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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換個方式來問好了。你覺得，你印象當中的更新妖族怎麼樣？」

「焚天三法，寒熱元道，據說是人族大道的核心部分，我自然是知道的。」椒笑道。

「那麼，從草木到煤炭再到火焰的過程，對於陽光來說到底有什麼意義呢？」

王崎說這話的時候，這樣的念頭在他腦海當中一閃而過。他頓了頓，道：「聰明人多想一步，也有可能想得太多。」

椒低下頭：「先生教訓得是……我這種木頭腦袋，確實容易走進死胡同。」

「我們更新妖族強盛如此，尚且會陷入莫名之障無法自拔，而你們人族呢？既然我們已經倒在莫名之障前，那我們還有未來嗎？若是我們的未來已經是炭火了……」

王崎道：「它只是換了個形式，從光能到生物能最後到物性能。能量依舊是能量。」

「幾天之前，我說『骨頭埋在土裡也可以吸收諸多礦物，培育靈氣，孕育出比骨頭更硬的石頭』，你說『那沒有骨頭的，豈不是要變成一碰就碎的渣？』還記得嗎？」

王崎悲哀的搖了搖頭。這裏畢竟不是地球宇宙那種無靈氣環境，文明發展工業都不一定需要燃料。不然，他還真能讓這些妖怪見識見識什麼是「工業文明的命脈」。

椒的笑容當中，帶著一份凄苦：「我知道，我們輸了，而且我們甚至不知道我們是怎麼輸的。這樣的我族，到底有幾分價值呢？我們真的不是一碰就hetｕｂｏｏｋ•com.cｏｍ碎的草木化石嗎？」

椒表現得很靦腆：「我是棵樹，只不過是個木頭腦袋，還當不起先生如此謬讚。」

「就算是埋在土裡的草木化石，也是很有用的啊。」

「再然後，聖族就告訴我們，我們不行了，我們需要像始新妖族那樣被冰封起來，等待後來者……」

「嘖，當不當得起，你自己心裡有數。」王崎道：「反正在我諸多學生當中，知道應該找守藏室【博物館】了解此間歷史文化背景的，只有你一個。也就是說，只有你想到了怎麼看人族。」

他只得搖了搖頭：「此言差矣啊椒同學。它能夠讓我覺得『有趣』，這不就是最大的用處了嗎？」

「那時的我們，好像擁有視野當中的一切。而我們的每一個族人，都勠力同心，共同奔向一個目標……那是多麼的輝煌啊。」

就在這時，茶湯三沸。

浭道：「我想應該是沒有意義的……陽光本就沒有目的。它只是存在著。」

——作為老古董，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我來給你講一個關於『能量』的故事好了。」王崎道：「宇宙初誕生，便有質量。質量如何生成，無人知曉。后，擁有質量的物質在引力的作用下匯聚在一起，坍塌于高溫高壓下，聚變產生，質量變為能量。能量由光的輻射傳播到一個叫做神州的天地，被草木以碳氫氧等元素固化。再然後，草木ｍ.hetuｂｏｏk•ｃｏｍ•coｍ被大地掩埋，那些被儲存起來的大日之力也隨之在地底變化。直到被我們燃燒，這些百萬年乃至千萬年之前被掩埋的太陽光才重新出現——我不是山河城的修士，也不知道我們現在燒著的煤炭究竟是來自於始新妖族的時代，還是更新妖族的時代，但是……」

王崎很想指著天上若隱若現的星辰問一下那算不算「視線之內」，但是他忍了。他理解這種想要裝逼的慾望。他取出陶壺之中二沸的茶湯，放在一邊。

椒微微有些困擾：「您這說得，太直接了。」

「東周」「西周」與「上周」的經典笑話在王崎腦子裡一閃而過。他咳了咳，道：「總之，我們點燃火焰，釋放了許多年之前太陽注入的『能量』。」

浭道：「這倒是……讓人不勝唏噓啊。」

「嘖，你怎麼就不明白了。」王崎搖了搖頭：「我是仙盟算學領域最前沿的人，開發的技術與人族命脈息息相關。若是我心情暢快，腦子裡蹦出靈感的可能性也大了許多。我腦子裡蹦出來的東西，得有多大價值？」

「嗯，那我也就懶得多費口舌介紹了。」王崎道：「我就遇到過一個『聰明人』，他在學焚天法中熵之道時多想了幾步，覺得『宇宙乃是孤立系統，必然熵增』，進而又想到『宇宙肯定是有壽數的，而宇宙當中的我們，也肯定不能長生』。這想法被某個有心人一引導，就變成了『既和*圖*書然不能長生，那我修仙何用』，最後變成『修仙不過是場大笑話，看我毀了他』。」

