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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小橘面露羞怯，收線時卻忍不住笑了起來。

只是，她從來沒有放棄自己，無論何時，她看著鏡中的那張臉，都會反覆告訴她：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會的。

「真是，你擔心個什麼勁啊。」黃駿哼了一聲，「我們倆多少年的鐵哥們了？要是我有別的想法，還等得到你？幼稚不幼稚。」

「我怎麼不能來？我也幫這家公司做過品牌推廣呀。」黃駿向著和眾人暢談的方拓努了努嘴，「要全方位覆蓋，又不是只組織爬個山就行。」

她最強大的後盾，只有她自己。

「那就過了年再說，也沒關係呀。你們怎樣？選定了么？」

「就是，」方拓將夏小橘半擋在身後，「非得這麼聊么？」

「嗯，定啦，已經簽了合同，交了定金。」夏小橘答道，「本來猶豫過是要買個遠點的，稍微大點的；還是近點的，小一點的。後來方拓說，我們也不是每天都要待在家裡的人，第一套房或許就是個過渡，以後總還會調整的，不要把時間花在通勤上。」

方拓笑起來，「沒事兒算計自己女朋友，這是黃總的習慣嗎？」

夏小橘笑，「怎麼哪兒都有你？」

「我都不知道你已經出發了。」夏小橘赧然道，「最近忙著看房，還說要請你吃飯，拖著拖著都要明年了。」

夏小橘糾正他，「攀冰。」

「話說回來，方拓這小子雖然滑頭，這些年也沒太招蜂引蝶，至少我沒聽說過。」黃駿嘆了一聲，「我姑且說，祝你好運吧，到時候我給你包個大紅包。」

曾經有過的坎坷和歷練，都是成長的磨礪，塑造了今時今日的她。沒有人告訴她未來的路要怎麼走，她也不再需要別人精神上的指引。她對目前的狀態感到自足和自信。她相信自己有能力把控自己的人生，讓生活繼續充實而有意義。

長胖了，便努力瘦下來；就算一時無法恢復體重，但長期跑步健身，總可以保證身體的健康和精力的充沛。

「別裝了。」黃駿嗤之以鼻，「你也就哄哄夏小橘這個傻丫頭，你這種人精，想什麼可瞞不過我，誰讓咱們都差不多呢？」

此前的兩天，方拓參与組織了戶外新品試用會，帶同若干戶外團隊的代表和媒體去了郊區攀冰。這一日趕回來，舉行正式的發布會和晚宴m.hetubook.com.com。戶外圈說大也不大，活躍的領隊和高手們彼此相熟，更像是朋友間的聚會。

夏小橘忍不住笑，「你今天一來就故意和我套近乎，幼稚不幼稚。」

「誒，你怎麼過河拆橋呀。你忘了？顧星群。」黃駿提醒道，「那次顧星群去草原找你，方拓也去了吧？」

方拓看她神色躲閃，歡喜中又透出羞澀來，猜測道：「是說，回頭要換個戶口本的事兒吧？」

「謝謝你沒說我是採花大盜。」

她放緩腳步，站在防波堤上，伸直手臂，舒展身體。看了看手機，四十多分鐘，想來跑了七八公里。她找了一處台階，充分拉伸，眼前海天遼闊，身體和心靈也輕鬆舒暢起來。

有那麼一瞬，她也在想，自己是不是會放下所有思量，只憑心中的好感去接受一個人。心思一動，又笑著搖頭否定了。

感情上的不如意，隨它去；就算一時不能忘記，但是苦是樂，生活總要繼續，挨過去最辛酸的一段，時間必然會將它沖淡，或帶來新的驚喜。

空中深深淺淺的灰雲像是潑墨畫，流淌到海天交界的地方。海也是沉靜的灰，迤邐的海岸線看不到盡頭，白浪湧上淺黃的沙灘。

方拓遠遠看到，退出眾人的交談，疾步走過來。夏小橘扭了扭肩，想甩掉黃駿的手臂，他故意不肯鬆手，直到方拓走到近前，才懶洋洋伸出手來，「阿拓同學，好久不見呀。」

「所以他緊張了，不敢拖下去了。就像你們女生逛商場買衣服啊，本來還在猶豫要不要買，這時忽然有別人拿過去試了，還就那麼一件，你立刻就緊張了！」

海風拂面，梁忱的心中只覺得寧靜平和。跑了兩公里后，身體蘇醒過來，越來越輕盈，腳步逐漸加快。她挺直背脊，和著耳機中的音樂，規律均勻的呼吸著，感受著堅實的每一步落在柏油路上、又再彈起騰躍的力量與速度。

夏小橘點頭。

「別繞彎子啦。好久不見，你也肯定不是想我才趕緊過來的。」黃駿拉過夏小橘，挽著她胳膊，「看你那小心眼兒。我們倆是鐵哥們，在一起聊個天都不行啊。」

「你就看你那笑吧，春風得意的，估計也不遠了。」黃駿晃著頭，嘖嘖道，「看著你開開心心嫁出去，我也能向和*圖*書大土交差啦。」

黃駿翻白眼，「你還挺能說，謝謝啊！」

「你，女大不中留，胳膊肘向外拐了哈！」黃駿食指點著她，「我可是來幫你的。這小子太鬼，回頭把你賣了，你都樂呵呵幫他數錢呢。」

「他的確很機靈，也會哄女生，這點或許你們有相似……」夏小橘看過去，望著方拓的背影，微微一笑，「但他哄的那個人，是我呀。能力相似，但不一定用在同一個地方。比如說，武功高強，可能是扶危濟貧的俠客，也可能是江洋大盜。」

