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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往的唐玥堅強，但總是略嫌沉重，這來自她的生活經歷，十五歲離開學校，進入工廠，日復一日，在擔心恐懼和沒有願景的世界里重複著生活。

開了汽水，兩人各一瓶。

「小玥姐。」一邊跑，他一邊沖不遠處的唐玥揮手。

「炸帶魚外頭不裹東西，炸到顏色金黃就好。」

江澈明白她的意思，笑著點了點頭，沒否認。

學校操場里有打球，吊單杠，跑步的學生……

「茄子，帶辣，還放了點酒糟……阿姨說你吃這個最下飯。」

「你別看大招現在這樣，以前他被人欺負都只會哭，我還要幫他打架呢。」唐玥說。

問題江澈其實一點都不想當「澈哥」，這會兒不跑，等著帶上40幾號人晃幾條街，再晃回學校，從此成為證據確鑿的小霸王他哥大霸王么？

今天，最關鍵的一步完成。

江澈吃了，說：「很好吃。」

在一片仇恨的目光和遠處此起彼伏的唾棄聲中一絲不亂，跟著走。

江澈當然還是平穩氣場，這會兒的情況，以唐連招的個性和形象，竟然都「諂媚」起來了，那就等於他擺明了帶著人準備道歉，然後耍無賴。

整一院子的小混混，看著他們今天剛被說服，下定決心一定要跟上的，高深和*圖*書莫測的，老大的老大，一霎間集體愣在當場。

「那就喝汽水。」

過往的這些年，因為時代、家庭固有的觀念，加上生計的考慮，不敢離開二廠，她和唐連招唯一可以做的對抗，就是用弟弟的生命去威脅……

它像一塊大石一直壓著唐玥，生怕弟弟哪天就真的把命賠上。

還好是唐玥來了，不然江澈沒準還真不好脫身。

唐連招憋屈地點了點頭，心說當時真應該趁無知先揍他一頓啊！

說完他當先走去。

把江澈又變回「澈哥」。

唐玥得到鼓勵，開心地繼續道：

鄭忻峰也有點緊張，搶一步站到江澈身前，剛想開口說話，江澈拍了拍他肩膀說：「沒事的，走。」

22歲而已，老什麼老啊，江澈想說，但是這個年代畢竟不同。

因為早上發生過衝突，放不下心，陳有豎和鄭忻峰專程過來在公交站等著。

他們剛剛已經想好了，磨。

沒走幾步，唐連招等四十多人出現，凌亂站在路邊。

以前怎麼沒見過你這麼激動過！鄭忻峰在後頭搖頭道：「注意平穩氣場啊，老江。」

陪一旁又聊了一會兒，江澈告辭出門。

下午辦完事，把錢付清，但是完整的手續還要等幾天才能完成，這和*圖*書年頭政府部門的效率慢得嚇人。

江澈和秦河源抱著巡視領地的心思先去四處商鋪都轉了一圈，傍晚才回來。

「謝謝。」看著江澈的眼睛，唐玥說。

兩個人互相看了看，笑到肚子疼。

這一刻江澈開始很明白，老媽為什麼這麼喜歡唐玥，哪怕她當時看起來是那樣的困窘，首先當然是好看，其次，她是那種大人眼中標準的賢惠可人的兒媳婦。

江澈猶豫了一下，說：「小玥姐，我今天不想吃蛋。」

「大招今天不回來吃飯，你要喝酒嗎？我買了兩瓶啤酒，一瓶白酒，還有黃酒和汽水，汽水現在還是冰的。」

兩人眼神對上，是那種男人之間英雄默契的眼神交流，惺惺相惜？

廠花姑娘請吃飯，親自下廚……

「……」

一路上嘴巴不停，唐玥指著牆頭屋角，說著她十五歲以前在這些地方的趣事、小事，最普通的事。

「我覺得相親肯定相不上的。」

唐玥說：「這個肉，小塊的，瘦的尖上帶一點肥，先在油里炸過一下，炒一會兒，再放辣椒進去，辣椒炒生點，肉炒老點，就不膩了，對吧？」

這怎麼可能拒絕？

