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速度，真的說明不了什麼。

這個時候，一隻秀氣的胳膊肘在他肋骨上輕輕敲了敲。耳邊響起了一個俏皮的聲音：「怎麼吃起花來了？」

本身就是個築基期修士，尋常酒精早就困不住他了。三步之後，江林酒意全消，飛快的算好了剛剛這一桌子吃的東西，然後划走賬。

而扔進鍋子裏面煮的，也非是肉，而是鮮魚——最鮮的海魚。

「什麼成績比得過『不完備』和『不可判定』呢。」江林鬱鬱寡歡。

江林聽到「敬虛實兩相修法」這幾個字的時候，臉色是狠狠的變了一下的。但是，大家都在興頭上，就沒有人注意了。

實際上，真正按照「三年、六年、九年」的「最低時間」走過練氣築基結丹的修士，比四條腿的男人還難找。

可是江林微笑的嘴角再次抽搐了一下。

修行十多年，他也終於到了這一步。

「唔……江師弟也要結丹了啊。」又有人喝高了，開始嚷嚷：「這可是我們這……六百零四屆到六百零七屆仙院弟子嶄露頭角的時候啦！」

至少江林是這樣想的。他原本就是自負的。他享受算學，也是享受「和先賢共一念」的成就感。而王崎的存在，完全摧毀了他的自負。

江林喪氣了：「我只是，難受……」

而現在，他再也等不了了。不是因為心急，而是因為，王崎的存在，就是他心中的陰影。那個「二百零五屆的同仁」聲名越盛，他和-圖-書的心魔就越重。如果不能在王崎成為萬法門的領軍人物之一前成就元神，他怕自己再也沒有機會。

其他修士恪守的三年練氣、六年築基、九年結丹的時間在這位眼裡屁都不是。他就在那裡，代表天才無聲的嘲笑曾經想要與他爭鋒的庸才。

就連縹緲宮首座路小茜那種天才，也會因為「理論臨近突破」而直接將元神的計劃推遲數年。

觥籌交錯之間，杯子的影子正好投到這個萬法門弟子的臉上。

眾人也陸續告辭。過了一會兒，只剩下江林和那個偷偷捅他肋骨的三股辮女孩。江林突然就手足無措起來。他站起身，向櫃檯走去，手中拿出靈池準備付賬。

「結丹期之前的逍遙日子，很多人都想多過幾年呢。」

隨著「虛實兩相修法」的推廣，這個笑話的可笑程度就越發深了。而半年之前，王崎半步元神的消息傳來之後，他徹底懵了。

另一人老成持重：「嗯，我原以為，江師弟你還會在這個境界多呆上一兩年的。」

「這不是什麼『年少輕狂』，這是大道之爭，這是信念……好吧，我也沒資格跟人家爭。」江林嘆息了。

說完，他就化作一道遁光，飛向雷陽仙院。

「嗨。」另外一人喜滋滋的喝了一杯酒：「師弟我比幾位師兄都晚上兩三年，可要我說，你們在修鍊上還是太落後了。現在有虛實兩相功法啊，法基完全可以依https://www.hetubook.com.com靠算器完成。只要自己完成設計，剩下的都能夠假於他手。這東西一出，呵，築基期就真的只用呆六年啦！再多呆，也就只是打磨自己的心境啦！」

很快，兩人信步走出酒樓，向著雷陽仙院走去。焚金谷的女孩子雖然是大紅的衣裳，但是性子卻是細膩而溫婉的。她低聲道：「其實你也不要有壓力……」

「瞧你說的，不過是外物。」大約是因為喝了點酒吧，那個年輕的修士聲有些大：「我說楊師兄啊，你這樣將新玩意當做歪門邪道，可是不對的，古代的聖人也說過，君子善假於物。連外物都不會用，還算人嗎？」

「咱們的時代……」

那個女孩悄悄嘟囔了一兩句「萬想侶」什麼的。江林自然是摸不著頭腦又更加窘迫了。

只不過，這一餐也小氣不得。這本身就是為了送他回萬法門結丹的。

半年前，他就險些被壓力壓垮，不顧一切的突破結丹。幸好，他當時按耐住了這個念頭，又多花了半年的時間打磨自己的心靈。

但是，這也不妨礙他說一句：「王崎也沒什麼了不起不是，當年我也可以和他過兩招呢。」

積累法基，完全可以交給標準化的算器完成。戴上輔助算器、然後接駁萬仙幻境，就等於是萬仙幻境在幫你修鍊，效率比起以前何止強了千百倍？

恰同學少年，書生意氣，說的就是這些傢伙吧。和圖書

女孩子靜靜的看著他。

女孩晃晃腦袋，輕聲道：「我知道，你也知道我在說什麼呢。」

三年練氣、六年築基只是速度的上限。他只比這個上限晚了兩年。實際上，對於今法修來說，晚幾年都沒關係。從練氣到結丹，本身就是一片坦途。想在之前的境界多呆幾年，多打幾年的基礎，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何必呢……」女孩子搖搖頭：「你呀，原本也是萬法門小有名氣的天才吧。如果不總是想著這事，說不定已經做出成績來了吧。」

