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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3·燕雲

作者: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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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黃金錯刀白玉裝 第四節

第十九章 黃金錯刀白玉裝

第四節

四月份,一群由宋人、交趾人組成的水賊聽說了柴若訥的榜文,於是攻下金洲南部的一個海邊村落,宣稱要在彼處建城,水賊頭子陳阿四並自稱城主,試探性地遣人向柴若訥稱臣納貢,柴若訥竟毫不猶豫便接受其為臣民,封其為下卿、定海城城主。此後,在附近遊盪的水賊蜂擁而至,到六月為止,短短兩個月內,水賊們小心地在金洲南部海岸攻下了四五個村莊、海港——相比凌牙門、詹卑、新鄴、南邑等南海大城坐落的金洲北部,南部海岸一向是各國力量比較虛弱的地區,亦是南海水賊過往所躲藏的地區——此輩全部向周國稱臣,柴若訥通過他們徵收貢品,不費吹灰之力組建了一支共計三十四艘大小海船的水軍,得到數百名經驗豐富的水手與水軍。此風愈演愈烈,便在十幾天前,竟有五家海商聯手,僱用「伴當行」的武伴當,攻下南邑西北距監篦國不遠處的一個港口,然後向柴若訥稱臣,被封為西郡城主,從此,金洲北海岸亦出現了隸屬於周國的封城……
因此,不全是為了爭強好勝,不全是為了完成任務,宗澤也希望幫助鄴國站穩腳跟。他不希望周國成為惟一的榜樣。
自從做了這樁大快人心之事後,鄴軍一軍肅然,軍中將士,行事大為收斂。而柔嘉自覺做了一件好事,更是洋洋得意,從此竟是樂此不疲。她每隔一二日,便要巡行城中,凡有人犯禁,便繩之於社稷之前,召集眾人,宣明罪惡,然後或鞭或杖,以罪定刑。儘管這位縣主並無斷案之能,但她與鄴國公趙宗漢,卻正是各有所長,相得益彰。趙宗漢本人還算聰明,案情之是非曲直,輕易亦瞞不了他,但到了量刑之時,他卻猶豫不決,永遠拿不定主意;而柔嘉則常常一言而決,雖嫌孟浪,卻也大體適當。以趙宗漢的性格,只要女兒拿定主意,他便也隨即默認,不再反對。因此父女二人,一審一斷,一兩個月內,竟也令城中違法犯禁之事,大為減少。
再想起他所聽說的周國的情形,更令宗澤平生慨嘆。
這絕非是一件討人喜歡的事情。
新鄴城。這座三佛齊的舊都,如今被稱為新鄴,它既是鄴國的都城,亦是此時的鄴國所能實際控制的全部國土。雖然不及宋朝國內的大城市,但相較而言,新鄴城亦稱得上是南海名城,在目前已封建的諸侯之中,規模戶口,皆稱得上首屈一指。
而大約過了一兩個月左右,柔嘉縣主又有一樣新的愛好。某日,她騎著小白象在新鄴城中閑逛之時,竟撞上了一個鄴軍兵士在凌|辱一個三佛齊婦人——這種現象,在鄴國部眾入城以後並不罕見,即便宗澤、趙仲珙多次嚴申紀律,但既無嚴厲之處罰,竟是屢禁不絕——此次這人撞到柔嘉手裡,卻是倒了大霉,柔嘉叫侍衛將此人帶到鄴國社稷之前,擊響大鍾,召來鄴國部眾,然後向趙宗漢稟明其罪行,不待他人求情,便以大宋皇帝所賜斧鉞,將之斬于社稷之前。
六日後。
儘管對於一個真正的儒教國家應當是怎麼樣的,宗澤心裏面也很模糊,他也說不清楚他理想中的國家應當是怎樣的,但有些事情卻是他可以確定的。
此時他還不知道雍、曹、定、秦這些諸侯國是如何立國的,摩逸諸島的諸侯們,所面臨的壓力遠遠小於金洲的和_圖_書諸侯國,在那些島上,不存在能對他們構成實質威脅的勢力,他們可以從容發展,從容選擇。但金洲的鄴國與周國,卻從一開始,就必須面對亡國滅族之威脅。
