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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唱歌，把吉他橫在膝蓋上，低著頭很自由，很平淡地唱。

「有點梵唱的感覺。」

大多數時候是高曉松在說話，京城侃爺的風範一展開，就有點兒攔不住的架勢。

「好。」

依然有些青澀的老狼，就如他二十年後一樣靦腆少話，哪怕喝得多了，也是緩慢的語速，大多時候安靜在聽，偶爾才說幾句。

「對，他吉他談得是不錯，不過主要不是這個，是他那話兒……嘿，天賦異稟。」

江澈：「沒有啊。」

「嗯。」

高曉松走了，走幾步又回頭。

「……啊？去幹嘛？」

薇薇師姐走時裙角飛揚，遠遠回頭說：

被日子折騰散了的人會想說，去你妹的吧，問題他真的可以，他人生最大的閱歷和認知缺陷，就在於他根本不知道，對於很多人而言，其實「苟且」就已經不易。

「而且說不定哪天，音樂版權就正規起來了呢？國家總是越來越好的。」江澈頓了頓，不看他說：「回去吧，《萬物生》就送你了，說不定哪天還有機會合作。」

高曉松是喜歡江湖的，對他而言，那些被人砸場子的「艱難」，那些放低姿態故作老道的江湖應對，都是帶有幻想色彩的經歷和故事。

這個https://www.hetubook.com.com時候江澈才知道原來他自己也寫歌，而且寫的還不錯，就像許多人都是在多年後通過網路綜藝認識了一個腿很白的胖子，返回頭才知道，高曉松原先也唱歌。

大概十幾個人，就這麼零零散散圍一圈坐著，手裡拿著啤酒瓶……把木吉他放在一旁。

「是啊……我看見山鷹在寂寞兩條魚上飛，兩條魚兒穿過海一樣鹹的河水。」江澈這回把詞給唱出來了。

「他說邀請我畢業後去燕京，回頭專輯里我唱一首歌」，薇薇師姐有些猶豫，抬頭問，「你覺得行么？」

「你說誰，宋柯？那我鐵瓷啊，欸我給你們講一宋柯的事啊，你們知道他長那樣，憑什麼招那麼多姑娘么？」

「哥們你早說啊，話說我剛剛差點以為你是江湖人，找事呢，嚇我一跳。」高曉松醉得有些厲害了，湊到江澈旁邊說：「怎麼說，有空去趟燕京城，哥們帶你玩兒？咱哪哪都平趟，你信不信？」

他是能說的，古今上下，天南海北，軍事政治，秘聞八卦，什麼都能跟你扯。文史能講，黃腔能開，就是四九城裡一代代少年人拍婆子的那點事兒，講來照樣和*圖*書有滿滿的滋味。

「江澈，你是不是有點喜歡我啊？你要是喜歡我……」

「……」

當他多年後說出那句其實挺讓人糟心的話——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還有詩和遠方的田野。

高曉松來找江澈。

「……哦」，薇薇師姐說：「那我去燕京。」

「嗯，你說。」

第二天上午。

江澈想了想，對他來說，在時代回溯的歷程中遇到一些後來有名有趣的人，接觸一下然後來點兒惡趣味，是一件挺好玩的事。

「你不回燕京城嗎？出專輯什麼的。」

高曉松想了想，點頭，如果能在時代的某個烙印上留一個名字，他的性格是喜歡的，也是得意的。

「對了，交代你件事。」

不過大多數時候心裏顧忌著，不願意把這些人徹底帶偏了。

一個唱完，大伙兒胡亂吼幾聲，然後下一個。或也有時候，一個唱到一半，另一個拿起吉他接上，唱個簡單地和聲。

……

「錄專輯啊……你肯定火，你長這樣，隨便唱你都火。」

江澈拒絕了。

周圍人都愣了一會兒。

「你又餓不著。」江澈說：「去吧，把專輯做出來，說不定也是也是一個時代的印記啊，你說等咱們這撥人四五十歲那天，再回頭聽heｔｕｂook.com.ｃoｍ見校園民謠，都提你，提老狼，是不是也是挺有滋味一事兒？」

