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今日之後，至少史書上會記下一筆，而歷史上的邢縡，受到了王焊的蠱惑，意圖造反弒君。

李隆基忙下了車，一邊叫著免禮，一邊大步上前，帶著幾分緊張的看著那受傷的臂膀。

「賊人趁著臣鬆懈之際，掏出暗藏的匕首就向臣猛刺。」說到這裏，他露出了心有餘悸的表情說道：「不怕陛下笑話，臣無奈之下，用了一招賴驢打滾，避開了要害，拉開了距離，將刺客殺了。」說著他帶著幾分羞恥的嘆氣：「這一輩子使劍，還是第一次用這丟臉的逃命方法。」

帶著可悲的感覺，邢縡憋屈的，永遠閉上了眼睛。

裴旻說道：「臣並無大礙，也不值得追究。此事鬧得太大，完全超乎了臣的想象，這已經不是簡單的政治謀殺。臣現在都不敢想，幕後之人到底想要幹什麼，想要隱瞞什麼。但他們居然敢刺殺臣，足以表明此事一旦揭發，那就是十惡不赦，甚至能滅九族的大罪。朝廷需要穩定，廟堂也需要穩定，有些事情鬧得太大，與陛下的威望不利。」

賊人將主意打到裴旻身上，這已經不是觸碰李隆基的底線，而是觸碰了他的逆鱗之一。

與一般的和尚不同，圓融法師堪稱一代高僧，並不以香火布施為生活來源，而是在華嚴寺附近開採荒地，自耕自食。

相隔不遠，李隆基很清晰的看見裴旻手上纏繞著的繃帶，那原本紅潤剛毅的臉龐，略顯得有些蒼白。

李隆基是動了真怒了。

李隆基咋聽此話，整個人幾乎要跳起來，直接翻身下床。

裴旻此時此刻的威望地位，整個唐王朝僅次於皇帝李隆基。

楊婕妤那嫵媚的風姿，令李隆基大有醉仙欲死的感覺，甚至都不樂意去廟堂了。

只是邢縡憤慨自己錯生在了唐王朝，面對的是大一統的時代。

邢縡喉間動了動，但因裴旻的劍太快又太准。精確的割破了喉管，另之失去了說話的能力，嘴巴動了動，唯有殷紅和圖書的血液嗆出。

「到了此時此刻，靜遠還在為朕著想！朕都不知說什麼好……」

高力士苦著臉道：「此事老奴可處理不了，李相、王相都處理不了，裴郡王遇刺了！」

要是自己能夠將他除去，為大唐掃平隱患，自己豈不是如《史記》的那些俠士一樣？

裴旻看出了李隆基眼中的關心，心底也微微有些過意不去。

他從懷裡取出一個游紙包，小心翼翼的拆開，裏面有一塊濕巾。

李隆基顧不得追問緣由，直接喝道：「擺駕，立刻前往仁德醫館！」

裴旻曾經坐過一次李隆基的鑾駕回府，這一次也未拒絕，直接上了馬車。

他皺了皺眉，突然道：「不好，傷口有些發麻，賊人的兵器上抹了毒藥，先告辭了……」

但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不將之鬧大，很難將王鉷、楊婕妤一網打盡。

裴旻說道：「今日臣去華嚴寺提賀老哥祈福，順便拜會華嚴寺主持圓融法師。圓融法師是昔年賢首法藏法師的弟子，佛法高深，對於《華嚴經》造詣極深。臣並不崇信佛教，但臣的娘親卻信奉此道，尤其鍾愛《華嚴經》。卻不想賊人先一步了解了臣的行蹤，潛入了華嚴寺，而且開口就說知道賀老哥遇刺的真實緣由。臣心急此事，也上前與之細談。他說賀老哥遇刺是因為一個叫『徐銘』的人，他是武后朝的神探徐有功的後人，臣心急了解詳情，大意之下，放鬆了防備。」

李隆基躺在楊婕妤豐|滿的嬌軀上，帶著幾分懶散地說道：「什麼事？朕今日心情煩悶，小事將軍自己處理好了，大事與李元紘、王晙一併商議再做決斷。」

他渴望出名，對於名望的渴求，到了變態的程度，最大野望是成為專諸、豫讓、聶政、要離、荊軻這樣的人物，名動天下。

假扮「徐銘」的邢縡，雙手擋著喉部並射出來的鮮血，雙眼帶著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面前這www.hetubook.com.com位自己此次行動的目標，完全不知問題出在了哪裡。