而鄴國公趙宗漢自入新鄴,便發覺此城城垣殘敗、宮殿不修,他雖然無暇修築宮室,對城牆卻不敢掉以輕心——新鄴城有大河穿城而過,城中水道縱橫,乘船便於乘馬,然此種地勢,在一個一生生長於中原的宋人心中,卻是全無安全感可言的。趙宗漢根本不知道應當如何防守此城,水門破敗,能入城的水道數以百十計,兼之地勢低洼,更不利防守。因此,即便是一向猶豫的趙宗漢,亦難得地當機立斷,他請堪輿師看過風水、五音利姓,又徵詢了宗澤、曹友聞的意見,遂在此城之東南向一處地勢較高處,建造社稷、宗廟,然後立刻下令,以社稷、宗廟為中心,重新修築一座周長三里的內城,同時對原有的城牆進行修葺。
柔嘉縣主的確不好相處,她對她的兄弟們都常常喝來斥去,頤指氣使,對外人更加不會客氣,稍不順意,便遭鞭打。但是她卻有一樁好事,她遇事果決,敢作敢當,而且對宗澤與曹友聞頗為客氣,二人若有諫言,她每每接納,極少駁回。
至此,周國的實力,以令人瞠目結舌的速度擴張著,震撼著南海每一種勢力。
只有宗澤不相信這個國家已全無希望。
柔嘉縣主這幾個月里,在新鄴城可以說是飽食終日,無所事事。雖然她在新州幾乎挽救了鄴國的命運,但是她本人倒並無多大的野心,來到新鄴后,她便成了一匹脫韁的野馬。她不像旁人那麼愁眉苦臉,更不似鄴國公府的許多女眷那樣,諸多抱怨——對那些貴婦,甚至是鄴國公府的侍女們來說,這個地方除了景色宜人,幾乎一無是處,相反還有諸多的不便。
雖然鄴國的許多做法,也同樣令他不滿——對於番人,鄴國公趙宗漢有著遠比一般宋人都要強烈的優越感,因此,雖然對宋人部眾他優柔寡斷,有時幾近婦人之仁,但對番人卻只要六承勾一鼓動,便可以毫不猶豫地採用保甲連坐這類的秦政暴法……
共計八千餘人的鄴國部眾,儘管一路前來,多有損耗,但鄴國上下,十六歲以上的成年男子,仍然有四千一百零二人,相比周國來說,的確是稱得上「部眾繁盛」。
在與鄴國部族相處的時間里,他已經陸續零星地聽到一些關於柔嘉縣主過往的傳聞。在傳聞中,這位獨具一格的縣主,似乎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人物。而與柔嘉相處的時間里,宗澤亦可以證明,這種傳言絕非無稽之談。
柴氏之周國,與趙氏之鄴國,可以說景象截然不同。柴家雖然窮困,然自柴若訥率族人在南邑建社稷之日起,便呈現出興盛之象。這幾個月來,投奔柴家的豪傑之士數以百計,凌牙門附近的宋商紛紛慷慨借貸給周國,柴若訥亦不負眾望,到南邑僅一個月,即率部眾連破三個番部,俘獲甚眾,柴若訥如事先宣揚的那樣,將所有俘獲,按功勞盡數分給部眾。
所以,無論如何,他都必須試一試。
而且,最重要的是,這位縣主雖然對下人部眾呼喚呵斥,不假情面,對百姓也看起來高高在上,但是宗澤能感覺到這位縣主本性純良,她的傲慢www.hetubook.com.com無禮,純粹只是因為出身成長之原因,與她父兄們完全不同。
有柔嘉縣主這麼一個人存在,對於緩和新鄴城內的敵對情緒是極有好處的。城內的番人厭惡、痛恨鄴國公趙宗漢的統治,總比他們厭惡、痛恨宋人的統治要好。
宗澤在心裏面,是希望鄴國能夠成為一個儒教國家的。他希望鄴國能成為諸侯國的一個典範。幾乎可以肯定,所有的諸侯國都會立孔廟,祭祀孔子,尊崇儒經,但是,那未必便是真正的儒教國家。孔子有時候只不過是個漂亮的空殼,被人們用來裝上亂七八糟的東西,以便堂而皇之地行之於世——比如周國,柴若訥肯定也會把孔子高高地供起來,擺上幾盤冷豬肉,然後便將他拋之腦後。
這些諸侯國將會深刻影響到南海的現在與未來。而曹友聞是個商人,當然不會把所有的賭注都壓在鄴國身上。
