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五十六章 上有所好，下有所效
劉瑾此時倒是道：「昨兒你家的太公覲見，因為節儉，陛下狠狠地誇讚了一番，陛下自個兒啊，便也穿了舊衣，本來穿了舊衣倒也沒什麼，結果見完了葉老太公，便去崇文殿演筳講，你猜怎麼著了？哎呀呀，那些平日教陛下做明君的翰林們，先是見了陛下如此，個個詫異，陛下起心動念，便隨口說起勤儉之類的話，大致就是和對你家大父說的差不多，說這穿著新衣和舊衣有什麼區別呢，都是民脂民膏之類。」
這件事的始作俑者，怕也不是大父，而是那些清流翰林，這些人天天吃抱著沒事，雖然在家裡過的也殷實，卻總喜歡用最高的道德標準來要求別人，現在看到陛下要厲行節儉，這還不炸了？
偏偏朱厚照就喜歡這種感覺，偏偏他玩兒玩出了個聖君出來，於是乎……
「啊……」葉春秋怎麼都覺得大父這吹噓得太過分了，這都關起門來，只有祖孫二人，又不是有外人在，說這些https://m.hetubook.com.com浮夸的話，實在沒什麼意思啊。
若是以往，陛下要玩，都是朝野內外的罵，不過這一次不一樣，這一次玩出了花樣，玩出了特色，還玩出了大道理。
葉老太公自宮中出來的時候，便一眼看到了葉春秋親自在宮門外等候。
劉瑾不由有些遺憾，道：「這倒是由著公爺，公爺自然和咱們這些人不同，穿什麼衣，陛下也不會叱責，倒是可憐了咱，好好的新衣要撕成布條，再拼拼湊湊的縫補起來，嘿嘿……話又說回來，咱現在也算是清官了，兩袖清風，喏，你瞧瞧，瞧瞧這袖子，裡頭啥都沒有。」
葉春秋笑道：「孫兒左右無事，所以在此候著大父了，大父見了陛下，不知說了什麼？」
祖孫二人上車之後，馬車動了，葉老太公才又道：「也沒什麼，都是一些家裡長短的話，哎，真真是想不到啊，陛下是個實在的人，這普天下的和_圖_書老百姓啊，都思明君，盼明君，今兒總算是明君就在眼前了，自打這一次入了宮，老夫方才曉得這外間的流言蜚語真是不足為信，陛下是我等楷模啊。」
劉瑾樂樂地笑了，道：「宮裡要節衣縮食呢，哎呀，鎮國公，你怎的穿得這般光鮮？不好，不好啊，有違陛下初衷啊。」
結果過了午門，這一路看去，宦官們都清一色的穿著舊衣，一個個仿如乞丐似的，人人身上都像是努力地塞著破舊一般，重點是，他們居然還面帶微笑，看起來很為自己的窮酸模樣得意，呃……見鬼了嗎。
這樣的話，葉春秋到了後來是聽得耳朵都長出繭子來了，只是子不言大父之過，只能由著葉老太公繼續說吧。
劉瑾說到這裏，終於露出了點苦笑，道：「您瞧，這陛下都節衣縮食了，咱家和下頭這些人，誰還敢穿著新衣來著？實話和你說了，現在宮裡都在尋舊衣，不只如此呢，外頭不少人都在尋舊衣衫，眼hetubook.com.com下這時候，舊衣可比新衣值錢。噢，昨日的時候，壽寧侯來覲見了，陛下見他一身簇新的衣服，就皺眉了，對他說了一句俗不可耐，這壽寧候嚇了個半死，據說連忙回了家，和那建昌伯要做起新衣做舊的生意。喔，這些，鎮國公都不知嗎？」
劉瑾一見葉春秋，連忙將葉春秋攔住，道：「鎮國公，哎呀，你來的好。」
葉春秋卻是失笑道：「這……卻是不必了，我穿這一身挺好，那打補丁的衣衫，我穿不出來。」
不過朱厚照的性子，葉春秋是很了解的，這傢伙其實就是貪玩，要建新宮殿，對他來說是玩，而衣服上打補丁，其實也是玩，只不過這玩兒的方式變了而已，本質卻沒有變。
原來……這樣呀……
葉春秋這一路過來，真是帶著了一路的狐疑，見了劉瑾，反是鬆了口氣，道：「劉公公，你這是做什麼？」
劉瑾說得吐沫橫飛，整個人彷彿都要雀躍起來：「你猜後來怎麼著？和_圖_書那些個翰林一個個就落淚了，拜下來就哭，是真正的滔滔大哭，都說陛下是聖君，古往今來，曠古未有，陛下龍顏大悅，便下了口諭，自此之後，宮中一應用度都要縮減。」
葉春秋聽完這個曲折的故事後，有些哭笑不得起來，上有所好，下有所效。
這些人，還真是吃飽了撐著啊。
說著，劉瑾還煞有其事地翻出了自己滿是補丁的袖子來，示意自己的廉潔奉公。
次日一早，葉春秋入宮覲見，今兒到了午門，葉春秋卻是發現怪怪的，只見門前的幾個大漢將軍，一身魚服精神奕奕地矗立著，只是……
大明最近流行起這種特色的行為藝術嗎？
葉春秋原本還想從劉瑾這裏問出答案，現在倒是更加一頭霧水了。
當葉春秋快到暖閣的時候，迎面卻見衣衫襤褸的劉瑾來了。
葉老太公又怎麼放過暢談自己第一次進宮的機會，不管葉春秋怎麼想的，很是興緻勃勃地說了一通，都是說陛下聖君，百姓有福之類的hetubook.com.com話。
葉春秋邊說邊指了指劉瑾的衣衫。
何以他們今天身上的魚服都帶著一股陳舊的氣息？尤其有一個人的膝裙上，竟還漏了一個洞，露出一截腿來。
葉老太公頓時笑顏逐開，葉春秋已上前幾步將他攙住，葉老太公倒是收起了笑意，抱怨道：「你來做什麼，哎呀，這不是有車馬在嗎？」
葉春秋怎麼都覺得葉老太公這番話說得虛偽，葉春秋就沒有心思再多問了。
葉春秋卻是忍不住搖頭，這作的是什麼孽啊，缺德不缺德啊，什麼不好慫恿，偏偏慫恿出這麼個『玩意』。
「說的太多了。」葉老太公打起了精神，神色間帶著幾分得意，一面任葉春秋攙著上了車。
劉瑾卻笑道：「鎮國公，你這衣衫啊，太鮮明了，還是換一身去覲見才好，放心，咱這裏，現在舊衣多的是，你要打幾個補丁的？」
朱厚照在葉春秋的心裏，和明君是一分半點都沾不上邊的。
怎麼瞧著，像是後世在牛仔褲上破幾個洞的前衛青年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