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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理真人聽了王崎的話，卻皺起眉頭，呵斥道：「你懂個屁。我們對馮落衣之前不也是報以這樣的態度嗎？仙盟絕大多數逍遙，都將權力委託給他，讓他代為執行……」

或者說，這個宇宙的絕大多數組織形式，都只有一個核心——貫徹最強者的意志。

需得保持個性，保持特立獨行，不然，若是已有的路被證偽，被否定，那賠上的，將是整個人族的未來。

而也只有人族這麼奇葩，開創了一個「齊惠」的道路，導致了最高層次的強者如此多，而且過半都處在相似的水平線上。

王崎嘆息。

而滿足這些「暴力所有者」到底訴求，本身也是「契約」所註定的一部分。

這就是征天司總部了。

「空氣成分與神州一模一樣。」破理真人道：「雖說不需要呼吸，但是呼吸總能讓人族感覺舒服一些——這就和龍族已經不需要水，但作為水棲生物仍然更喜歡生活在海里一樣。」

王崎道：「與老師無關吧。過去的我，覺得自己只是低階修士，在這個問題上沒有發言的權利……」

他似乎也不大想談這個問題了。

很快，兩人就來到了月之背面。

破理真人氣急反笑：「我倒是又幾分欣賞你說話的風格了——但仍是臭不可聞。若是逍遙修士的需求都不能得到滿足，那又有誰來維持仙盟？」

破理真人稍微有些失語。

正如王崎所說，所有仙盟逍遙，在這件事上都是絕對平等的。理論和*圖*書上在獲得了所有逍遙修士「讓渡之權力」的馮落衣，真正的實權也不比任何一個逍遙更高。

王崎很難形容這建築群的風格到底是什麼——地球上從未發展出過這樣的風格，而神州大陸也非常罕見。第一眼看去，王崎還以為那是一片具有簡約線條的建築。但實際上卻不是。雖然線條簡明，稜角方正，但建築本身仍能展現出飛檐斗拱的意思。

但是這個反應卻讓破理真人有些出離的憤怒了：「你的老師也是這般想的嗎？狗屎！鬼扯！你可知曉？若是始終滅殺那微小的呼聲，吾等的路絕對走不到今日！」

「我的。」王崎想也不想就斬釘截鐵地說道：「不止我，還有路道友，蘇師兄等所有與我一起陷入過地下的同道——以及她們的師長。」

破理真人沉默片刻，突然一揮袖子，道：「你確實是馮落衣的弟子，沒差！」

每一個人，生來就具有平等的權力，通過契約，每一個人讓渡一部分的權力給予統治者，這「讓渡的權力」，就是統治者統治地位合法性的保證。

月球開始在王崎的視野之中急速放大。隨後，地面的坑窪也越來越清晰。

王崎接著說道：「實際上，算學——準確來說是弈天算中，存在一個推演。如果一個組織具有眾多成員，這些成員具有不同的偏好，而該組織又有多種備選方案，那麼越是綜合所有人的意見，就越是不可能得到讓大多數人和*圖*書都滿意的方案。」

「這樣子低效的行動方式，相比也另我們的師長、親人所失望。」王崎語氣平穩：「畢竟，誰不想早一點從那個鬼地方出來呢？」

他總免不了猜測，這到底是王崎本人的意志，還是馮落衣的授意或影響。

「『公僕』這詞倒是有點意思。」破理真人道：「小子，萬法門那些玄虛莫名的東西，你還沒學全呢。等你到了這個層次，再來討論這件事吧？」

王崎也沒有深入的意思。

王崎沒有正面回答。

在社會選擇中，不存在使絕大多數人都滿意的決定。

映入王崎眼帘的，是一道銀色的建築群。

王崎卻搖了搖頭：「這個道理我懂得。實際上，我也很認可這樣的想法。但是，正如同相形之道與縹緲之道不可兼容一般，這一重治學的道理，用在為政之上——蠢么？」

——沒生氣，看起來結果還是好的。

今法仙道所求索的，是這個物質世界的「真實」——客觀存在的，只有一個的「真理」。

人離開了社會就活不下去，但是仙人可以。

破理真人微微失神了片刻。可瞬間，他就反應過來，怒道：「你是要通過權與力，割捨部分聲音嗎？」

在這方面，他們實在是沒有什麼經驗。

破理真人的遁光速度奇快無比，王崎甚至能夠明顯的感覺到月面本身的弧度。

只不過，絕大多數時間內，他都處在仙盟其他人的監視之下。這在短時間內是無法改m.hetubook.com.com變的。而他的一些話，若是落入了某些人的耳中，難保不會產生王崎不希望的影響。

