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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椒覺得，奧流算不算得上一個「正常的妖族」，還真不好說。

奧流卻渾若不覺：「你真的殺死過寄生獸？」

「確實。」浭談到：「雖然他將我視作工具，但是也確實是我的後天之師。他教了我很多東西，直到妖帝陛下的使臣找到我，讓我前往熒惑。」

「不用謝，因為我本來也沒有多希望你能得救。暗算那個寄生獸才是最重要的。」王崎揮揮手：「你的謝意我確實收到了，走吧。」

「只不過彼時，神州大地一片亂象，無數強者在相互攻伐。區區結丹期的修為自然不能維持多久。很快……也就是在我被吃之前，他就被另一個化形期的大妖隨手滅了。而我們這些原本屬於他的牲口自然也就被他接收了。這位大妖到底是多活了一些歲月，經歷過文明奔潰前的事情，不願意吃已經開靈的我們。但是，我們畢竟是敗軍之將點化出來的，他不能用，所以就讓我們作為奴隸，為他開拓洞府，維持洞天的運轉。」

「我有些……我有些疑惑。聖皇之所以需要文明，是因為那一場誰也不知道真相的戰鬥，陛下之所以追求文明，是因為他想要證明自己來過，不希望自己的心血消散在時間之中；妖皇渴求文明，只不過是聖皇希望它這麼做。您願意呆在文明之中，是因為你覺得文明對自己很好，有利，覺得自己……覺得自己的那個理想只能靠文明來實現。」

王ｈｔtｐs://wｗw•heｔubook.coｍ•ｃｏm崎點點頭。瞬間，周圍天地變色，失重感與撕扯感瞬間出現又消失。

「你還有什麼要問的？」

浭的語氣依舊很平靜，似乎是在說一件與自己毫無關係的事情：「我曾與你說過，我作為牲畜誕生，作為奴隸成長，作為死士修行。這是真的。我最開始能夠開靈，乃是機緣巧合。當時，統治我出生之地的一位結丹期大妖殘暴，又是魔帝的黨羽，就想出了『以靈強靈』的魔道法門。簡單來說，就是故意催生出開靈的牲口，然後將新生的靈性吞噬掉。這種吃法，在你們人族看來，大約相當於魔道食用嬰兒奼女練功……但是當時已經禮崩樂壞了，什麼道義都不講，所以也沒有人覺得這樣不好——或許是因為先天受他影響的關係，我至今對他生不出恨意。對我而言，他就是開靈之師，也就是你們人族所謂的『父親』，『生父』。然後今天，我想起他，也還是就是『死了也好』的感覺。」

緊接著，他又換上一副嘴臉，推了奧流一把：「至於你小子，想要這樣撼動我的道心？還是想要就這樣離間我？讓我說出什麼不大好的話？過於天真了些。滾吧。」

奧流笑了：「哦。話說回來啊……你覺得你的同族，真的值得讓你全心全意庇護嗎？」

這是浭曾經跟王崎說過的話。

王崎聳聳肩：「不值得就不值得吧。https://www.hetubook.com.com」

「你還殺了一個大的？」

王崎轉頭去看，卻看見奧流與椒一起跟了過來。浭則在一旁，似乎是從另一邊過來，和這兩個更新妖族不是一撥的。

奧流一瞬間漲紅了臉。

「那麼，我到底有什麼理由生活在文明的世界里呢？」

將軍。王崎完成了反殺。

他盯著三妖看了看，道：「我今日說的『值不值』，大約與幾百萬年前妖皇的答案近似吧。」

王崎這才看向浭：「怎麼了，你也有話想要跟我說？」

浭沒有抵抗王崎的這一手法術，只是眼神當中閃過一絲驚色。論境界、論戰力，他比奧流強很多，更是遠勝現在的王崎。但是，王崎這一手，卻讓他有些「看不透」的感覺。

或許那個時候，他的答案已經從「值得」變成了「不知道」吧。

同赴戰，共抗敵，生如一，死如一。

「我有一個夢想，想要去到一個完全的境界，掌握最終的秘密。但是，那個境界以人的心智來衡量的話，遠遠比以斗量海更誇張。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到達那個境界，也不知道自己會在哪一步放棄。但是，今日的我，至少是希望能有人帶著我今日的心意與血汗抵達那個境界的。」

王崎想了想，覺得自己有必要在椒和浭面前維護一下自己的形象，於是說道：「至於我的答案……我之前給你們講過的，所謂的自我啊、智慧啊，只不過是我們這些卑微生靈的m.hetubook.com.com一種頑固幻覺。之於天體，我們不過滄海一粟。天體之於宇宙，甚至還不如滄海一粟。這樣的我們所擁有的智慧，真的不值一提。」

