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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夜閉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氣，許久才睜開：「也罷，若這是她所想，那朕便成全她。」

※※※

守在寢宮外的唯有紫羽，當她瞧見朝這邊走來的帝君時，立刻迎了上去：「帝君。」

紫羽從地上起身，默默地回首看了一眼寢宮，眼中閃過一絲落寞，終是尾隨荀夜去了。

荀夜至始至終都站在原地等待著紫羽出來，等了許久，也不見人，安公公有些氣憤道：「帝君親自來見華妃，她卻擺架子，真是不識好歹。」

她被光芒刺的睜不開眼，待看清楚那道光芒時，那支鋒利地劍已插入胸口，她沒有感覺到痛，只是獃獃地看著手握長弓而緩緩走來的荀夜，他的眸子間冰涼冷血，不帶一絲情感，彷彿是要置她于死地的堅毅。

他早就料到了今日的結局嗎？所以，在今後的日子中，他要用這支朱釵讓她時時刻刻來記住他？

「所以，帝君你的意思是，在射那一箭之前，是對自己的箭術有自信，更算準了荀洛不會讓我受傷，才毅然射出那一箭，對嗎？」

「她睡了？」荀夜的聲音不冷不熱，低低沉沉。

「你讓荀洛劫持你威脅朕之時，你可有想過，置朕於何地？」荀夜渾身散發著怒火，指著她：「不僅如此，你還對元翊通風報信，讓他在關鍵時刻逃過一劫。如今朕對他這個功臣無可奈何，你開心了？」

而她，看著那一幕，也彷彿看透了這皇宮。

她笑著說完，便轉身而去，那一刻，淚已滾落。

※※※

荀夜搖搖頭：「即便失誤，也傷不到你。」

而帝君在上朝之時卻隻字不提此事，有大臣在早朝提出，也怒斥，仍舊未應允恢複選秀制度。

她不自禁地將衾被擁入懷中，想從中找尋溫暖，可她的身子卻愈發的寒冷。

直到第六次來到雪華宮，蘇落雪終於和-圖-書肯見他一面。

彷彿又想起了那日在灶房內，荀洛將這支朱釵插在她的髮髻，用低沉地聲音說：如你遇見這花，如我遇見你。

「帝君，娘娘有吩咐，不見任何人。」紫羽照實說道。

許久，她才從夢魘中掙脫出來，昏暗的寢殿中唯有一盞青燈搖曳，隱約照亮了一處，可看在她眼中卻是那麼蒼涼。

「緣分已盡……」荀夜重複了一遍這四個字，似乎在品味其中深意。

「那奴婢……」

荀夜沒有做聲，只是朝寢宮內走，可是紫羽卻擋在了他面前，攔住了他。

荀夜，還是理智的。

「荀洛不可能讓箭射中你，最終，他還是推開了你，不是嗎？」

荀夜仿若未聽見般，耐心地等待著。

宮宵影重，幕燈搖曳。

月上中天，如今的雪華宮已是冷冷清清，宮人甚少。

「你要朕如何信你！」

荀夜批閱好奏摺，便起步出了御書房，一直守在一側的安公公立刻尾隨而出，卻見他出來之後便站在石階上許久，不動也不說話。

一時間，宮中流言四起，帝君前段時間冷落帝后多日，如今連最寵愛的華妃也冷落了，宮中之人紛紛猜測，是否麗貴妃要受寵了，可是帝君對貴妃卻是不冷不熱的態度，一時間以太後為首的文武百官紛紛上表啟奏，懇求帝君恢複選秀制度，挑選賢良淑德女子充實後宮，延綿子嗣。

