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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未到，王崎便起身，來到了預先準備好的大型算器面前。這個大型算器喚作「朗德鏡」，乃是萬仙真鏡最大的九個子器之一。為了應對這一場前所未有的公開講道，仙盟很大方的將這個擔負著西疆防禦法陣的算器借了出來。

它處理數據的能力，真的非常龐大。以王崎的實力，居然根本感覺不到界限！

這一句話，隨著萬仙幻境，播撒到所有萬仙幻境能夠覆蓋到的地方。

王崎手按在這個數丈高的鏡子上。朗德鏡鏡面幻化出一陣如水般的流光。王崎神色一謎，然後盤膝坐下，精神進入了萬仙幻境之中。

王崎進入這一個金碧輝煌之所在，就看到人影憧憧，竟有百多人坐在那裡。

這是哥德爾不完備定理的支柱之一，自我指涉。

延遲了兩炷香的功夫之後，某個神秘洞天里，也響起了王崎的這段話。

陳景雲嘆氣：「是啊，六七年沒有見面。轉眼之間，你就已經成長到今天的地步了。」

這也是太過遙遠的代價之一。神州本土直連這裏的通道並不強大，「帶寬」有限，絕大部分還控制、維持著一個巨大的封印陣法。能夠用來通訊的部分並不多。

而在王崎的右手邊，則是冷笑著的算君龐家萊。他的身後，少數幾個少黎派算家正露出險惡的表情。

王崎開口道：「諸位前輩，還有在聽道的諸多道友，現在，我將要講出我所見過的，最具顛覆性、也最挑戰諸位直覺與理性的理論……和圖書」

「你覺得歌庭派這次要糟？」

「這是自仙院畢業之後，第一次和你見面吧。」王崎強忍著不露出種種古怪表情。

當要講的東西不可能更好的時候，心態就成了決定性的因素。

「你小子居然會這麼關注算學？當年你求學的時候，萬法門的閔先生是怎麼說你的？『你就是條懶狗，對算學連一點意思都欠奉』！」

希門主在飄渺相形之爭上，可是站在太一天尊、波動天君這一邊的。而且，相形之道關鍵的曲面幾何也是源自歌庭派。于情于理，波動天君都不希望歌庭派衰敗。

哥德爾的理論，布爾巴基學派的思想，還有其他地球數學家在「突破不完備」「突破有限之壁壘」上做出的種種嘗試。

只要王崎還想將布爾巴基學派的思想進行下去，還想完成「數學教皇」格羅滕迪克的成果，那麼這些人，也不會是他的戰友！

今法仙道，逍遙修士成百上千。在理論突破、整個體系狂飆突進的年代，一年便會有幾十人晉陞逍遙。而現在是瓶頸期，每隔一兩年也會有一個逍遙晉陞。仙盟逍遙修士具體的數目，早就沒有人關心了。

這些通通在他心頭流過。

王崎看著陳景雲的背影，突然有一種類似於惡作劇的心態。他很像提醒一下這位萬法門的掌門，他們當年似乎還有一個賭約什麼的……

這位號稱萬法之冠的修士還是一如七八年前那樣，面無表情。他道：「其實我和-圖-書早就想要見你一面了。」

「不愧是萬仙真鏡的九大子器之一，就是給力！」王崎的意識體與萬仙幻境相容，如魚得水，很快就察覺到了算器的不凡。

「馮道友之前就找過我，希望我作為希門主的摯友，可以去勸慰一二。但是我拒絕了。」太一天尊道：「在我看來，離宗連宗的分歧非常無趣，毫無意義，簡直就是蛙鼠之戰。我現在也是這麼覺得的。我既然持有這種觀點，就不該插嘴。話說回來，你也曾聽過這個理論吧？」

馮落衣站起來，不動聲色的看了希柏澈一眼，然後平靜的看口：「王崎，現在可以開始了。」

其中還有不少人是王崎在通天道堂見到過的。

算主，天下算門之主，急公好義，桃李滿天下、同道遍神州。

王崎突然轉過來，目光灼灼的看著陳景雲，可見對方並沒有下跪的意思，他也沒有強求：「這件事啊，你願意跪就跪吧？」

「諸位前輩，還有在聽道的諸多道友，現在，我將要講出我所見過的，最具顛覆性、也最挑戰諸位直覺與理性的理論……」

「你若是關注了最近算學領域的論文就會明白，這個故事相當高妙。」太一天尊道。

「暫時欠下吧。」陳景雲突然停下，伸手操縱著什麼：「這裏非是肉身，負荊請罪也不見得有誠意。若是在現實之中你我見面，那一跪我還你。」陳景雲打開了一道金色的門扉，道：「這裏就是馮先生為你準備的講道之所和*圖*書。你進去吧。這一場講道，會有諸多逍遙分神一道前來傾聽。你自己……自己把握好。」