方拓彎了彎嘴角，臉上卻沒有笑意，在他手上打了一下，用力握了握，順勢將對方從夏小橘身邊扯開，「是啊，好久不見，黃總還是老樣子。」

接連幾日陰雨連綿，空氣濕涼，小區里的游泳池和綠地稍顯冷清。梁忱和美方高校有合作項目，那邊已經開學，通訊聯絡密切起來，她在假期中也免不了伏案工作。風雨稍歇，梁忱覷個空，換上運動裝，披上一件皮膚風衣，去到沿海公路跑步。

「嗯？」

「她去海南了，看她媽媽。」

夏小橘：「喂喂，你太小看我了。」

「嘁，」夏小橘輕哂，「他又不是那時候和我表白的。」

夏小橘略一沉吟，笑了起來，「我相信，方拓他不會為了攀比，就來選擇我。我知道你為我好，不過，你的判斷，也只是基於你的見聞和經歷。」

方拓走過來，胳膊搭在她肩膀上，抬手揉了揉她的頭髮，「梁老師怎麼說？」

「是呀，沿著海邊跑步來著。」梁忱應道，「正好剛跑完。」

夏小橘支吾道：「哦，就是說買房的事兒啊。」

「別別，非得這麼聊么？」黃駿甩手，「我可不習慣和男人勾肩搭背。」

黃駿嘿嘿一笑，「激將法對我沒什麼用，但我也的確不喜歡誰在我這兒虎口奪食。」

夏小橘羞怯道：「哪兒和哪兒呀，沒影的事兒呢。」

雖然沒有真正和方拓打過交道，但是從夏小橘最近的狀態來看，她遇到了和自己契合的人，話語間也常常帶著少女般的活潑與羞澀。梁忱覺得這樣的她很可愛，這種簡單自然的感情，也令人覺得美好而可貴。

黃駿大笑，「小橘，走走，我去給你買個榴槤，讓他回家去跪。」

夏小橘驚訝道：「我說那邊有m.hetubook.com.com雜音，是海浪的聲音吧？！」

曾有一段時間，她懷疑自己患上了輕度抑鬱，無法控制自己的飲食，壓力大時便極度迷戀高熱量的甜品；隨後在體育館揮汗如雨，卻不能換取精神上的紓解和輕鬆。

梁忱逗她，「我看也不用太久，過些天我還要去美國出差，大概又吃不成了。我想下次和你還有方拓一起吃飯，沒準就是你們的喜酒了。」

夏小橘莞爾，「你倆在一起，格外貧。」

細雨綿密，更像是天地間瀰漫著濃霧，水汽就從空氣中緩緩滲透出來，沾在皮膚上，濕漉漉的。泥土和植物的氣息格外清新，滿眼都是濃郁流淌的綠意，還有點綴其間的各色繁花，茁壯茂盛，像是生機勃勃的春夏之交。對於常年生活在北方的人而言，沒有絲毫春節的氣氛。

這源於她對自己能力的信任，不會隨著時間和處境而改變。

方拓不冷不熱道：「有勞黃總，太替我們費心了。」

面對來自母親的壓力，有那麼一瞬她也想要據理力爭，但是想到母親大病初愈，而且彼此都知道無法讓對方改弦易轍，何必逞一時口舌之快呢？最重要的是，她並不因此而感到焦慮或窘迫。或者說，已經不再感到焦慮或窘迫。

方拓輕哂，「我可不能和黃總相提並論，道行差太遠。」

方拓：「欺負欺負，死不了。」

黃駿：「呦呵，當面都敢這麼說，有膽量啊！」

夏小橘失笑，「讓您費心了。」

「我知道現在是拉不住你，多保重吧。」黃駿語重心長，拍了拍夏小橘的肩膀。

當初她和父母的關係曾一度降到冰點，既憎惡父親的背叛欺瞞，也不屑於母親的偏執躁狂，她依靠學業上出類拔萃的表現爭取到獎學金，經濟獨立也帶來了更多的自主權。她一心想要擺脫家庭帶來的負面影響，但又無法徹底割裂感情上的羈絆。學術研究也並非一帆風順，遇到長期無法突破的瓶頸，她也會質疑自己的選擇與能力。通宵達旦又毫無進展的堅持，極大地消耗著她的體力和意志，讓她變得敏感脆弱，焦躁不安。同時她也不想被貼上謹小慎微、呆板無趣的書獃子的標籤，既然無法離開，就竭盡所能融入周圍的環境，像美國同學一樣交談、說笑，參加社團活動，了解www.hetubook.com.com和適應他們的文化。她學習的快，也用心，自信開朗的形象也頗被周圍的人接受。但是她時常睡不著，或者在清晨醒來，半夢半醒間，沒來由的低沉茫然，覺得並沒有誰能真正理解她、寬慰她，給她支持和依靠。