「『下人』……噗。」破理忍不住笑了出來，絕大多數逍遙都不會這麼說話——即使一些自傲著，潛意識裡就有這樣的想法，也為考慮「仙盟威嚴」而不會說出口。

這個世界，「國家」的概念本就不是那麼重要——它也不過是一個「模糊的形式」，和「宗門」「教派」等制度沒有本質上的差別。

——換句話說，仙盟的這種制度問題，也確實不是一天兩天了，高層也有人想要將之解決……

彷彿將美人肌膚放置在顯微鏡下。

而人族不過是在「接近」那個真理的過程當中。在這一場偉大的朝聖之中，任何的歧途都不應被輕易放棄。甚至有很多在當時看起來狗屁不通的道理，到了後世卻被證明更接近「目的地」。

他之所以挑起這個話題，主要還是為了探探口風。

王崎點點頭，按照路小茜曾提過的某種翻譯法，將這句話理解為「快點修鍊到逍遙境界吧，我看好你」。

這個時候，破理真人突然道：「你為什麼突然說這個話題？」

王崎點點頭：「至少，我相信諸多前輩不去仙界，而選擇留在神州，是真心相信我們的道路是正確的，相信我們能夠走得更遠。想必大多數前輩其實也明白，與仙盟同路，才是最大利益的所在。所以，只要不觸及底線，相信大多數前輩都不會因此而對和*圖*書仙盟離心……」

這個時候，破理真人的遁光陡然拉出一道長弧，帶著王崎進入了地球的陰影中。對於王崎來說，這一幕就好像突然發生了「日食」一樣。

王崎這麼想著。

所以，他想要探聽逍遙修士的口風，時機也不是很多。

這個理論並不複雜，但是在現實世界里無比強大：政府的政策選擇、企業的資金流動……任何公共選擇都脫離不了這個看似簡單的邏輯。

破理真人一下子就不說話了。

「小鬼，你……」

「元嬰法天然就存在的缺陷……么？」

王崎想要在這方面發揮出自己的影響力，就需要探聽逍遙修士的意志。

但很快，王崎就再一次搖了搖頭：「也非是如此。實際上，我所說的契約，並非是滿足所有前輩的需求，而是保證，仙盟的行事不會觸碰到諸多前輩的底線。」

破理真人看了王崎一眼：「你的意思是，這一次仙盟的行為，觸及了某些人的底線？」

社會契約，將社會和國家起源以「契約」二字做解釋的學說，它認定，社會和國家都源自於人與人之間默認的「契約」，政治權威、政治權利和政治義務皆來自於契約，由契約定義，受契約限制。

破理真人越過一層朦朧的靈光障，散去了遁光。王崎本能屏住呼吸，卻發現自己身體內外的壓力一樣。他疑惑的吸了一口氣。

「將權力更進一步集中，然後讓更專業的人去掌握這些權力，而我們這樣的研究者，專心於求和圖書道，豈不是更好嗎？」

阿羅不可能性定理。

「好了，走吧。」

在地球，暴力機關卻多是用來維護「契約」的。而在這個世界，個人的暴力多是用來破壞「契約」的。

而且，逍遙級數的長生者，也是仙盟的最高武力。

最強者想要當皇帝，那這個世界的主導就是修真皇朝。而最強者想要當掌門，那這個世界的主導就是仙道玄門。

「但實際上，諸位前輩可以不受限制的在任何時候將這份『權力』收回不是？」王崎目視前方：「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我的老師，或者他所代表的一個管理團體，在規則允許的情況下，就勢不可擋。許多理應在短時間內決定的事情，都應該完全由那一個團體或者我老師個人斷訣。」

「不。」王崎搖頭：「可我終究是覺得，自己是仙盟的一份子……啊，這麼說吧，就算將仙盟當做『公僕』看待吧，一個下人若是笨手笨腳，你也不會開心不是？」

仙盟改制，是必須要做的事情。只不過，王崎並不清楚現在實際掌握權力的逍遙修士們的意思，所以只是來探探口風。

而五百年前，就連今法仙道也遵循這古老的門派制度。

「哦？這就夠了嗎？」

一個政治組織，非是因為統治者的個人意志，而是因為成員彼此之間的契約而存在。

只不過，結果還是很好的。

這應當就是這個世界政體在地球文化看來無比奇葩的根源了。

破理真人斜視王崎一眼：「你以為高階就有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