和王崎過兩招？呵，不過是趁著修鍊時間比人家長一倍的時候去欺負人罷了。

他是兩年前來到這裏的。

他是許多年之前去神京挑釁王崎的連宗弟子之一，仙院第二百零四期的。王崎是二百零五期。當時，他就依靠早入門一年的優勢，和王崎好好戰了一場——雖然最後輸了，而且是在一對多的情況下輸了。

「我不是那些『很多人』！」江林話一出口，才覺得語氣重了點，頓時驚惶起來：「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我只是……」

若是在朗德、在西疆，想要吃這樣一桌子菜，只需要稍微破費一點就可以了，價格不會比「打打牙祭」更貴。但是在雷陽，這就有些困難了。由於肉中精元的力量本身就是味道的一部分，任何廉價的保鮮法術都會攪擾那寄存在肉當中的殘存精元。而那些演化路線就是「變得好吃然後和圖書依附龍族」的海生生物生命又無比脆弱，就算是活著運過來都有些困難。所以，這一頓飯就算是築基期巔峰的修士都會覺得略有些肉痛。

在與龍族關係改善之後，那些來自深海的海味就不再是什麼等閑沒法子吃到的稀罕事務了。尤其是仙盟大展神威蕩平了古法修盤踞的靈凰島，現在仙盟修士趕赴遠海，再也沒有遇上古法修的危險——至於「危險」的是哪一邊，當然還是看具體情況的。

「也是。」那個老成的傢伙也釋然了——大約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他舉起杯子，道：「敬虛實兩相修法。」

「你呀，你求道是為什麼呢啊。」

一個面相比較老成的修士憂心忡忡：「這假于外物，我看不是正道。」

「我其實也懂的，就是有些……心疼你。」女孩子低聲道：「誰能沒個年少輕狂的時候呢？」

就連肉里殘存的精元妖氣，也成了美味的一部分。

經由這個女孩子提醒，江林才發覺，自己剛才居然毫無知覺的將一朵白菊撈進嘴裏。他用力吐出了帶著苦澀的白菊，道：「倒是看走眼了。」

萬法門弟子江林嚼了一口海魚肉，微微有些失神：「娘的，龍族還真是會享受……」

——快一點，真的說明不了什麼……

雷陽城內，一個酒家，火鍋咕嚕咕嚕響著。鍋子裏面卻不是紅油湯料，而是清亮雞湯與柔軟白菊，芬芳撲鼻，別具一格。

也就是兩年前，他的這一句自誇徹底成hetubook.com.com了笑話。

那些被龍族干涉演化億萬年、最終完全是為被吃而生的海魚，端是鮮美無比。即使不經過任何熟成，肉里的多肽類物質含量也遠超任何人族培育出的牲口，鮮美程度遠超人族想象。而那不是為了運動、而是為了口感而生出的肌肉纖維強度、粗細也恰到好處。每一口下去，都是味覺的釋放。

手中的象牙筷子伸進咕嚕咕嚕的黃銅鍋子里，隨便撈起一點什麼東西放進口中。然後，江林繼續安慰自己。

「畢竟基礎很重要……」

「壓力？我能有什麼壓力？」江林裝作渾不在意的態度：「我在萬法門交好的那些同門裡，結丹的也就一半都不到。」

這句話，他從萬法門說到了紅塵煉心，最後直到他來雷陽仙院當助教、做結丹之前最後的心靈洗鍊時，還在說。

終於，這一頓送別的酒快吃完了。那個老成的漢子最先站起來：「嗯，大約到了那些小子們向我問問題的時候了，可不能喝得太多。我先走了。」

「別的不說，六百零五屆的師兄裏面，可是已經有人給咱們這一批人長臉了的。」

——沒錯，速度真的說明不了什麼……

結丹，就意味著夠資格給元神期修士們打下手了。這也是今法修求道之路的真正起點。

江林一僵，然後道：「我就是不想渾渾噩噩的混日子罷了。」

「我看你是歡喜過頭了。」另外一個人不滿了：「不就是回門派結丹嗎？至於這麼魂不守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