一個真正的儒教國家,至少應當推行仁政。這樣的國家內,不應當有暴虐的刑法,不應當有嚴苛的賦稅,更不應當存在命如草芥的奴隸——宗澤並不懷疑世上會有上下階級貴賤之分,但他卻始終堅信,即使最低賤的人,也依然是人,他們不是禽獸,更非草芥。這個國家,即使不能如《天命有司》中所說的那樣,但至少亦應當將老所有終、少有所長,百姓過安康太平的生活視為這個國家存在的目標與意義。
許多人家,即使是大宋北方的大戶人家,如若家裡有一個老大不嫁的女兒,十之八九,這個女兒便會成為家中一霸,若是這女兒還受到父母的寵愛,幾乎可以肯定,這女兒絕對將成為家裡的一個惹不起的人物。這種奇妙的人情世故,即使在鄴國公府這樣的天潢貴胄之家,亦難以例外。這位老大不嫁的柔嘉縣主,乃是鄴國公府上,自鄴國公趙宗漢以下,最為囂張跋扈的人物,從鄴國公的妻妾,到她的兄嫂、弟妹,無一不要讓著她三分。對一些禮法先生來說,這無疑是乾坤顛倒,倫常敗壞,絕難接受之事。但是,這對於宗澤來說,卻並非如此。這等事情,在市井百姓之家本就極為尋常,布衣出身的宗澤,則已見慣不怪;而在宗澤的家鄉南方,禮法亦不如北方那樣嚴密,更何況,自入海船水軍之後,宗澤心裏的這類禮法觀念,便更加淡泊了。對於海上行船的人來說,對女人最大的忌諱便是讓女人上船,而這種忌諱隨著封建南海的進行,早已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破。除此以外,還有什麼是他不能接受的呢?
因此,當宗澤乘著小船穿行在新鄴城中時,觸目所及的,到處都是悲鳴哀嘆。為籠絡、控制當地的富室,鄴國公下令城中之番部富室,各出二子侄,其中強壯者編入新組建的鄴軍,不堪為兵者則編入廂軍,交由六承勾率領,督責勞役等事。此時新鄴城內,處處都可以聽見承勾廂兵的大聲吆喝、鞭笞、怒罵,番部百姓婦孺的哭泣、慘叫,還有垂頭喪氣的鄴國漢人,失魂落魄的鄴軍將士……
而且,最重要的是,柔嘉的表現,讓宗澤相信,不論她的本心是什麼,只要善於引導,這位縣主就有機會將這個國家帶上一條正確的道路。並且,她是鄴國一系,姓趙的人當中,宗澤所能找到的惟一人選。
但無論如何,宗澤都會藏https://www.hetubook.com.com好自己的懷疑。
因為,他們有個不同尋常的縣主。
至於這個國家是不是女主當權,果真有那麼重要嗎?大宋朝如今都是太後主政,亦無人會懷疑大宋會因此而沒落。何況鄴國公依然是趙宗漢,將來繼承鄴國公之位的,依然會是他的兒子,他的孫子們……
只要適當的引導,這位縣主是可以成為一位「仁君」的。
以人口而論,畢竟還是南邊的金洲、闍婆較盛。
鄴國公趙宗漢一族,在趙氏宗族內,不是大宗——按大宋封建之法,如秦國,乃是奉秦王廷美之嗣,而廷美之後再無其他宗族被封建,那麼所有秦王趙廷美一系的宗室,包括這些宗室的家長的妻族、母族,非有特旨,便一律都成為秦國公趙克愉的臣民。因此,如秦國公這種大宗之後,部族自然較盛,只不過因為要籌措經費,似秦國部眾反而難以一次成行,只能分幾次之國。而鄴國只算小宗,甚至根本不能稱為「宗」,因為鄴國公趙宗漢雖是濮王之後,卻並非襲封濮王爵位,因此,鄴國的「公族」,實際上只有鄴國公的妻兒子女,再加上他的妻族、母族。而當時奴婢與主人大抵只是雇傭關係,即使追隨而來的,亦只不過受困於契約,孤身一人而來。故其「公族」不盛,男女老弱外加內侍全部算上,亦不過數百人。
她經常不顧禁令,遠足到離城百里之外,借宿當地番人之家。每次出城,她都能帶些「新奇」的東西回來,從打獵所獲的奇怪獵物,到常見的檳榔蜜酒、椰子酒、沙糊米,甚至偶爾還會帶些薔薇露、檀香、琥珀等物什回來,送給公府的女眷。
只有宗澤還不肯死心。
而儘管這司法之權,名義上乃是由趙宗漢或趙仲珙主持,事實上若僅憑柔嘉一人,也的確不可能有此成效——多半會適得其反亦未可知,但城中番漢百姓,卻不會管這許多,竟將這功勞,全部歸到了柔嘉的身上。尤其對番部百姓來說,新鄴城中的漢人,自鄴國公趙宗漢以下,恐怕便沒有什麼好人,只有柔嘉縣主才是菩薩心腸……