裴旻與護衛王小白行禮問好。

他一邊說著，一邊捂著受傷的手臂。

「陛下息怒！」裴旻說道：「臣是大意了，想不到賊人居然在這天子腳下如此膽大妄為，才會為賊人所乘，不然以臣的武藝，就算來十個，也不是對手。」他吹噓著也道：「臣這手只是受了一點點的擦傷而已，要不是匕首上有毒，連醫館都不用去。現在劉神醫已經替臣消了毒，一切如常。」

所有得到這個消息的文武官員，他們心底都明白一件事，天要翻了。

裴旻一邊說著從邢縡的懷中摸了摸，找到了一對短劍，左右端詳了一下，劍鋒異常銳利，但並無抹毒的跡象，有些訝異。

這御用馬車除了裝飾華麗，多了一些墊子毯子，也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賀知章不討他喜，尚且還能保持冷靜。但是裴旻是他最得力的助臂，是大西北的移動長城。

「沒事！」李隆基疼得眉頭都皺了起來，咬著牙齒道：「快，給朕寬衣！」

這位李家三郎感動的拉起了裴旻的手，決然道：「朕這裏也給靜遠一個承諾，不管幕後之人是誰，牽扯到什麼內幕。朕定給你一個交待……決不負卿！」

其實他不知道他的下場比例歷史上要好許多。

裴旻左右看了一眼，這皇城大庭廣眾之下，顯然不是說話的地方。

「見過陛下！」

屋裡傳來一陣砰砰咚咚的聲音。

裴旻久經沙場，對於殺人早已麻木，輕鬆自如地說道：「這裡是佛門凈地，我雖不信佛，卻也不想在這裏同你纏鬥，要是弄壞個燭台、佛像可就不好了……」

為了今日這一刺殺，邢縡演練了百千次，想過無數出手的時機。唯獨沒有想過自己還未真正說事開口，已經給一劍封了喉。

自己不是什麼獵人，是狩獵的對象！

華嚴寺供奉佛像于居住的洞窟都是他領著和_圖_書自己的弟子親自挖掘出來的。

李隆基猛拍身旁座椅道：「這是苦心謀划，步步為營，就是要至靜遠於死地。好狠毒的心，到底是什麼罪，能夠大得過刺殺當朝郡王？」

這暗殺自己，劍上居然不抹毒？

這是自信，還是愚蠢？

裴旻作揖道：「法師放心，裴某為人向來懂得有一是一，此事與貴寺毫無關係，實是有人皮癢欠教訓。」

李隆基才能很睡的安穩。

圓融法師能夠打下華嚴寺祖庭的地位，顯然有著非常的智慧，並沒有接話，只是說了一聲：「阿彌陀佛！」

但勝在一個寬敞，兩個人居於其中，蹦跳無礙。

李隆基再次問道：「靜遠的傷勢如何了？朕初次聽聞，嚇的甚至無法呼吸。豈有此理，先是賀尚書，再是靜遠，要是不將賊人繩之以法，朕這個皇帝就不用當了。」

要是李隆基真摔個七葷八素，出了問題，楊婕妤身為妃子，絕討不得好。

哪怕一死，也不在乎。

高力士見狀急忙上前攙扶。

不，比他們更要有名。

但是荊軻的刺殺並未成功，而自己只要成功，超越荊軻，並不是問題。

出了後宮，還未出皇城，御駕突然停住了。

尤其是裴旻這邊剛剛為賀知章出頭，沒過多久就遇刺了。

也因為這一點，邢縡讓王焊利用，參与局中。

華嚴寺的主持是一個簡樸的和尚，叫圓融。

秦皇劍是何等的鋒利，立刻劃開了他的衣裳，在他手臂上破開了一道口子。

要是生活在春秋戰國這種天下紛亂時期，邢縡相信自己一定能夠如諸多前輩一樣，留下赫赫身後名。

只是他剛剛在楊婕妤身上用盡了氣力，雙腳軟的跟棉花一樣，一下子居然站不穩了，直接滾下了床榻。

他說著還動了動手臂，表示自己無恙。

僅一個賀知章受委屈，明顯份量不足。

李隆基一如既往的跟楊婕妤膩在一起。

「好好好！」李隆基趕忙讓裴旻住手，說道：「無恙就好，無ｈｅtｕbｏoｋ.ｃom•ｃｏｍ恙就好。到底怎麼回事，你且說給朕聽聽！」

高力士連忙掀起了車簾說道：「陛下，郡王就在前面。」