在文明的後期，妖皇已經對更新妖族生出厭倦之心。

「貌似。」王崎不想多說：「問夠了就走吧。」

「你在與寄生獸殊死拼殺，而他們現在正要唾棄你的新血。我可是聽說了。」奧流神色帶著三分得意與三分幸災樂禍，但還有四分試探：「你們真的是一族嗎？」

「原來，我已經是整個始新妖族最後一批開靈的妖了。在我之後，整整幾百年裡，都沒有新的妖物開靈。神州的生靈那個時候本來就不多了，蘊含靈性、適合點化的就更少了。而在那種全族都陷入瘋狂與戰亂的情況下，新出現的妖族也不像以往那樣具有強大理性，而是行事乖戾。妖族算完了。在熒惑，我們見到了妖帝陛下，然後接受了陛下的傳承，也接過了陛下的心念——要有文明的火……」

——我開靈的時候，魔帝已經大成，並成功策反了大批同族，戰亂不止存在於這片大地之上，更波及了太陰、熒惑、太歲、太白。夜晚的天空都有恐怖的光在閃爍——那是長生者交手的痕迹。大地幾乎寸草不生。一個又一個洞天如同泡沫一般破碎，大地向力——也就是你們人族所說的「引力」都一度混亂。

椒扯了扯奧流，示意他快走。

「心中有些疑惑，來詢問一二。」https://www.hetubook.com.com浭的聲音依舊是冷淡的。他道：「這裏不大方便，先生可介意換個位置？」

「在那之後，大約是我完成開靈蓄氣、即將結丹的時候吧，又有另一位妖王來到這位大妖的領地了。那位化形期的大妖，大約是這位前輩的一個後代吧。總之，他看上了有天賦的我，決定帶我去培養。不過，他並非是希望我成才，而是希望我作為一個殺手去殺人……」

浭沉默了一會。

王崎嘆了口氣：「奧流同學，我呢，現在心情很不好。我勸你最好不要來惹我，真的。不然，我不敢保證我會不會留手——對了，這一次我就算把你打死了，對外也可以說是因為我新掌握了元神法域，對自身力量掌握有些不如從前。」

王崎忍不住挪了半步：「你精通殺人的法子？難怪沒怎麼見你出手，也覺得你很危險……」

「還真不少。」王崎點點頭：「這破地方寄生獸真多。」

理論上來講，奧流和王崎的關係現在應該是得到了改善的。妖族不依靠先天血脈組成家庭，全靠後天的聯繫形成社會。因此，對於他們而言，後天的關係就相當於人族的「沾親帶故」。而「同赴戰，共抗敵」的關係，也非同一般。

他看了一眼椒。這個聽話的女學生此刻神色也是有些古怪。看起來，王崎罵人揭短確實戳到痛處了。

「然後，又過了五十年，聖族說神州支持不下去了。他們出手清洗了魔帝的餘孽，將我們封印。然後再出現www.hetubook.com.com，時間已經過去了千萬年——我遇到了更新妖族。」

這一次，奧流出奇的沒有炸毛，只是帶著憤怒的表情離去。

「同袍」這種關係也是有資格標示「生死如一」這句話的。兩個妖族若是有攜手抗敵的經歷，那麼在他們的觀念里，這兩妖之間的私仇與不快也應該消弭。對於妖族來說，這是正常的觀念。

「在那裡，我第一次見到妖帝陛下所說的『文明』。」

這裡是神京城外的一個小小山丘。此時未到中午。諸多仙盟修士的哀悼似乎完全沒有影響到凡人。兩三道炊煙點綴在城中，似乎在催促這城醒來。

這個傢伙……明面上說「斗戰之能不升反降」，可實際上，降的只有「綜合實力」吧？這某些方面的能力，反倒是越來越詭異了。

王崎點點頭。別人的黑歷史，聽來減壓也是好的。

「這和你的心結有關係嗎？如果有的話，說一說吧，我說不定可以幫幫你？」

「首先，我很少作『殊死搏殺』的。除了修為低微的時候做過幾次之外，其餘的大部分戰鬥都是在我自身的充分準備下進行的。在不對等的戰鬥條件下，大部分謫仙對我來說只是實證動物，僅此而已。」王崎道：「至於『值不值』……我也不知道。不過，妖皇陛下他對你們是怎麼想的呢？他覺得庇護你們值不值？」

直白的威脅讓奧流勃然色變。但是，椒偷偷踢了他一腳。他咧著嘴，低下頭道：「你到底是救了我的性命，我終究需要對你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