這會兒正好放學下班時間，老街路面上來來往往有不少喜氣洋洋的群眾，ｈeｔubook•cｏm•cｏm吃得早的人家端著飯碗坐在門口，遠遠地互相聊天。

這看似強勢，其實是弱者徹底無奈下的掙扎。

晚飯後，唐玥扎著圍裙收拾、洗碗，不得不承認這個狀態下的她比之盛裝參加舞會更有另一種味道。

她夾了一塊在江澈碗里，笑著說：「是阿姨教我的。」

「魚你不愛吃，不是不喜歡，是懶，怕煩……討厭抿魚刺。阿姨說你是一個什麼都能習慣，唯獨很怕煩的人。」

莫名眼前浮現她坐在書桌旁，被小男生遞情書的樣子，江澈突兀地問：「小玥姐，你談過戀愛嗎？」

韓立大師在盛海，在全國，幾千上萬的弟子都能放得下，哪來的興趣真去當這個老大。

「……」沒顧上搭理，江澈心想說，公開，我這沒公開的事多了，一旦公開何止武松，簡直得像呂祖那樣，被畫成像掛起來拜。

話沒說破。

唐連招等人安靜地等在院子里，黑壓壓的一片小混混……

撥雲見日這個成語的美好只有真正在陰影下壓抑長久的人才能體會。

「是不是已經太老了？素雲和雨芬老說我，對了，素雲肚子里有寶寶了，雨芬和鄭忻峰商量著去一趟你朋友老家呢。她們有時候會說，讓我去相親……」

帶著些許錯和圖書愕，唐玥抬頭看了江澈一眼，有些窘迫地搖頭。

牛炳禮之於唐玥，代表了她對人性醜惡，社會艱險的認知，還有實際生活的無奈和無助……

……

若不然她在工廠里熬日子，在最憎憤的人手下討生活，堅強但是壓抑，哪會想到上夜校，又哪有心思去感觸這個年紀本該有的期待和幻想。

江澈可以在她的眉眼和笑容里看到一種完全放鬆的狀態，這是過往不曾有的。

給江澈拿了雙筷子，唐玥比量著，挑出最整齊的，探身平整地放在他的碗沿上。

這些，也許暫時唐玥自己都還沒注意到，她現在只是想表達感謝。

現在桌對面的她像個積極表現的小女孩那樣努力介紹著，眼神不時投過來，等待誇獎的樣子，似乎更好看了，因為更生動。

「要是事情公開了，你現在這條街上，就得像武松打虎下山一樣被抬著走過去。」鄭忻峰在旁邊嘀咕。

「這招好像沒用啊……他這是拿小玥姐當擋箭牌呢。」看著江澈的背影跑向唐玥，不敢跟，站在唐連招身邊的黑五感慨道。

而今牛炳禮就這麼突然倒下了，聽說慘絕人寰，唐玥之前人生中最大的邪惡BOSS，在江澈這裏，竟然不費吹灰之力……

唐玥說著剝了一個雞蛋，放在江澈已經和-圖-書空了的碗里。

因為看表情就知道唐連招不是來找事的，估計是猜到了什麼，來道歉加耍賴的……若不然唐連招那張兇悍的臉配上這「討好」的笑，實在不搭調。

江澈發現，唐玥變輕快了，不是糖水罐頭和體重的問題，是她整個人給人的感覺，現在變得前所未有的靈動，甚至有些活潑。

江澈果斷回頭，向屋裡喊：「小玥姐，你弟弟帶人堵我。」

操場上的學生和路人們的目光紛紛轉過來，這是要出事？

唐連招看見江澈出來，滿懷誠意地笑一下。

簡直太穩了，鄭忻峰覺得這樣下去，自己很可能築基有望，「不過跟老江比還是有差距，平穩氣場啊，老江就是這麼穩，真穩。」

……

一行四人里陳有豎語音功能CD中，只聽不說，剩下三個偶爾說笑，就這麼在一片目光中平靜走過去……

江澈撒腿就跑。

「……」

下崗和離開工廠開啟了蛻變的第一步，與江澈合夥的那次小生意是第二步，開店是第三步……

小桌上五六盤菜，不多，但是樣樣精緻。

結果唐連招往前一步，想要開口……

唐玥就站在那裡，穿著舞會後就再沒穿過那一身，江澈給她買的白襯衫，藏青色長裙。眼睛是腫的、紅的，但是還是可以看出來用心打扮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