「爐邊之人的未來，又與我們有什麼關係呢？」椒苦笑：「對不住，先生，我非是……非是質疑龍皇決定，而是不明白，今日的我們……今日的我們……」

椒也確實不是為了裝逼。她眼神當中倒映著夕陽的光，繼續說道：「可是，那樣的輝煌也只是夕陽的光。我們已經不行了。當年我們刻印在大地上的力量，足以滅殺絕大部分不友好長生者，卻無法阻止我們自己的衰落。也不知道為什麼……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們就不行了。」

更新妖族至少也是開靈期，並不需要明火烹飪或鍛造。有些時候，一些修鍊有成的妖怪倒是會組織剛開靈的小妖面對明火，對抗懼火的天性，但這也用不到煤炭。

椒問道：「王先生，您剛才說我道心問題很嚴重……」

椒笑道：「這不好嗎？」

和奧流類似，椒也是在更新妖族末期開靈成妖的。他們意識的誕生、修為的壯大，是伴隨著更新妖族的日暮的。

「聽到這裏，你心中就沒有一點點觸動嗎，椒同學？」

浭不禁有些赧然。他一直是在街上亂走的。

「草木的化石么……」椒笑了：「我族倒是不怎麼用它……」

「你以為無用的東西，也未必是無用的。」王崎道：「這一塊煤炭，確實微不足道。但是很多年來，我們人族也曾靠它度過嚴冬m.hetubook.com.com。而靠它度過嚴冬的那些人里，說不定就有今日人族大能的祖先。」

「如果你是說你逛守藏室的事兒，那當然是挺好的。如果你說的是『聰明人』……當然，這『聰明』也沒什麼不好。只不過，若是沒有大智慧來駕馭這種小聰明，聰明人往往會被自己逼死。焚天法你知道嗎？」

「那便是在爐火邊的人得了未來啊。」王崎吸溜茶水。

椒望著西邊的天空，神色微微有些迷醉：「您大約是不能理解的，先生。你們人族現在也只是佔據了大地，卻沒有真正的……真正的擁有它。你們還沒有掌握這一方天地的許多權柄，山嶽河流也沒有以你們的意志為轉移……簡單來說，你們很原始。但是我們不一樣。御座遍布大地，每一寸土地下都有重重法度守護著我們文明的輝煌……真的，天地是我們的，山嶽是我們的，河海是我們的……呆在更新的大地上，你真的會有這種感覺。」

「誰說不是呢？當年我還沒這麼強，居然差點死在這聰明人手裡。好在最後我足夠厲害，將這件事檯面上的人物連同幕後黑手都殺了……大概吧。」

——據我了解，當年那個忘了叫啥的焚天府弟子不是聖帝尊的手筆，而是來自於洪元……那傢伙，應該死了吧？也不知道還有沒有翻身的機會……

椒在更新妖族當中屬於比較文靜的那一種。在奧流差點死於王崎嘴下之後，她對王崎至少保持了最表面的ｈttps://ｍ•ｈeｔuｂook•ｃｏｍ•com恭敬。當她坐到王崎面前的時候，也表示了恰到好處的拘謹。

王崎將二沸的茶湯重新撒入茶壺之中，止沸育華。他舉起陶壺，將茶分入茶杯之中，同時衝著火爐努努嘴：「你看，這裏面燒的是什麼？」

椒點點頭：「嗯。」

這話……這話……雖然確實讓人難以反駁。但是——能夠神色自若的說出來，這得無恥到什麼境界？

椒愕然：「這……玩物……」

「不，不是說你道心問題很嚴重。你們對道心的要求和我族也不一樣，我也沒資格評判這方面的問題。」王崎道：「只是，你是個聰明人。聰明人總是會比一般人多想幾步。」

此時，天色已晚，秋日的晚風多少帶點寒意。修士不至於因為這點寒意而生病，但呆在暖和的位置、吃點暖和的東西總會舒服些。王崎要了一個三人份的煎茶與一些清淡茶點。一份煎茶自帶一個紅泥小火爐並一具陶土壺，茶餅則是放在一邊，讓客人自己投入。上茶才幾分鐘，水就欲沸騰。王崎輕輕一揮手，用法力攝起一小撮鹽，然後輕輕將茶餅掰開，投入。

「等一下先生。」椒打斷道：「這應該是……現代的，這是木炭。」

「這……」椒和浭面面相覷。

「這句話雖然是一個玩笑話，但是卻多少顯示出了你和你其他同族的不同。」王崎道：「你很絕望？」

「先生說笑了。這點溫度，也就凡人可以用一用吧，對於修士來說，除了增添一點趣味，並無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