這樣的人註定有一口飯吃，或者準確點說，高曉松同志其實打從生下來那天起，就完全不必擔心這些問題，他的家庭背景在那裡——外公是深大首任校長，外婆是北航籌建人之一，外舅公式燕京城四大名醫之一，舅舅是清華系主任，父母也都是清華教授，母親還是梁思成的學生，繼父更牛，是開國副總理之孫。

江澈點頭，「……行吧。」

下午，薇薇師姐來找江澈。

「本來是打算回的，大地唱片找我們說弄一校園民謠的專輯，可是那玩意他其實掙不了多少錢，都是盜版……」高曉松看起來還是想做生意。

「高曉松和老狼他們在弄一個專輯你知道嗎？那貨一看就好吹，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高曉松說了感謝，說：「那咱可就是哥們了。」

薇薇師姐低頭想了想，抬頭說：「……嗯。」

大概就是這樣的人，才最適合在這樣一個時代，去叛逆，去做一個滿懷江湖和夢想的文藝青年。

其實原先說好了，薇薇師姐畢業后是準備給江澈一起幹活的，江澈也一度很看好她，但是他還是這麼問了。

「聽學生會那個劉名m•ｈetuｂoｏｋ.ｃom.ｃom聲說，哥們你有做生意？還是特牛掰那種。」高曉松前陣子剛在嗨南敗了一個酒吧，趕著市場經濟的大潮，壯志未平，「怎麼著，帶帶兄弟？」

「隨時。」

「竇唯？熟，那也是我鐵瓷啊，那小子個性比較怪你們知道吧，現在好像不做樂隊了，單玩兒，越玩越開。」

這天晚上趁著酒興，江澈和一幫文藝青年一起把歌「寫」完了。

「那你喜歡嗎？」江澈說。

「叫《萬物生》吧。」江澈忍著笑說。

「你們說，這歌叫什麼好？」

「試試，那要不行呢，不行還能回來給江老闆打工嗎？」薇薇師姐笑著問。

「這，有點意思啊。」有人把吉他拿起來了，試著去彈一個曲調。

偶爾有人來了興緻，放下酒瓶拿起吉他彈唱一首不知名的歌，趁著酒意把聲音和情緒都灑在夜風裡。

這場景哪怕江澈其實不是個文藝青年，依然覺得有趣，有一種莫名地放鬆感和寥廓感。

寫完大夥議論了一會兒。

「知道，應該是真的。」江澈說：「怎麼了？」

江澈苦笑著點了點頭，到這兒，心裏那點兒惡趣味也收了，返回去說：「那你倒是說說看，我之前說那句歌詞，它到底怎麼樣？」

「那就去唄。」江澈笑著說：「去試和-圖-書試也好。」

「咱去了只唱歌啊，高曉松要是追你，你就大嘴巴子抽他，不服你讓他找我。」

「啊？哈，好。」

「老江你跟我們去嗎？」

「這丫是個會寫詞的」，高曉松則說，「白茫茫茫雪，為了湊曲子，這有點兒不擇手段的意思，硬多出去一個『茫』……不過意外挺有味道。」

「這樣就合理多了，還有么？」

「……是歌詞嗎？」

老狼這麼一說，大伙兒都止不住點頭。

「老崔，崔健你們知道吧？我給你們講一個老崔當年的事，他丫當年臭裝，差點讓人花了（打傷）……」

在高曉松的嘴裏，誰都是鐵瓷，誰那點事兒，他好像都在場，而且能講成故事。

理想主義的人大概都是這樣，哪怕在倒馬桶維生的時候，依然可以幻想著《上海灘》的劇情，安慰自己是丁力。

飯後帶了些粗糙簡單的食物，江澈和高曉松、老狼，劉名聲、薇薇師姐，還有其他民謠歌手一起，回到入夜後的舞台續攤。

江澈也是沒想到，自己這玩一把都還擔心著，怕把人帶偏了……結果高曉松反過來，還想著給他帶偏去。

「我想想……你們聽下這句」，江澈低聲哼著，「你說那時屋後面有白茫茫茫雪呀，山谷里有金黃旗子在大風裡飄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