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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中足有兩三千人，一聽欽使，竟紛紛圍攏上來，劉申又道：「瞎了你們眼睛，見了欽使大人，還不快來拜見，你們這些狗娘養的，直娘賊！」

這裏已成了王法無法顧忌到的化外之地。

葉春秋深吸一口氣，卻道：「我乃……」

他說得吐沫橫飛，嘴角卻是露出不經意的笑容。

這種人，通常被人稱作是螻蟻。

正當他臉上笑嘻嘻地想要回答的時候，卻見葉春秋突然抬腿，狠狠一個膝擊，撞在那千戶的腹部。

葉春秋直視著這千戶，道：「放開。」

這是一種令人絕望的慘景，到處都是人，可是若你不注意，他們雖然出現你的眼帘，你便會自動地忽視他們，他們活著不起眼，即便現在是垂死，也難以引起人的注意。

一旁的劉申便抱手在旁冷笑，半點勸解的意圖都沒有。

千戶放肆地大笑道：「造反？在這兒，咱們軍爺爺就是你爹，這兒輪不到你們說了算……」

其www.hetubook.com.com中一個千戶已經帶著蜂擁的人潮怒氣沖沖地往葉春秋方向推擠，那千戶生生德虎背熊腰，咧嘴露出黃牙，一把要抓住葉春秋的衣襟。

葉春秋居然沒有反抗，也沒有避讓，被這千戶狠狠一扯，這千戶本本是想將葉春秋提起來，卻發現紋絲不動。

葉春秋卻是不為所動，面露微笑。

他依然死死地扯住葉春秋的魚服圓領，讓葉春秋顯得有些狼狽。

整個前衛營頓時像是炸開了一樣。

這千戶冷笑一聲，毫不畏懼地道：「不放又如何？」

葉春秋力道極大，而撞中的，卻是這千戶最柔軟的所在，只聽一聲肉體碰撞之後啪的聲響，那千戶便如斷線珠子一般飛了出去。

欽差……居然……居然動手了。

葉春秋皺了皺眉頭，他深知這時代的軍隊絕對好不到哪裡去。可是看到這裏人聲鼎沸，對這災難中卻如市集中的前衛軍，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和-圖-書惡感。

一時之間，罵聲一片。

葉春秋突然拆穿劉申，劉申心裏只是冷笑，在心裏不由想：「你這狗屁欽差，真是好不曉事，就算是我縱容的，我只要不承認……你能奈何，今日就吃定你了……」

「什麼，要糧？糧食給了他們，咱們吃什麼？」

劉申接著道：「都做什麼，都瘋了嗎？欽差是來收咱們糧的，咱們是官軍，食君之祿，眼下這滿城的災民，瞧瞧，多可憐哪，難得咱們這位葉欽差來了，這可是真正是金枝玉葉，是翰林的清貴，他古道熱腸，來救災來了，咱們營里的糧草多，欽使有命，除了這些日子的口糧，統統都要送去欽差行轅，用來賑災，咱們欽差啊……」

法不責眾，若是有一人如此不敬，少不得要責罰，可是所有人都是如此，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劉申大吃一驚，正待要說什麼，卻聽葉春秋突然厲聲道：「本官問你，這到底是不是你縱容的。和-圖-書你不承認？」葉春秋笑了，只是笑容如冰霜般冷：「很好，來人，將人叫來。」

整個瓮城，就是前衛的大營，瓮城的城門一開，便可看到無數的箭樓和角樓林立，葉春秋帶著人魚貫進入瓮城，瓮城裡卻是沸沸揚揚。

前衛大營的位置是在大同的東北瓮城，這一路行過去，除了斷壁殘垣，便是沿街的流民，這些人一個個了無生氣地靠在斷壁上，此起彼伏，傳來一陣陣的咳嗽聲。

王守仁低聲在葉春秋耳畔道：「來者不善。」

「什麼狗屁欽差。」

砰的一聲。

葉春秋則側目看向一旁冷眼旁觀的劉申道：「劉指揮，這是你縱容的嗎？」

所有人都詫異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等到那千戶如一攤爛泥一般狠狠地砸落在地上，捂著肚子在地上嗷嗷直叫，所有人才反應過來。

葉春秋隱隱有了幾分擔心，他能看到這些『螻蟻』在官軍走過時，那眼底儘力想要隱藏的徹骨仇恨，葉春秋頭戴和-圖-書烏紗，身穿魚服，在他們眼中看不到對高貴者的憧憬，卻有一種默然無聲的仇視，他們儘力想垂頭，儘力想掩藏自己，可是葉春秋能感受到，葉春秋甚至想，若是身後沒有鎮國新軍，只怕這個時候，這些人會毫不猶豫地撲上來，而後將自己撕成碎片。

「你是個屁！」這千戶又道：「天花流行了這麼多日子，朝廷呢，朝廷去哪裡了？讓咱們在這兒坐以待斃，居然還想搶我們的口糧去給那些災民……」

這些絕望的人，有許多已經只剩下了最後一口氣，慢慢地在等待著死亡。

一聲痛罵，這些人卻是表情怪異，紛紛聚攏，烏壓壓的人越來越多，可是臉上卻沒有對葉春秋的尊敬，就彷彿是商量好了的，都是嬉皮笑臉地看著葉春秋。

劉申見狀，忙是衝上前來，大叫道：「都在做什麼，都在做什麼，瞎了眼嗎？欽使來了！」

王守仁站在葉春秋的身側，他一看這場景，大致就明白什麼意思了。和_圖_書

葉春秋眯著眼，道：「你想造反？」

其他跟來的指揮使都是忍俊不禁，不得不佩服劉申這一手玩得漂亮，這位欽差還是太年輕，不知好歹啊，到了這兒，還不是被耍得團團轉，賑災？呵……

後頭的官兵紛紛鼓噪起來：「滾！滾出去，要糧沒有，要命一條。」

一聲令下，大家還未反應過來，便見錢謙在此時已和一個大同前衛的小武官穿過了瓮城門洞，徐徐而來。

這千戶的他眼裡露出了古怪之色，卻還是怒目瞪著葉春秋道：「你就是那個讓咱們弟兄染上了天花的狗屁欽差？呵，你說要種痘，結果這麼多人去，回來之後，統統都腦袋發熱，嘿……你現在還要搶我們的糧食，怎麼，接下來是不是要餓死我們兄弟？你以為這裡是什麼地方，咱們這些人給朝廷鎮著大同，沒有咱們，你們那京師里的狗娘養的能安安穩穩的？嘿……想要糧，沒門，快滾，否則弟兄們宰了你。」

「不成，咱們還要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