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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蘭察立刻趕了過來，跪在地上。

「是。」海蘭察回得極為坦蕩，「皇上，瓔珞姑娘本也沒想要隱瞞，她說了，皇上慧眼如炬、明察秋毫，一定會猜到真相，故若是皇上問起，讓奴才如實相告。」

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也只能由她自己走到最後。

所以她的選擇只能是皇帝，只能是弘曆！

袁春望快步走來，雙手按住她的肩膀，質問道：「你明明答應過我，要一輩子留在圓明園與我為伴，如今卻要拋下我，去當皇上的女人！」

這天底下，最了解她的，或許真的就是面前這個人。

若是她能夠走到盡頭，就再回來找他，對他說對不起，一次不行就來兩次，兩次不行就來兩百次……她會一直來，直到他原諒她為止。

是夜，長春宮仙館內。

煢煢孑立的不只是魏瓔珞，弘曆同樣睡不著，他孤單一人立在仙館內，靜靜看著眼前的皇后供像，直至夜幕低垂，李玉掌燈而來，燈火驅散了他身周的黑暗。

「我原先，是真的打算wｗw•hｅｔｕｂｏｏk•com•cｏm討好太后的……」魏瓔珞喃喃道，只是再三思慮后，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太后雖然也可做個靠山，卻只能保她平安，不能助她復讎，因在太后眼中，後宮女子都是皇帝的人，為他生兒育女延續江山，本質上沒有任何不同，不會因為喜歡魏瓔珞，就偏心於她，幫她對付皇帝的女人……尤其是一個有孩子的女人。

「李玉。」弘曆緩緩閉上眼睛，「叫海蘭察來一趟。」

悲傷與絕望一併從他臉上消失，殘留的只有草木成灰般的寂寥，袁春望木然道：「魏瓔珞……你也背叛了我。」

弘曆聽完，惡狠狠道：「好狡猾的心思！」

「哥，你不是一直想當人上人嗎？」魏瓔珞沉默半晌，對他勉強一笑，「從今以後，我們再也不用在圓明園吃苦受罪，回到紫禁城做貴人，做人上人，不好嗎？更何況，我本來只想討好太后，不曾想過去當皇上的女人，這隻是個意外！」

「不管你想和圖書要嫁給誰，我都不會有意見，我還會親自為你送嫁，只有愛新覺羅弘曆不可以！」袁春望握住魏瓔珞的胳膊，眼圈微微發紅，「只有他不可以！」

世上本無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方法再巧，實施起來如此繁瑣，後宮眾嬪妃，又有幾個真的願意在這上頭下功夫？多半就算知道了法子，也是讓下頭的人去做。

「說吧。」弘曆負手而立，背對著他道，「怎麼回事？」

「哥……」魏瓔珞欲言又止。

出了房門，望著頭頂彎月如鉤，海蘭察忍不住在心裏喃喃一聲：「傅恆，我這麼做究竟是對是錯……我成全了他們，但你怎麼辦？」

屋內，弘曆仍舊一動不動地立在供像前，心裏喃喃一聲：「皇后，魏瓔珞究竟是忠是奸……且讓朕替你看個清楚吧。」

袁春望冷笑一聲：「你騙得過天下人，卻騙不過我！皇上對你誤會重重，認定你心懷叵測，他會容許你去太後身邊嗎？但你討得太后歡心，皇上向來重孝道，從不駁斥太后和圖書的意思，最名正言順阻止的方法，就是把你留在身邊！魏瓔珞，你根本早就算計好了！」

弘曆飛快轉過身，有些驚訝地看著他：「……你肯說？」

「是。」海蘭察退了出去，剛要關上房門，弘曆忽然再次開口道：「從今以後，牢牢記住，她是朕的魏貴人，不要叫錯了！」

「你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他什麼都有，你卻一無所有。」魏瓔珞看著他，心酸地想道，「如今連我都要舍你而去……」

即便是傅恆，也只是愛她，而並非真正了解她，否則他也不會做出迎娶爾晴那樣的事，導致二人情誼斷絕，從此陌路。

半個時辰之後，宮女所的房門被人推開，床上的細軟才收拾到一半，魏瓔珞與明玉轉頭見了來人，忙躬身行禮：「見過李總管。」

若走不到盡頭……黃泉路上，她一人獨行，不必相送！

「下去吧。」半晌之後，弘曆忽然意興闌珊的吩咐道。

魏瓔珞心中劇烈掙扎，一會兒是皇后的音容笑貌，一會兒是他給自己喂和-圖-書葯時的溫柔，一會兒是角樓上，皇后縱身一躍的身影，一會兒是雪地里，他朝她傾斜而來的油紙傘。

正如袁春望是這個世上最了解魏瓔珞的人，魏瓔珞同樣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

海蘭察照著魏瓔珞先前的交代，如實回道：「瓔珞姑娘請奴才幫忙，準備了四十個裝滿魚蟲的紗布口袋，每一隻口袋都有細密的網眼，系在竹竿上，插入水面下的一排石縫，等時間長了，魚蟲就會從口袋裡游出去，所有的錦鯉都會被吸引來覓食，正好成了一排，嘴一張一張，順著水波，便像是叩頭一般……」

他本以為自己還要恐嚇一番，卻不料剛開口，海蘭察便回了一聲：「是。」

若連魏瓔珞都要舍他而去，袁春望在這世上，就真的一無所有。

弘曆冷笑一聲：「別給朕戴高帽子了，說吧，鳥兒可以訓練，魚兒又是怎麼訓練的？」

海蘭察楞了一下，然後深深垂下頭去：「是。」

小心看他一眼，海蘭察有意無意為魏瓔珞辯了一嘴：「瓔珞姑娘說，皇上精和圖書心籌備萬壽節，就是為了哄太后開心，她的目的也 是一樣，只要太后高興，做什麼都是值得的！」

「跟我走吧。」袁春望眼中甚至帶了一絲祈求，「每天凌晨玉泉山水車都會進圓明園，只要精心安排，我們可以遠走高飛，永遠離開這兒！我什麼都不要了，我們一起走，好不好？」

「……對不起。」魏瓔珞痛苦地閉上眼睛，淚水滿面，「哥，對不起……」

他先前說那麼一句，倒也不是真的要怪罪她。

李玉手托拂塵，笑眯眯的對魏瓔珞道：「魏貴人，皇上今夜要召你侍寢，天大的福氣，你好好準備！」

弘曆沉默下來。

「哥哥！」望著他決然而去的背影，魏瓔珞眼中含淚，匆匆追了幾步，最終閉上眼睛，一個人孤苦伶仃地哭立原地。

袁春望一點一點鬆開了手，拋下他與養母離開的養父，將他送進凈身房的八叔，對他視而不見的親父，將他當馬騎的弟弟……這些人，這些過去，在他眼前一一閃過，他目光恍惚了片刻，最終，定格在魏瓔珞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