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是我覺得一般人都會這麼猜？」

「話總是對的。人們之所以會贊成偽君子，就是因為偽君子至少話說的是對的。」王崎不以為意，道：「這就是原因之一了。」

「而以我自身的價值來看，申請的研究經費肯定是少不了的，說不定安心做學問，還能有申請什麼就批什麼的待遇……」

破理真人豁然站起：「喂，小鬼！你知道不知道！你應該反駁我啊！用邏輯或是什麼……啊！你不是此道的精英嗎？不是說，就算是你老師也未必比你更長於此道嗎？」

「也不可能。」王崎搖了搖頭：「實際上，這就是我說的第二個原因了。自我指涉。」

只可笑庸人自己不能道德，就非得污衊天下人都不道德，甚至道德本身也不存在。

「我就算證明自己是『王崎』，也沒辦法證明自己不是『梅歌牧』——『梅歌牧』也是『王崎』啊！」王崎豎起第三根手指，然後攤開手：「喏，不就是這樣嗎？」

「怎麼說，前輩？」王崎好奇了：「海前輩和我有一樣的判斷？」

王崎點點頭：「也是。可假設這種情況的話……就算我是梅歌牧，那我也與仙盟利益綁定，再不會坑害仙盟了吧？」

「你好像一點也不失落啊。」破理真人有些意外：「我還以為，你這種人……」

「嗯。首先，我就算可以定義出『王崎』，也沒辦法將所有『不王崎』的行為一一列舉出來，並證明自己是王崎而不是非王崎的什和圖書麼東西——更難的是，我很難證明；其二，這如果讓我來，還涉及到了自我指涉。」王崎道：「對我本人來說，這事無解。所以我也懶得進一步消耗腦力在這事上面了。而且話說回來，真的——屁大點事。」

王崎笑道：「那麼，就很簡單了。在這個故事里，『正確』就只有『一種』，但是與之相對的『錯誤』，卻存在無數種。每一個符篆都有可能出狀況，每一種狀況都有可能是不同原因導致的。甚至你還有可能是主持陣法的人操作不對，或者沒有放置壓陣靈物——『正確』是一個有限集合，但錯誤卻可以是無限、至少構成元素是巨大的有限集合。」

「對於一個算器，一個後天意志有限的資料庫來說，事情就是這樣。它們能夠知道什麼是『正確』，但沒辦法認識到『錯誤』。」

王崎攤手：「將那套傳說中的『邏輯問題』換一下好了。假設，一個後天意志有一個資料庫，這個資料庫號稱能夠探查任何後天意志是否存在『不諧之處』，而資料庫也是這個後天意志的一部分。那麼，這個時候，這個後天意志能夠自己鑒定自己嗎？」

破理真人看著王崎，然後搖頭：「特奶奶的，不愧是弈天算的專家。不錯，就是這樣。你沒法證明自己，所以誰也不敢就這樣將你放出去。」

「不，等一等！」破理真人按住腦袋：「停一下，如果這個時候，那個後天意志因為這https://www.hetubook.com.com個資料庫而主動去除或者掩蓋自己的不諧之處，那和人工的『去不諧』，又有什麼不同呢？至少從結果上……不，不對。可若按照你的說法，若是判斷……唔……」

這必然會引發無窮循環的矛盾。

「『自我指涉』……」不容道人抬起頭：「你那個……《銀翼刺客》？」

不容道人拍了拍桌子：「跑題了——而且你小子說道德，總讓人彆扭。」

不容道人思考片刻：「換句話說，若是有一個路秩知道了『正確』的標準，就可以去自身之不諧了？」

「喂！」破理真人吼道：「你怎麼這個態度？」

與人一模一樣的機關人混進人群，只有一套號稱「能夠甄別一切機關人的邏輯問題」能夠將之甄別出來。只有同樣作為機關人的傀儡審官知道這套邏輯。但有一天，一個傀儡審官叛逃了。那麼，另一個傀儡審官，能夠靠著同樣的問題，將叛逃的傀儡審官從人群中揪出來嗎？

只一瞬間，這位逍遙修士也陷入了某種邏輯上的錯亂。

「所以我說，何必呢？」王崎語氣好像不是在說自己：「如果我是梅歌牧，那我有必要將自己殺掉，然後頂著王崎的身份過來嗎？說真的，只要走了不就是海闊憑魚躍嗎？往仙路一鑽就是了。」

