萬元吉,一隻腳上的靴子被脫去,親隨正在為他抹藥油,看樣子是扭了腳。
吳一品臉色陡變,抬手按住了卜從善的嘴巴,左右看了看說道:「要作死嗎?俗話說擇主如擇妻,豈能輕易改換門庭!再說巴巴的貼上去,也只能把自己賤賣了,又有什麼好處?當下之計,我等只有繼續追隨汪軍門,萬萬不可自亂陣腳。」
兩天後,楊廷麟率領一個龐大的使節團,到達句容,立刻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
他頓了頓,又接著說道:「另外還有一件事,不知道兩位閣老作何考慮,蘇州、杭州尚在清虜手中,若不讓楚軍出兵,朝廷可有把握收復甦杭?」
「唉,我也就是隨口一說,被萬老賊那副嘴臉給氣昏了。」卜從善說道:「朝廷賞罰不公,擺明了要打壓汪軍門,我這心裏實在是氣不過。」
隆武朝廷這幾年編練新軍,也攢下了一點家底,關鍵時刻正好派上用場。那支新軍駐紮在桂林附近,負責保護陪京的安全,現在廣西方面比較穩定,隆武帝可以冒些風險把新軍派到江南來,再加上趙印選、焦璉、和陳邦傅等人的兵馬,應該能夠收復甦杭。
汪克凡的地盤已經夠大了,楚軍又這麼能打,再被他佔了江南m.hetubook.com.com三省的話,就等著改朝換代吧,到時候就算汪克凡自己不打算造反,部下將領也會逼著他黃袍加身,但凡還對大明存著一點忠義之心的文官武將,都不會坐看這種情況發生。
楊廷麟一擺手,說道:「這個不必擔心,朝廷自有計較。」
從個人感情來說,湯來賀對汪克凡和楚軍並沒有敵意,但是隆武朝廷的現狀在這擱著,如果任由楚軍繼續坐大,整個國家就會失控,作為文官的一份子和帝黨的領袖,湯來賀必須誓死捍衛隆武朝廷的利益,並不惜因此與汪克凡為敵。
這是士大夫一向秉持的正統觀念,湯來賀並沒有反駁,只是心裏覺得有些不對味,當年大明王朝正是在這種觀念的指導下,把億萬百姓都看成無足輕重的螻蟻,最後才會被李自成推翻……「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句話人人都聽過,真正記在心裏的卻沒有幾個。
「嗨,要我說呀,你們讀書人就是前怕狼,后怕虎!我要是汪軍門的話,就直接發兵佔了江南三省,誰敢搗蛋老子就跟他玩命,有什麼了不起的?」
「那和公開造反又有何異?」楊廷麟突然失控,怒道:「朱成功已經取了揚州,汪克凡若是有本事,就儘快收復南京嘛,到時候朝廷還都南京,他直接做曹操好了!」
過了孫權墓,在孝陵正門前整隊,卜從善和吳一品文武殊途,被分到了不同的兩隊,都排在後面的位置,前面則由汪克凡和楊廷麟分別領隊,唐王朱聿鐭居中而站。
江南的水太深,汪克凡是玩不轉的,只有楊廷麟這樣的士林領袖才能控制住形勢,換句話說,楚軍雖然打贏了寧鎮會戰,卻要讓出大部分勝利果實,別想染指蘇杭之地。
但是楊廷麟來了一看,江南綠營兵都在寧鎮會戰里打光了,反正歸順的只有幾千人,根本不夠用:「我有意招降徽州府的李成棟,南斗公以為如何?」
www.hetubook.com.com人家帶搭不理的樣子,卜吳二人趕緊告罪離開,人家可是大人物,咱們這種小蝦米一定要識趣。
這是一場戰爭!
在下馬坊開始步行,沿著神道向里走去,卜從善瞟了一眼旁邊的巨大石碑,又趕緊收回目光,和吳一品相對而視,一起露出苦笑。
君父如天地,田雄出賣了弘光帝,就是東林黨人的生死大敵,必欲除之而後快。
「好漢不提當年勇,咱們那時候還披著韃子皮,把明軍打得越狠,現在越不能提。」吳一品小聲說道:「萬元吉總督閩贛兩省,如今正是風光得意的時候,搞不好過幾日還會變成閩浙贛三省總督,抬抬手就能把你我二人碾死,方才那種話以後可再不能說。」
「他若是一定要取蘇杭呢?」傅鼎銓追問道。
頂盔摜甲的楚軍士兵在門前肅立,禮部派來的官員來回檢查著隊列禮儀,隨著一陣雄渾的鐘鼓,眾人邁步進入孝陵,然後再次肅立等候,在禮樂聲中進行一番複雜的儀式后,唐王朱聿鐭率眾人進入享殿,跪倒祭拜明太祖朱元璋的靈位。
本著見佛就拜的原則,卜從善和吳一品趕緊上前行禮,萬元吉淡淡哼了一聲,好像說的是免了,又好像是罷了,總之沒聽清。
「這世上,本來就不講公道的,否則當年大明何至於亡國,你我二人又怎會屈身事賊?」他們二人這時候來到了石像路,吳一品指著一頭雄獅說道:「汪軍門僅憑一己之力,打下了這麼大一份基業,又豈是任人擺布之輩,必然有厲害的后招等著那些文官,就容他們囂張一時吧。」
這是最高級別的軍事機密,在實施之前,對傅鼎銓這樣的封疆大吏也不能透露。
百姓如螻蟻,李成棟這幾年前前後後殺了十幾萬的百姓,不過是一件小事,大家可以握手言和。
……
和托守蘇州,濟席哈和田雄守杭州,總共還有一萬多清軍精銳,江南明軍卻只有楚軍最為善戰,如https://www•hetubook•com.com果讓楚軍收復甦杭,請神容易送神難,人家佔著蘇杭不走了,隆武朝廷的種種算計都會落空。
重要性不亞於寧鎮會戰!