只有柔嘉縣主彷彿到了屬於她的樂園。
佔據鄴國部眾最大規模的,乃是朝廷賞賜的禁軍、廂軍、工匠和他們的家屬。除了按朝廷封建之制,鄴國得到五百教閱廂軍步軍及其家屬外,皇帝額外賜給柔嘉五十名禁軍、十名班直侍衛及其家屬,另外,鄴國被賞賜的工匠在諸侯中也僅次於雍國與曹國,有二百名之多。這些人加上他們的家屬,總共便有四千之眾。
宗澤站立船頭,心裏一直胡思亂想著。儘管薛奕已然表態他不會在乎鄴國究竟是誰掌權,儘管有這樣那樣的理由,但是,他依然會忍不住要在心裏給自己多找些理由,以說服自己不會動搖。
這等好命,是連雍王與曹王也享受不到的。
宗澤也相信,一個真正的儒教國家,應當將番人視為教化的目標,視為「華夏之」的對象,而不是將之視為奴役、欺榨的對象,將其性命視同草芥。
不管有多少理由,畢竟,他要做的,不是尋常之事。
而反觀鄴國,宗澤心裏很清楚,甚至連曹友聞都在兩面下注。曹友聞暗中派人送給柴若訥五百套盔甲,並且將他一個才三歲的侄子,與柴若訥尚在襁褓中的一個孫女悄悄定了婚事……
宗澤雖然理解周國公柴若和-圖-書訥的種種舉措,甚至對他還有幾分佩服,但是,他並不贊同周國的許多策略。在宗澤的理念中,永遠也無法接受將水賊封為城主、下卿的做法,亦無法接受柴若訥對待番部的殘暴,無法認同他將俘獲的番人戰士、番人百姓一律發配為奴……儘管他知道這些很有效,但宗澤始終堅信,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在宗澤的身上,的的確確有一種諸夏的優越感,但他並不會與一些宋人一樣,將番人視為低人一等的禽獸,而是相信,番人與宋人,在本質上是沒有區別的。
短短四個月,他依靠這些力量,四處征伐,他命令南邑附近之村莊、部族,都必須承擔賦稅、貢物、勞役、兵役,他的徵稅官所到之處,凡是不肯聽令或者拖延者,立即發兵征伐,單單是宗澤所聽說的征伐,便有五六次之多,據宗澤得到的消息,凡是被他征討的村莊部落,不僅所有東西都被搶掠一空,而且所有的番人,都被分配為奴,那些番人頭領往往全家處死,首級則被其餘的徵稅官帶著,四處傳送。
其實宗澤倒時時會疑心柔嘉如此熱衷於主持正義,其實不過是為了一時貪玩。他這種疑心並非是沒有根據的——柔嘉從來都不會為了巡城而耽誤她外出打獵的樂趣;對於六承勾鞭責番人,她也無動於衷,未見得有多麼同情;偶爾,她也會把抓到的罪犯丟給她的父兄,自己匆匆離去,而最後,宗澤會知道那時間正好有一艘商船帶著新貨來了新鄴……
城外的番人都敬畏這位縣主,對她又有一種莫名的親切。也許是因為她是第一個敢於進入「牌水居」的鄴國貴人——那是漢人對三佛齊當地蓋在木筏上的房屋的稱呼;也許是因為打獵歇息的時候,她會毫無顧忌地與番人嚮導一道席地而坐,痛飲椰子酒……沒有人知道究竟是什麼原因,城外的番人見著鄴國的其他部隊,往往便躲藏逃匿,但若見到柔嘉縣主的儀仗,甚至有人會主動請求做嚮導。
而柴若訥從中得到的好處也同樣非常可觀,他付出的東西,完全只是地圖上名義上屬於他的東西,但換來的,卻是實實在在的好處。周國的聲勢不斷壯大,不僅令周邊的部族更加敬畏他,而且可以吸引來更多的投奔者,讓更多的海商願意借貸給他。而他藉助這些力量,也可以迅速地渡過最初的難關,站穩腳跟。
柴家的部眾,同樣受到水土不服等疾病的困擾,同樣的不斷有人病死。但是,周國的勢力在擴張,周國國勢興旺,卻幾成人所共知的事情。儘管薛奕依然將周國視為一個包袱,儘管那些依附在柴家的「城主」們在面臨真正考驗時未必可以信賴,但是,四個月的時間內,南邑周軍的人數的的確確地擴充到了三千五百餘人,他們還擁有一支規模雖小,但未必不堪一擊的水軍,甚至還有了一百象兵!
