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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用白水潭數千學子的力量，是我們手中能把握的最重要的籌碼，只有依靠這個力量，我們才可能和王安石下完這盤棋，但這個力量使用出去，雖然能致鄧綰于死地，能重傷王安石，卻一樣也會嚴重傷害到我們自己，無論是白水潭還是公子，將來的處境都會變得更加微妙……」

也許一切真的是迫不得已！

但是戲還要繼續演下去！

潘照臨的分析，的確有他的道理。況且石越也絕對無法忍受王安石把手伸進白水潭！

袁景文師事石越，頓時不敢做聲。張淳卻抬起頭來，朗聲答道：「皇上本是明君，我們這樣做，並不會損害皇上的英明。皇上若然納諫，必能流美名于千古。學生不明白石山長所說的是什麼意思？」

張淳正容說道：「已上萬言書，請釋桑教授四人之獄，赦和圖書免十三同學，罷鄧綰，廢免役、保甲法！」

「然而我們沒有選擇了，兩害相權取其輕！」

石越慢慢調整自己的情緒，終於，請願學生隊伍的最前列，已經到了。

然而看到這幾千個與自己年齡相若的學子，石越心裏卻有一種罪惡感。是自己和潘照臨一起商議，定下計策，暗中在酒樓茶館散布流言，有意無意引導一些與自己關係親密的學生在白水潭學院挑撥起學生們本已漸漸平穩的情緒，又買通獄卒放出桑充國被用刑的慘狀，把程顥等人在關鍵時刻調開白水潭……所有的一切，自己都有份。

犀利的目光在十七人臉上掃過一遍，石越發現自己能叫得上名字來的，只有張淳、袁景文，還有一個叫吳晟的學生三人而已。白水潭雖然貫徹了自己的一些精神和_圖_書，但在某種意義上，卻是桑充國的學校，這一點石越也不能不承認。

石越和張淳的這番對白，數千學子聽得清清楚楚，有些人怨憤更甚，以為石越不站在他們一邊，心中的悲情意識更濃，反而更加堅定；有些人見到自己崇拜的偶像竟然站在自己的反面，置自己的兄弟桑充國於不顧，難免失望；有些人則心生猶豫，以為石越說得有理。但沒有人帶頭，眾人便都不願意動，沒有人希望自己被看成孬種，以後一輩子抬不起頭來。

石越在心裏贊了一聲好，口中卻毫不鬆軟：「那麼你們前來，又是想做什麼？」

好半晌，石越厲聲說道：「你們這樣做，欲置君父於何地？」

但是宣德門前數千熱血沸騰的學子，是無法理解王安石心情的。幾千人靜靜地跪在御街上，默默和-圖-書等待皇帝的回答。宣德門前的氣氛，也是一種深深的悲情與憤慨。

石越高聲冷笑道：「這是想挾眾意脅迫朝廷？你們如此行事，要天下如何看朝廷？要後人如何看今世？」

「如果任由他們步步緊逼，那麼公子的政治威信會蕩然無存，將來的前途，頂多是皇上的一個詞臣，一個司馬相如，東方朔一流的角色，公子，這樣的前途，你能甘心？」

看不出石越眼裡有什麼感情，在病容的掩飾下，石越看起來非常疲憊，在某些人看來，現在可以知道石越「告病」並不是作假，至少不完全是一種政治姿態。

宣德門外，靜悄悄的，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在石越身上。

滿臉病容的石越在離學生們幾十米的地方下了馬車，在侍劍的攙扶下緩緩走向隊伍的前列，學生們很快發現了石越，hetubook.com.com頓時「石山長」、「石山長來了」的聲音響成一片。

石越環視十七個學生領袖，其中白水潭佔了十二個。石越心裏忽然感到一陣驕傲，這畢竟是「學生運動」呀！自己對白水潭士風的培養，並沒有白廢。

但是無論是誰，對於這些心中並沒有反對朝廷意識的學生們說，石越最後的質問，都是難於回答的。

為了緩解政治上的困境，不惜把這些大宋的精英玩弄于股掌之中，將他們推向危險的境界——如果皇帝決定鎮壓，那麼自己就會是千古罪人，因為大宋的元氣，經此一次，沒有五十年無法恢復——石越想起潘照臨對自己信誓旦旦地保證：「以皇上的性格，雖然剛毅果敢，但絕非無道之主，斷不至於如此的！」但是這種單方面的保證，真的是自己可以如此布置陰謀的原因嗎？「為了達和_圖_書到一個最高尚的目的，可以使用最卑鄙的手段。」想不到自己倒真有馬基雅維里主義者的潛質，在書房密謀之時，自己可不曾有過半點心軟。但是看到這一雙雙真摯的眼睛，石越卻無法做到那麼坦然。

「既然已進萬言書，為什麼還跪在這裏？理當速速回校，等待皇上與朝廷的處置，跪在這裏不走，又是為何？」石越高聲質問，「大家立即回校，皇上聖明，當自有處置，如果跪在這裏非要一個結果，這和脅迫朝廷，又有什麼區別？」

「我們不過進諫言，伸正義，朝廷能嘉納，天下之人，當知本朝君明臣賢，後世之人，亦當讚美皇上宰相胸懷寬闊，以仁愛治國。」張淳辯才極佳。

「為了盡量消除對公子的負面影響，還有更多的事情要做。皇上對公子的信任，同樣也是公子能一展胸中抱負的關鍵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