「呵呵呵,國家大事豈能如此兒戲。」吳一品微笑道:「汪軍門羽翼未豐,把江南三省全佔了又有何用?若是失了民心,總不能把江南百姓都殺光吧。放心吧,汪軍門雖然年少,卻是一代雄傑,必然早有應對的法子,我等只需靜觀其變好了……」
「從桂林抽調新軍,會不會動作太慢了,萬一清虜援兵南下,豈不是裡應外合之勢?」湯來賀隱隱有些擔心。
用蘇杭之地的糧餉挾持楚軍,逼迫汪克凡渡江北伐,這是關係到隆武朝廷生死存亡的基本國策,不可能退讓,如果汪克凡一定要搶蘇杭,那就意味著爆發內戰……隆武朝廷如果退讓的話,整個國家很快就會分崩離析,早死晚死都是死,還不如和汪克凡拚死一戰,或許可以用大義名分把他壓垮。
搶地盤,抓軍隊,這就是楊廷麟的首要任務,手裡沒有足夠的軍隊,事事都要受制於楚軍,搶佔蘇杭要地更是一句空話,隆武朝廷掌握著大義名分,反正的綠營兵都可以供其驅使,就可以有效地掌握江南三省。
捧臭腳的,抱粗腿的,打算投機撈一把的,各種角色一擁而上,都想和楊廷麟搭上關係,為了對抗楚軍,各路明軍大佬原本已經結成了一個鬆散的同盟,現在更是有了主心骨,湯來賀、萬元吉、王應華、陳邦傅等文官武將每日在楊廷麟的住處進進出出,商議不停。
孝陵原本是一個龐大的建築群,在戰火中損毀嚴重,暫時無法大規模修繕,只盡量清掃一番,就選擇了一個吉日舉行拜祭孝陵的儀式。
楊廷麟,才是江南真正的主人!
湯來賀瞟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說道:「既然如此,就將駐守杭州的田雄一併招降了吧,只要許以高官厚祿,此人多半會獻城出降。」
傅鼎銓和楚軍關係深厚,和圖書這些日子一直憂心忡忡,私下裡幾次想找汪克凡談談,卻一直找不到他,後來看到楚軍本分而低調,心裏才稍微踏實了一點……汪克凡既然知道退讓,隆武朝廷的局面就能維持下去。
汪克凡這段時間的表現非常低調,一直沒有在句容縣露面,楚軍則兢兢業業的繼續攻打南京和鎮江,已經掃清了大部分的外圍據點,把清軍包圍在城中……在很多人看來,這是汪克凡準備退讓的表現,如果他還想要蘇杭和太湖周邊的地盤,現在就該拚命活動,取得各方的支持,把聲勢搞得越大,朝廷的顧忌就越多,就會對他做出一定的讓步,汪克凡既然自己都放棄了努力,說明他害怕功高震主,不敢和隆武朝廷翻臉。
「厲害的后招?到底是什麼后招?」卜從善追問道。
「萬萬不可!」楊廷麟拍案而起,凜然說道:「田雄出賣君父,無恥無義之極,我等大明臣子都恨不能食之肉,寢之皮,彼此不同戴天,豈能招降於他?!」
「我不知道。」吳一品斜了他一眼,答道:「我若是懂這些,早到汪軍門身邊高就了,何必當個小小的當塗知府?」
等到傅鼎銓走後,湯來賀和楊廷麟相對而坐,一起嘆了口氣。
「現在就是這麼個策畫,若是局勢有變,再行從權之法。」楊廷麟說道:「我此次離開桂林之前,聖上再三叮囑,到了江南后最要緊的是抓緊軍備之事,各路義兵和反正的綠營都可重用,按新軍之法整肅編練,可是我到了江南才知道,南直隸反正的綠營兵不過數千人,那些義兵又都是些烏合之眾,終歸不堪大用……」
「他娘的……」卜從善眼珠一轉,突然腦洞大開,問道:「這廝手下正缺兵馬,咱們去投靠他怎麼樣?」
湯來賀看了他一眼,沉聲說道:「雲台為人沉穩,應該不至出此下策,但他若真的起兵,不論假託何等借口,都是犯上違逆的亂臣賊子,我等哪怕粉身碎骨,也只有與之周旋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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