其實，沒有這支釵，她也永遠忘不了荀洛，忘不了這個陪伴在她身邊默默守護的風影。

帝君口諭，恢複選秀制度，命百官各自舉薦品學兼優、賢良淑德之女進宮選秀，充實後宮。

今夜微寒，月色卻極好。荀夜心裏有事，一直若有所思地負手而行。

而她，還是太過懦弱，當斷不斷，到如今傷人傷己。

她沒有想過，原來他們之間的感情在這ｈｔtｐs://www.hｅtｕbｏｏk.cｏm.coｍ深深皇宮中竟是這樣脆弱。

對元翊通風報信？

「進去稟報，說朕要見她一面。」荀夜吩咐著。

也許，有些事，她真的該放手了。

「你今後就在御前伺候吧。」荀夜一邊說著亦轉身，邁步離開。

對於他這句問話，她沒有任何考慮，因為她知道，荀夜肯定了解，荀洛根本不可能會傷害她分毫。

「他，是死在我的懷中。」她沉沉地開口，臉上依舊如常，雲淡風輕。

荀夜憤怒地將她的話打斷：「荀洛荀洛……你的眼中只有荀洛嗎？你忘記了他曾經如何的欺騙你，利用你嗎？」

「可帝君你有沒有想過，若是你那一箭出現偏差，若是荀洛沒有將我推開，此時的蘇落雪就不可能再站在你面前了。」說到此處，她的聲音有微微的提高，微紅的眼眶閃過淚光：「你在做任何事之前，都將所有事都算計好，理所應當地按照自己的意願去做。可是我只是一個女人，當你的箭朝我射來，荀洛將我推開了，他在用生命保護我，而你卻在用我的生命當賭注……」

他在御書房外挾持她，只不過是一場戲，一場要她認清事實的戲。

而元翊擒賊有功，荀夜賞賜大量珠寶以示嘉獎。

七月 天朝各地共二百六十名秀女進宮選秀，入住採薇宮。

緊緊捏著手中的珠釵，她深深地閉上眼，腦海中揮之不去的仍舊是那支鋒利的箭，觸目驚心。

這幾天，荀夜陸續來到雪華宮五次，都被蘇落雪借口推掉，荀夜也沒有強行逼迫其見面，只是每回都來，雖然每每被拒。

終於，她還是掀開衾被，翻身下床，披了件衣衫便拉開寢宮之門，邁步而出。

不知不覺，正月已過，大半個月來，荀夜未再涉足雪華宮，而蘇落雪也未邁出雪華宮一步，https://m.hetubook.com.com而是命人在寢宮偏殿收拾出一個佛堂，日日夜夜抄著經文，仿若與世隔絕。

她低頭，看著始終緊捏在手心的珠釵，當日被她摔成兩段的朱釵，如今已修補完好，幾近無痕。

不知走了多久，忽聽安公公低聲道：「帝君，再往前便是雪華宮了。」

沒有人情，沒有尊嚴，更沒有愛情。

彷彿知道會有這個結果，荀夜只是勾了勾嘴角，問道：「她可有說什麼。」

「娘娘這些日子醉心佛法，每日拜佛抄經文，很晚才就寢。但是她在半個月前便吩咐奴婢，她潛心佛法，不再見任何人，包括帝君您。」

「佛法。」荀夜重複了一遍，似乎又想起在相爺府中那一次，蘇落雪從寺廟中歸來后便開始抄寫佛經，也不見他，最終卻因他一句「我若許你帝業如畫，你可願陪我並肩征戰天下」而放下了。

他的步伐一頓：「你知道我的箭術，不會有失誤。」

荀夜步子一頓，冰冷地目光望著前方那處宮殿，思附片刻，卻還是朝前走去。

※※※

他的目光黯了黯，而她繼續接道：「這幾日，臣妾一直在想，若是那夜，荀洛沒有推開我，死的是不是就是我。」

蘇落雪沒有出聲，依舊緩步前行，空靈的目光看著遠方的天際，隱約有幾處昏暗。

想到這兒，蘇落雪笑著搖了搖頭：「原來，你對我的信任只有這麼一點點。」

蘇落雪聽到這裏，對著荀夜眼中的怒火，她慘淡一笑，卻不再說話。

兩人，再次陷入凝重的對峙中，空氣中的冰寒與濃郁的火藥味令人心寒。

她的步伐同樣頓住，側身，冷漠地眸子對上他：「若是你失誤了呢？」

也罷，也罷。

突然，黑暗中破空而來一道潔白的光芒，如流星一般朝她飛近。

「聽紫羽說，這幾日你身子不大舒服，關在寢和*圖*書宮內幾日都未出去過，吃的也很少。」荀夜始終沒有等到她開口，便率先開口問，語氣中有著關懷。

這一刻，她彷彿又想起多年前，當荀夜發現了她的真實身份是蘇落雪后，對她那份冷漠與疏離，與此時此刻一模一樣。

荀夜不語，靜靜地看著她的表情，那一刻，她彷彿不再是當初那個蘇落雪，她的神情，就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她驀然轉身，不想再與他繼續說下去，朝前走了幾步，卻還是止住了步伐，含著淚水驀然轉身，深深地凝視著荀夜的臉：「荀夜，其實你我的緣分早該在宮闕之變后結束。這樣，就不會有兩個人的悲傷了。」

