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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說此前，還只是矛盾激化，那麼當方唐鏡身死的一刻，就已是不共戴天了。

這樣的葉春秋，令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禁打了一個冷顫，猶如一股冷風灌遍了全身。

「是。」

殺人，而且是在太廟門前，當著所有人的面，有恃無恐地殺了一個舉人。

見葉春秋消失在風雪之中，早有人搶上去，搬起已經斷了氣的方唐鏡，浩浩蕩蕩地朝著午門而去。

於是他昂首，又恢復了太保的氣勢，毫不猶豫地朝著不遠處的午門去。

「是的。」葉春秋毫不猶豫地承認道：「那麼，就請劉太保挺身而出吧。」

浩浩蕩蕩的人徑直到了午門，有人抬了一副棺來，將方唐鏡的骸骨收殮在棺木之中，劉大夏領頭，當先朝著那緊閉的宮門拜下，身後是數十個清流御史，亦是拜倒在地，再之後，是烏壓壓的讀書人，人頭攢動，一眼看不到盡頭。

守衛午門的親軍守備正是那魏國公的孫兒徐鵬舉和_圖_書，徐鵬舉守了這麼多年的紫禁城，卻從未見過這樣的境況，他不由低聲喃喃念道：「乖乖，這下，事兒真大了。」

絕大多數人是悲憤的，因為他們親眼目睹了一樁令人髮指的惡行，於是更多人開始悲憤起來。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顯然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

「你……」劉大夏閉上了眼睛，最後猛地張開，瞪住了葉春秋，像是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道：「十惡不赦。」

劉大夏領了頭，眾人一見，也都沸沸揚揚起來，而葉春秋卻只是抿了抿嘴，很不在乎地返身，徐徐朝著宮中方向去了。

而此時，葉春秋繼續道：「假若這是死罪，劉公乃是正人君子，忠肝義膽，難道不該再給春秋身上添一條罪狀嗎？噢，容春秋想一想，不妨就說春秋濫殺無辜怎麼樣？畢竟……葉某人確實殺過很多人，到底有多少，都已經記不清了，現在所殺的，不過是個小小和-圖-書的舉人而已，劉公……難道不該立即為方兄伸冤嗎？」

劉大夏的身子在顫抖，他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他竟發現自己對這個少年有了幾分懼怕，明明他從未怕過任何人，即便是面對囂張得不可一世的劉瑾，他也只是輕描淡寫地面對。

張永皺著眉頭道：「也包括了劉大夏嗎？」

一干讀書人們見狀，終於醒悟了過來。

無論是誰，只怕也是萬死之罪。

「張公公，張公公……」

披著猩紅的披風，披風在城樓上，北風嚎叫著將它吹的獵獵作響，張永卻是站著很穩，他從這裏看到城樓下的許多人，面無表情，道：「不要再招惹是非了，這是頂天的事，這天底下，今日這事兒啊，是非曲直，除了陛下，誰也做不得主，控制住局面，莫讓事態擴大就好。」

他知道，葉春秋已經將自己逼到了牆角，他看了一眼已被白雪覆蓋了的方唐鏡，身軀顫了顫，道：「好和_圖_書，好啊，好的很，我等……我等……去午門，大家可都見到了，老夫今日就不信，這天下就沒有沒有說理的地方，今日……老夫要死諫。」

勇士營已經舉著大盾，吆喝著號子開始上前，這一排排的大盾，猶如高牆一般，朝著那數千的清流和讀書人壓迫而去。

而太廟前的幾個宦官，也早已一溜煙地跑了。

而所有的讀書人，都是怔怔地看著這一切。

因為他們無法理解，或者說，無法想象。

錦衣衛總是最先得到消息，急匆匆地前去稟告，若是尋常人，早就截住了，可領頭的是劉大夏，又有這麼多讀書人，甚至一些清流御史得到了風聲，竟也湊了熱鬧。

「報，外頭有人聞訊，還想來午門，被錦衣衛截住了……只是……」

這等於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個人說，你等著，我去叫警察叔叔，而另一個人則有恃無恐，卻是巴不得你立即把警察叔叔招來。

張永提著拂和-圖-書塵，卻是站在午門的城樓上，冷冷地看著這一切，一個個人接二連三的前來稟告：「公公，已經清點過了，兩千三百四十人……」

「那麼……」葉春秋臉上依舊帶著笑容，就像剛才他所做的事情不是殺了一個人，而是做著一件很平常事情。

可是現在，有一絲恐懼，令他老態龍鍾的身軀情不自禁地微微顫抖起來。

此時，有人急匆匆地上了城樓，直接跑到張永的跟前，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內閣幾位學士，已經去覲見了天子，天子在與內閣諸公商議之後，已下口諭，急令百官覲見。」

事兒確實大了，即便是粗線條的徐鵬舉都能看出幾分端倪，廠衛也已紛紛到了，徐鵬舉立即向親軍都指揮使衙門報訊，接著，便是勇士營，是金吾衛等諸親軍紛紛調撥了人來。

劉大夏終於明白，不能和葉春秋這個瘋子多糾纏，不然只有他吃虧的份。

若是此前的所謂罪名，尚且還有爭議，可是和*圖*書現在，卻是真正的眾目睽睽啊。

張永便道：「去傳口諭吧。」

眼下到處都是人，頭戴著烏紗帽的，頂著綸巾的，戴著鐵殼范陽帽的，在這風雪交加的天氣，這凜冽的寒風之中，無數人噴吐著白氣，一個個神情緊繃。

他振臂一呼，許多人也終於反應過來，也頓時沸騰起來。

劉大夏竟是發現自己一時間像是失去了聲音似的啞口無言。他更發現，自己所謂的名聲，所謂的聲望，在這少年面前，開始有些動搖，他原以為自己是強大的，可是現在，他發現自己很弱小，因為他很清楚，葉春秋只需一息之間，就可以讓自己變成冰冷的屍首。

舉人可是有實實在在功名的啊，就這樣毫不在意地殺了，莫說只是個鎮國公，就算是天潢貴胄，就算是那些宗親藩王，怕也沒有這樣囂張。

「報公公，東北角爆發了衝突，有……」

劉大夏感覺這個傢伙瘋了，而最可怕的是，卻是這個傢伙要將自己整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