「嘖，有假期的人真幸福！」方拓揪她耳朵，「你們聊什麼了？你笑得這麼開心？」

兩人又針鋒相對地鬥了幾句，方拓這邊還要招呼來賓，不得不離開，還不忘威嚇黃駿道：「小心你的爪子，我包里可有冰鎬。」

「有什麼區別呀，不都是往上爬么。」黃駿攬著她肩膀，附耳道，「其實這點事兒哪需要我親自出馬？我是來看看你倆，幫你考察一下。」

夏小橘笑起來，「不管怎麼說，還是謝謝你，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夠哥們！」

「良藥苦口，忠言逆耳啊！」黃駿說道，「你怎麼知道，他不是那種攀比心理？過不了多久，大概就厭倦了，怎麼辦？」

「嘁，你自己換唄。」夏小橘白他一眼，但嘴角笑意更濃。

黃駿向著夏小橘嘆氣，「你這男朋友，真幼稚！」

感情畢竟是兩個人的事，真誠坦率地接受對方原本的樣子，並不是她自己就能左右的。已經過去的事，回憶也沒有用，分析也沒有用。能走到一起的人，不需要那麼多的波折和猶豫。

活動開始之後，方拓忙著招呼前來捧場的朋友們。夏小橘在自助餐台前游來盪去，不禁仔仔細細打量身邊的黃駿，「我說，你怎麼也來了？」

黃駿繼續引導，「但你想，你們的關係，是不是從那時候開始轉變的？比如說，更加曖昧了？」

她一向喜歡身體的舒展，跑步是讀研究生后養成的習慣，因為最簡單，也最自我。她喜歡時常享受這樣不被打擾，與自己獨處的時間。雖然每次忙碌起來，總想著閑下來要多陪陪母親；但相處幾天，又免不了要被各種叮嚀囑咐。梁忱不禁想，如果朋友和學生們知道了她們母女之間的對話，會不會驚訝感嘆，還是會心一笑。

「行啊，那咱倆也聊會兒。」方拓說著，挽過黃駿的胳膊，將他拉到一旁。

方拓失笑，「你怎麼忽然表現起來了？想當我大舅哥，壓我一頭？」

每當面對夏小橘和學生們提出的煩惱或困惑，她知道自己都無法給出所謂的最優解ｗｗw.ｈeｔuｂoｏｋ.cｏm•coｍ。因為世事多變，每個人的情況又千差萬別，沒有人能替別人規劃人生，選擇一條康庄大道。然而在她們身上，梁忱似乎也能看到曾經的自己，也曾焦慮不安，迷茫彷徨，用桀驁叛逆來宣洩對現狀的不滿。所以她願意和她們分享自己的看法，也希望她們能夠撥開眼前的迷霧，看到未來更多的可能。

黃駿笑了一聲，「就你嘴厲害！你以後不得欺負死夏小橘？她笨嘴拙舌的。」

他們的心，就能指引彼此的方向。

方拓笑著牽起夏小橘的手，「只有我能欺負她。習慣了，沒辦法呀。」小腿被夏小橘踢了一腳。

「沒替你費心，主要是她。」黃駿衝著夏小橘揚揚下巴，「就你，一轉眼睛八個鬼心眼，她可算計不過你。」

無法攻克的學術難題，換一個思路或是暫時放下；她依舊沉浸在課堂、圖書館和實驗室里，豐富知識儲備，關注最新的學術動態，磨練自己的技能，或許某一天，發現一兩年前困擾自己的問題，竟然能迎刃而解。

手機響起來，是夏小橘打來的電話，說方拓這邊承辦了戶外品牌的推廣活動，晚上有聚餐和抽獎，問她要不要一起來。梁忱笑著解釋，說自己已經到海南來探望母親。

夏小橘：「……」

夏小橘白他一眼，「你管我們什麼時候開始的？」

那怎麼也得領個結婚證呢。夏小橘想到這一點，又有些赧然，人家方拓又沒求婚呀，自己要怎麼應對朋友的調侃呢？她略帶尷尬地笑了笑，「那……不知道什麼時候的事兒呢。」

黃駿吃了點東西，喝了口香檳，繼續道：「我是說不了他什麼好話。不過吧，他肯主動爭取你，多少也算有心。這功勞得分我一半。」

梁忱跑過新區，穿過老城，沿著曲折的小路，跑過一座小小的天後廟。已經到了路的盡頭，海灘延伸出漫長的沙壩，探向河流寬闊的入海口。

「也對，現在主要是他那邊承擔首付和貸款吧……」梁忱笑道，「等下次調整，應該就是兩個人一起了，會比現在寬裕，選擇餘地也大。」

「別和我貧了。」黃駿甩甩手，「反正她現在是豬油蒙了心，拉也拉不住。你可別和她耍心眼哈，有什麼小伎倆，我一眼就看穿。到時候可別怪我沒提前警告你啊！」

她瞟了一眼他的手，提醒道：「冰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