屏退了兩側的宮人，蘇落雪與荀夜單獨走在雪華宮後園的小徑上，步伐緩慢，雖然各懷心事，卻沒有人開口說話，彷彿在享受此刻的寧靜。

又過了半晌，紫羽才從寢宮內出來，滿臉無奈地跪在荀夜跟前：「帝君，娘娘說不見您。」

「始終放不下荀洛的死嗎？」沒有得到她的回話，荀夜微微側首，凝望著她髮髻上那支珠釵，彼岸花的色澤異常耀眼。

終於，荀夜動了動，邁下石階，朝外走去，安公公與數名侍衛隨著緩行。

黑暗中，她找不到方向，無力地在那伸手不見五指的荒蕪之地奔跑著，好多次被絆倒，她又爬起來，繼續用力奔跑。她總覺得，身後有鬼魅在追逐著她，讓她無法逃離，即便是用盡全力，彷彿還是在原地靜止不前。

「啊！」一聲驚呼出口，睡夢中的蘇落雪從寢榻上驚坐而醒。

當荀夜張弓對準他們的時候，荀洛悄悄在她的耳邊問了句：「你說，他會不會射出這一箭？」

最後，荀夜沒有給荀洛留下全屍，而是焚盡屍首，挫骨揚灰。

蘇落雪窮追不捨：「若是傷到了呢？」

無邊的黑暗將她整個人籠罩，她無助，害怕，https://m.hetubook.com.com想找尋一個停靠的港灣，可是遲遲都找不到那個人。

守夜在外的宮人一見華妃出來便恭敬地一拜：「娘娘，這麼晚，您要去哪兒？」

「本宮想一個人走走，都不要跟來。」她的聲音空洞無神，獃滯地目光朝那深深的迴廊望去，沒有任何遲疑，緩步而行。

他問：「你在怪我沒有放他一條生路。」

她微微一笑：「逆臣賊子，自然難逃死路。」

「是。」紫羽立刻奔進寢宮內通報。

太妃阮雲玉聽到荀洛的死訊后，當日便一病不起。

她重重地喘息，額頭上已布滿冷汗。

「娘娘還說……」紫羽頓了頓，才繼續道：「讓紫羽不要再留在她的身邊伺候，她說，從頭到尾，奴婢都是帝君放在她身邊監視她的一顆棋子，如今她已潛心向佛，無任何可監視之處，讓帝君將奴婢帶回去。娘娘許是知道了，那夜是奴婢偷偷尾隨她，並告訴帝君，是她對元翊王爺通風報信之事。」

「是，他是欺騙我利用我，可他卻從來沒有真正的去傷害我。」

元晟二年 六月

安公公在他身側也不敢多言，深知就在不久前，此處發生的宮變，帝君親手射死了安親王。

她想的那麼透徹，可是當荀夜那一箭射出，她的心還是如凌刀割，荀夜眼中的冰涼以及那支朝她射來的箭，讓她痛得無力呼喊。

「娘娘說，她與帝君緣分已盡，您勿須再來雪華宮。」紫羽照實稟報。

「大胆，竟敢攔帝君的路，還不退下。」安公公怒斥一聲。

一陣北風呼嘯而過，吹得她的披風與散落的髮絲迎風而舞，她彷彿想到了那一日在寺廟中求的一支簽：皇室顯貴，宮壁高樓，皆非夫人之幸，若想渡劫，唯有歸一我佛。

今夜，是上元節，本該是一家團圓之日，可是這皇宮卻發生了這樣一場驚天動地的變化，他親手彎弓射死了自己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