「呸。」

答案是「不知道」。

破理真人看了他一眼：「嗯，然後還有……可能會限制你的……自由？」

「嘖，看看您，再看和*圖*書看我老師，一天到晚都一臉苦逼樣子，安安靜靜看書解題求道都做不到。誰當官僚——尤其是仙盟官僚，這不就是蠢傻子嗎！」王崎拍手道：「至於我在龍族庇護區域里安安靜靜的潛修，也很難遇到危險吧，仙盟兇器帶著也沒用啊。」

「那太好了。」王崎一拍手：「找個地方靜修最好！」

王崎擺擺手：「也正是因為懂得邏輯，所以我才知道，這幾乎不可能。」

破理真人只感覺火大：「你和我師弟那混賬在一起呆過幾年吧……我總覺得他往你小時候的腦子裡塞了點什麼臭不可聞的東西。」

破理真人不置可否：「誰知道呢？」

王崎一拍手：「對頭！這種中間的狀態實際上是存在的。這就好像『道德準則』一樣。符合道德準則的行為，實際上是有限的。但是呢，雖然算不上道德，可也沒有罪過的行為，以及完全就是在挑戰公序良俗的行徑，實在是數不勝數。」說到這裏，他一哂，道：「所謂『世事無對錯』，本就是庸人用來自我安慰的說法。實際上，『對』的概念、符合道德的『行為』，一直都很明確，而且也是有限的。界限模糊的，只有那數不勝數的『非道德但也非罪的行為』以及『不道德行為』。」

破理真人皺眉：「這就是說……好像你也沒辦法自證一樣？」

破理點點頭。

《銀翼刺客》這個故事的誕生，伴隨著「不完備」、「不可判定」兩大鐵律的出現，伴隨m.hetubook.com.com著歌庭派算主一系由盛轉衰的道路，也伴隨著萬法門內部的洗牌。破理也忘記不了這個伴隨歷史大事而誕生的小小故事。

破理真人皺眉：「其實，也還存在一種『雖然不正確，但是勉強能夠維持基本運轉』的中間狀態吧？」

「莫名其妙。」破理真人不知是第幾次說這話了。他深呼吸，道：「看來你……沒辦法了？」

「這……」破理遲疑了一下：「不能？」

破理真人一臉不耐煩：「我不研究算器。」

王崎瞭然：「我就說嘛！你們無論如何也不會殺了我。在無法證明我是不是王崎的情況下，殺我對萬法門來說是巨大的損失。而在這個情況下，最壞的情況，也就是……我沒辦法接觸仙盟的大殺器，也沒辦法當官僚？」

「圖靈停機問題。」王崎頓了一下：「『不諧之處』會導致路秩無法運轉。停機判斷任意一個路秩是否會在有限的時間之內結束運行的問題。如果這個問題可以在有限的時間之內解決，則有一個路秩判斷其本身是否會停機並做出相反的行為，這時候顯然不管停機問題的結果是什麼都不會符合要求。」

「誰知道呢？或許梅歌牧只是選擇了今法的道路，然後想要寄生在人族之中，或者……單純想要抱上龍族的大腿？畢竟這條腿在天眷遺族的老火腿里也算極粗了。」破理真人盯著王崎。

「也算是……有感而發？」王崎想了想，道：「和另一個版本的自己對打，算不算是……唔，m.hetubook.com.com兩個代碼高度類似的後天意志在相互擊其不諧之處？」

「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話題，前輩。」王崎手一揮，他面前的一摞草稿紙中便飛出一張，落在他手裡：「這些日子我也在思考這類問題。自己去掉自身的不諧之處，對於路秩來說實在是太難了。或許在足夠的數據支撐下，一些專業的校不諧之路秩可以做到對其他簡單路秩進行校正，但也沒辦法去掉自身算符間的『不諧』。」

破理真人頭上青筋暴起：「呵呵，小子，想得太美了。我是來通知你的，準備好材料吧，你之前的那個申請，征天司正在討論之中。」

王崎從床上下來，站在窗戶前面，目光飄向廣闊無垠的宇宙星空：「前輩，你知道么？傳統的路秩，哪怕是嚴格意義的後天意志，也無法為自己去掉不諧之處【用地球術語來說，是『Debug』】。」

王崎點點頭：「也確實。梅歌牧比我瘋多了。」

破理真人點了點頭：「確實。」

「莫名其妙……」破理真人道：「莫名其妙。你們萬法門弟子每天就在琢磨這種事？」

「這就涉及了兩個層面的問題。首先，第一個，正確與錯誤的定義。」王崎看了一眼稿紙，然後將之放下：「一個龐大符陣，環環相扣，彼此之間必須絕對『和諧』才能使符陣整體良好運轉。這個時候，我們就可以將『符陣良好運轉』的情況定義為『正確』，是不是？」

「那麼，『符陣不能運轉』的情況，就是『錯誤』了，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