而其次則是趙宗漢想方設法招募到的部眾,憑藉著曹友聞的協助與盧家的勢力,雖然將軍隊擴張十倍的規模此目標遠遠沒有達到,但能招募到三四千人,亦已是相當可觀。
幾乎可以預見,所有的海商、水賊……一切有野心的人都將周國視為自己的樂土——水賊只需向柴若訥交納一筆貢品,送幾個人質到南邑,最多再送柴若訥一艘船、幾十個手下,便可以獲得一個合法而體面的身份,搖身一變,成為周和_圖_書國的下卿,從此不再受到虎翼軍的追剿,他們可以在自己的「城」內,徵稅、銷贓,想做什麼便可做什麼……而那些海商則更加野心勃勃,他們將此視為一個有利可圖的生意,在一個海上要道上,經營一座完全由自己做主的港口,甚至可以傳諸子孫後代,而所要付出的東西,對這些海商來說簡直微不足道……
而鄴國的優勢更不止於此,在新鄴城的戶口中,儘管有八千之眾,但所謂的「漢部」仍然只佔少數,作為三佛齊的舊都,南海名城,雖然殘敗已久,虎翼軍先期為鄴國「清道」時又跑了一些人,聽聞鄴國部眾到來,又有許多人逃離,但留下來的人戶,經過清點,依然有五六千戶之多!即是說,鄴國公趙宗漢自建社稷、立宗廟開始,便坐擁三四萬的「番部」——儘管其中僧侶多達五六千。
這絕非宗澤所想象的一個百廢待興的國家,大業草創時那種積極向上的情形,反倒是一派亡國之象。
這裏沒有她們想要的脂粉、香露,沒有新奇的服飾,沒有爭奇鬥豔的化妝,她們完全遠離時髦的汴京,不知道現時流行的是哪一種髮型……她們甚至無法悠閑地下棋彈琴吟詩作畫,鄴國公趙宗漢下令自他夫人以下,所有的女眷都必須親自動手,種桑養蠶——儘管宗澤與曹友聞早在杭州之時,便已勸諫過金洲根本不適宜蠶桑,但鄴國公府上,卻沒有一個人相信;而此地適宜種植的苧麻,鄴國公府上的北方人,卻根本沒有人懂得如何種植,絕大多數人連苧麻是什麼都不知道——但無論如何,這種註定徒勞無功的勞動,仍然令得鄴國公府上的女眷怨聲載道。
初到新鄴城,她便愛上了乘象。不知她從哪裡弄到了一隻小白象,然後便整日帶著大宋皇帝賜給她的儀仗、侍衛、禁軍,四處遊玩。沒多久,曹友聞又送給她一位懂得漢話的三佛齊婢女,從此這位縣主便越發的膽大包天。
但此事對於鄴國來說,也未必全是好事。新鄴原來的居民,對於新來的宋人,大多抱著敵視、疏遠的態度,而鄴國部族對於這些蠻夷,亦心懷輕視、猜忌。
力役這種苦差使,自然是以城內「番部」為主。曹友聞向趙宗漢推薦了幾個常年來往于新鄴貿易,熟知當地民情,還懂得當地語言的海商,包括兩個宋人,三個三佛齊人,一個大食人,趙宗漢便以這六人為「承勾」,專門負責強行徵發役夫,徵收物稅,督責役夫勞作……金洲物產豐富,得天獨厚,當地土著,往往不用費力勞作,便可溫飽。在這等自然環境下,曆數千年之演化,當地之土著便養成了懶散之習性,其民風與中土大不相類,故此前海商們往往困於缺少勞力,其原因倒並非是因為當地缺少人口。如今,鄴國要驅使新鄴番民為苦役,此事自然不可能和平解決。自古以來,役使民眾者無非有兩個法子,上者以德信,下者以威信。鄴國新至,無德可言,便只能以武力與苛法相逼。而六承勾更是狐假虎威,不可一世,凡役使之番民,稍有懈怠,便遭鞭杖;徵收物稅,略有拖欠,便枷鎖示眾。為防止逃亡,在六承勾建議下,趙宗漢又頒布法令,在番部中重新編成保甲,並派出鄴軍在城外三十里巡邏,任何人未經許可,私出三十裡外,保內五戶全部腰斬。
但宗澤依然能從新鄴城中看到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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