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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崎笑著搖搖頭，這個問題的答案就不足為外人道了。

過了許久，真闡子才嘆道：「小子，有些日子沒聽你笑得這麼放肆了。」

王崎因欲求大道而說出那句「我想長生」時，便和這份「惡念」一刀兩斷了。

他的「初心」，即求得真理那一剎那的快樂。這是貫穿他兩輩子的最大信念，維繫前世今生的最強紐帶。只有這一重是不會變的，他始終都是科研者、求道者。

王崎沒有解釋，而是問了另一個問題：「老頭，你對『絕聖棄智』怎麼看？」

不得不說，拋棄智商確實無益於追尋世界真理，可這一部分的瘋子對痛的感知多半與普通人不大一樣，因此顯得比普通人快活得多。

這群求道者享有世界上最大最純粹的快樂，但這多半也是他們所剩無幾的樂子。因為過高的天賦、對自身理念的執拗而鬱郁終生、陷入瘋狂乃至自殺的科學家，並不少。

經過蘇君宇的點撥，悟得這一重之後，王崎便「醒」了，不再瘋癲了。

在試煉之地，他覺醒和_圖_書了貫穿兩世的「初心」，但是卻忘了今生的「真我」。

地球科學家大抵是由「朝聞道，夕可死矣」之心的。他們都可以用激|情去燃燒生命，使自身璀璨如夏花。但是，「朝聞道」的前提條件卻是「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地球，是個不能夠長生的世界！

即使是貪戀名利權勢如拉普拉斯者，亦可以冒著觸怒身為虔誠信徒的皇帝的風險，說：「陛下，我的理論不需要上帝這個假設。」

「我沒有用心的去『亂來』，沒有去體會『亂來』的肆意，更沒有那放肆的逍遙。」

今法修強調「真我」，便是強調「生之趣」「生之歡」，強調「大逍遙」。

「自從來了這裏，我便忘了我是誰。」王崎呼出一口白汽，隨腳踢開齊膝的積雪：「我只當自己是求道者，忘了自己是『王崎』。這就是我最近覺得彆扭的原因了。」

王崎揮手擋開撲向面部的雪塊，笑道：「放肆與找死，不是一回事。」

王崎說這話時，身周鼓盪的相波漸和-圖-書漸消失。雪團再次往他身上砸來。

神州不是沒有「朝聞道」的說法，但這隻是一個形容詞。這裏真正的觀念一向是——只有活著笑，才能聞大道。

地球的學者在求學期間恨不得把睡覺的時間都用作學習，而神州修者卻願意在人世間三階蹉跎數十載時光用於紅塵煉心。這便是因為後者相信——我的時間還長著咧！

惟獨對法力氣意特別敏感的真闡子突然發現，這個小子的身上，多了一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不諳算理，不通今法的真闡子沒法準確的描述，但是，他確信，自己見過類似的氣意。

「『我是王崎』，這是既定事實，不會因為我的暫時忽略而改易。我的一言一行還是原來瘋癲時的習慣，亂我心者，依舊是『王崎』的心魔。」

大抵是王崎的發言太過驚世駭俗，真闡子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評價。過了許久，這位大乘修士才說道：「要是老夫還有身子，定要噴你一臉唾沫——有你這般不要麵皮的嗎？」

因為，他沒https://www.hetubook.com.com有意識到，他不光是「求道者」，他還是「王崎」，神州土地上，大白村裡的那個小子，那個會為幼年遺憾而痛哭之人。

「絕聖棄智」實際上是一種反智主義。這種廣泛存在於地球宗教、玄學、神學中的概念將世界寄託于不可知之物上，算得上是科學大敵。

然後，心裏也開始彆扭了。

因為有「靈氣」這個物理量的存在，長生術很早就被發明了出來——這個概念的時間甚至早於神州人族！

但是，剛極易折，一群太過純粹的傢伙也因此遠離了凡人，遠離了凡人的快樂。

「哇哈哈哈哈哈！我是誰啊？絕世天才啊！天底下第一有趣之人啊！那樣糾結才是真真不像樣啊！」

王崎又嘆了一口氣，接著說道：「『真我如一，初心不易』，這一重心持，其實我只做到后一重。我有『初心』而無『真我』。」

「我活得不夠放肆。」

樂天而合群的愛因斯坦，亦會在自傳中寫下這樣的話：我實在是一個「孤獨的旅客」，我未和*圖*書曾全心全意地屬於我的國家、我的家庭、我的朋友，甚至我最為接近的親人；在所有這些關係面前，我總是感覺到一定距離而且需要保持孤獨——而這種感受正與年俱增。

是艾長元，還是希柏澈？

地球的科學家中真正做出大貢獻的那部分，心中大多有一股純粹的念頭。這份純粹與道德無關，而是一份對真理的堅持。

快活的人，總是比苦大仇深的人活得輕鬆，也容易活下去。

「直到吳凡那天跟我說別人是怎麼看我時，我才意識到，在別人眼中，我恣意，逍遙，只有我自己沒有意識到。因為我的言行都是這幾年養成的習慣，而非我真心想要逗樂。」

「在遇到李子夜他們之前，我呆在大白村的時候，我是個瘋子，腦子不大正常，活得最是放肆，也獨獨在那時，我不怎麼覺得心痛。」

王崎確實是兩世為人，但是，在他心裏，那個地球的研究員確實是死了。他是王崎，是神州的修家。

是今法最有希望的青年才俊，還是成就大逍遙的頂尖修士？

王崎伸手和-圖-書拂去臉上冰涼之物時，真闡子才問道：「你想到什麼了？」

而科學家，卻是另一個極端的瘋子。

「我好像突然明白了，我缺了什麼。」

絕聖棄智，古法的一種說法，是求取大道、加深心持的不二法門。其宗旨僅在於玻璃自身後天理智，用先天本能上體天心，感悟大道。對於古法修而言，這實際上是一個不錯的法門。古法尚玄思，其理論體系被加入了太多不必要之形式，與大道愈行愈遠，依靠先天本能反而更加貼合生靈之道。

不待真闡子回答，王崎就又說道：「直到我得知今法存在，驚于那如神一般的求道之路，遂醒了過來……」

「初心為何？真我為何？」

他就沒見過更加不要命的作死小能手！而現在，這個天字第一號的作死家居然還嫌自己不夠能作死？

「『瘋子是否快樂』？這題目……這是談玄吧？」真闡子問道：「你們今法修似乎不喜歡這個。」

不過，這次所有雪花在離他還有數尺時便自動變向，繞過他的身體。只是偶爾有幾片雪會撞到他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