逍遙「退隱」的年代，陳景雲這種半步逍遙才是檯面上的主導者。他畢竟是萬法門的現任門主。這次的講道，也是他在組織。

王崎在這些人當中，看到了正對著他坐著的馮落衣和圖靈真人。一向溫和的圖靈真人還衝他招招手，友好的笑了笑。

而在陽光照不到的地下，王崎靜靜的坐著。他沒有反覆確認自己準備的理論。他確信，自己這份凝聚了地球無數數學家的智慧。馮落衣與圖靈真人諸多努力的理論，就是圓滿的答案。

「百年之前，我就學會了享受算學之樂。它最精妙的部分，就是純粹的享受。」

朗德，正午，陽光明媚。

「萬法門離宗連宗的彎彎繞實在太多了，我並沒有完全理解它的巨大意義。」波動天君坦誠：「我最開始還以為，這個小傢伙這不過是擊碎算主的一個夢想罷了。希門主還有其他東西……」

當今今法修的第一人，太一天尊艾慈曇眯著眼睛聽了幾分鐘之後，點點頭同意了對方的評價：「是挺狂。不過，他有那個本事。」

王崎的演講，依舊是從那個「傀儡審官」的故事開始。

似乎察覺到了什麼，陳景雲道：「當年將你放逐出萬法門，是我錯了。」

「這事就算了吧，我自己和謫仙打過之後，也才知曉你當初那麼做的理由。」王崎似乎已經沒有將當年的事情放在ｈｅtuｂｏoｋ•ｃom.ｃｏｍ心上。對他來說，他若是一直呆在萬法門，也未必有機會結識辰風，認識陳由嘉。而自己這一身可驚鬼神的修法，也是在萬法門外、在重重爭鬥之中才能誕生出來的。

說完這句話之後，陳景雲做出一個「跟我來」的手勢，帶著王崎往萬仙幻境更深處「走」去。

前世對於這個領域，他也只是淺嘗輒止。但是，今生的他卻對這個領域有了無數的感悟。

而這些人，今日便有可能是王崎的敵人！

王崎看了看自己老師周圍的幾個縹緲宮逍遙，心中苦笑。

這些逍遙修士當中，大部分都是萬法門的。其中，也有歸一盟和縹緲宮的修士。這兩個門派和算學的關聯最深。雖然算理邏輯、數論已經脫離了他們的領域，但是，算學邏輯的突破。本身就會帶動算學本身的突破。

「不忍罷了。」太一天尊收斂起笑意，道：「希門主於我有大恩，我絕不想看到他跌落的一刻。」

……

唯一能夠稱得上援手的……

然後，這裏，他看到了正在等著他的陳景雲。

沒有繁文縟節，也沒有什麼多餘的儀式。在這種關頭，萬法門的諸多逍遙誰都沒有在乎俗禮的意思。

在經過一個預先已經留下的超鏈接，王崎的意識順著無形的通道，進入了更深層的地方。

唯一能夠指望一二的，也只有馮老師和圖靈真人嗎……

——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想著這種無聊的事情，也算他心態過硬了。

「嗯。」不知道為什麼，王崎覺和_圖_書得有點不自在。

一呼一吸之間，他的心漸漸空靈起來。

「好狂的年輕人。」波動天君薛定惡聽見王崎說的一句話，便脫口而出。

「另一件事，當初我說，你若是能夠在算學領域做出驚人成就，我便對你下跪道歉。」

自卯時起，王崎便靜坐於此，藉助清心咒和我法如一的特性，降服心中的種種畏懼、迷惘之雜念，打磨自己的本性靈光，把持自己的上清靈寶。

——這裡是我的主場！

「這是從哪兒看出來的？」波動天君有些奇怪：「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他現在還在講故事吧？」

波動天君薛定惡與太一天尊一道看著一個算器做出的投影。這個投影不甚清晰，解析度非常低。

陳景雲看起來等了一會兒。他看見王崎，點點頭，道：「來了？」

「自我指涉沒有問題。只要後面的形式化沒有出大問題，他便會是神州頂尖算家之一吧？」

而在王崎的左手邊，算主希柏澈一言不發的坐著。他身後，是幾乎人人面色悲戚的歌庭派諸人。而在歌庭派諸人身後，王崎還看到了歸一盟「反飄渺派」的諸多大人物。

不過！

波動天君有些好奇：「那你為什麼將分身化身前去現場聽道的機會讓給別人？我以為你還是不喜算學呢。」

「我非是算家，很難判斷這個不全之道在算學上的意義。但是我可以確定，它在思辨上具有重大的意義。」又聽了一會，太一天尊嘆道：「這一重道理一出，神州眾人的知見障便要小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