也許是錯覺，李隆基覺得楊婕妤這些日子伺候的特別賣力，每日都有一種升天的感覺，走路都覺得兩腿飄飄的。

李隆基在車裡忍不住喝道：「為何停住不前？」

當朝第一個異姓王，西北戰功彪炳的邊帥，還有文壇宗師，諸多光環加身。

裴旻在，西北無憂。

裴旻此時此刻的存在地位，比吳王僚、趙襄子、俠累這些人要出名的多，也只有秦始皇在他之上。

邢縡因為失血過多，身體開始抽搐，無半點的抵抗能力。

李隆基走出鑾車，果真見鑾駕前裴旻與三兩個護衛在意圖行禮問好。

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兩個案子，只要不是豬腦子，都會將之聯繫在一起。

這個時候，邢縡意識猶在，帶著幾分痴傻的看著做這一切事情的裴旻。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靜遠受傷，不在醫館府中好好休息，來皇宮作甚？」

為數不多的香油錢，大多用來購買香燭與修葺佛像，極少自用。

李隆基關切的說著。

李隆基也知高力士是自己肚裏的蛔蟲，一瘸一拐的向堂外走去。

御駕快速的向宮外馳去。

高力士的聲音在屋外響起。

殘存的意識海里生出了一個可怕的念頭……

對於自己的武藝，邢縡有足夠的自信。

李隆基會意，說道：「跟朕一併上車。」

裴旻輕輕的用匕首在濕巾上來回擦了擦，一把直接丟在了地上，另一把在邢縡的頸脖抹了抹，沾了一點血跡，然後也丟在了地上。

相比庸碌無為的渡過一生，邢縡反而更渴望轟轟烈烈的一死，讓後世人都知道這個時代有一個名叫「邢縡」的超凡俠士。

「陛下！」

那麼裴旻遇刺，那就是青天白日里打了一個撼動整個大唐的驚雷。

裴旻瞧了已死的邢縡，用秦皇劍在自己的手臂上輕輕地一割。

邢縡一臉的和-圖-書不甘，帶著茫然的看著面前的敵人。

圓融法師作為中國佛教大乘八宗之一華嚴宗祖庭的建造者，品行佛法確實高人一等，雙手合十，作揖道：「阿彌陀佛，裴施主無需顧忌，佛說『唯心迴轉善成門』，或善或惡，皆由心之轉變。賊人意圖行兇在前，裴施主自衛，一切皆在萬法之中。鄙寺接納萬人，從不設禁，會有此事，也是因果自在，望裴施主高義諒解。」

裴旻輕描淡寫地笑道：「無妨，一個賊人心術不正，意圖行刺，讓某殺了。只是屍體玷污了這佛門清凈之地，還望大師諒解。」

「這是為何？」李隆基一臉訝異，但隨即又明白了裴旻的用心，心底只有說不出的感動。

對於這種高僧，裴旻很難得的收起了對佛教的排斥，帶著幾分尊敬。

楊婕妤嚇的臉色慘白，忙上前攙扶。

見四周一切如常，裴旻先找個位置，來個一個滾地翻，這才大步走出佛堂。

邢縡是一個變態，倒不是行為上的，而是心裏。

圓融法師見裴旻沒有在堂中祈福，反而帶著傷的從佛堂走出，臉色頓然大變，拜道：「阿彌陀佛，裴施主這是怎麼了？」

如果說賀知章遇刺一事，在廟堂上掀起了一陣風浪。

聽裴旻這種輕描淡寫的描述，李隆基卻能夠感受到其中兇險。

高力士卻不出去，直接回應道：「老奴已經準備好了車馬鑾駕，就等陛下動身。」

高力士也聽到了裡屋的動向，急切道：「陛下，陛下莫急？裴郡王武功卓絕，天下無雙，區區宵小刺客，奈何不得他，只是受了些小傷。不過賊人手段毒辣，居然在兵器上塗抹了劇毒，郡王現在給送到了仁德葯坊接受治療。有劉神醫在，相信郡王吉人天相。」

裴旻搖頭道：「這也是臣特地趕來皇宮面聖的原因。臣已經知會了華嚴寺上下所有僧侶，讓他們守口如瓶，不可向任何人泄露此事。同時也知會知情人，讓他們不要宣揚，此事最好揭過，不用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