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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玉錦端著水盆出去，順手關上了門。

不甘心呀！

丹菲舉目四望，道：「我迷路了。」

屋內一時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段寧江笑了，「不是。你該回去了。」

「你姓曹……」

「可是鹿……」

「我吃了什麼？」丹菲迷迷糊糊的，「我在哪裡？」

丹菲甚至隱隱覺得害怕，有點後悔自己不該這麼輕率地就把那些事都告訴給他。如果這個男人是是敵非友。她此刻完全沒有招架的餘地。

「衛佳音好似長在你身上的瘤子似的，我尋不到機會避開他同你說話。」

那是一片嬌紅艷麗的梅花瓣，像是一滴心頭的血，落在丹菲白皙的掌心裏。

林中忽然起風，花瓣翻飛，漸迷人眼。

丹菲垂目沉默片刻，摘下了鐲子，遞了過去。

「曹操也姓曹。」丹菲譏諷一笑，「你以為我是什麼名人之後？」

丹菲看著她，沒再出聲。

崔景鈺不語。

段寧江緩緩站起來，道：「我在等我阿兄，你可見到他了？」

「我道還有話要說。」丹菲道，「難得衛佳音不貼在你身上呢。那個骨灰罐，你順路帶回長安吧。那裡面，裝的就是段寧江。」

「阿江果真是因此而死的。」

崔景鈺緊抿著唇，遲疑片刻，對劉玉錦道：「我有話同曹娘子講，劉娘子可否迴避一下。」

丹菲燒得滿臉通紅，嘴唇上滿是水泡，自己倒是不知，只道：「不過傷風發熱，沒hetubook.com.com什麼大不了。其他人呢？」

崔景鈺側頭挑眼望向她，英俊的面孔沐浴著窗外明亮的雪光，愈發顯得精緻如玉。這麼美的容顏，可他的雙眼卻如萬丈深淵，讓人望不到底，彷彿藏著無數機密。他看著丹菲，彷彿將她的心思一眼就看透了，讓她無所遁跡。

他走回床榻邊坐下，道：「那我更要儘早趕回長安。阿江提到的那個東西，你可知在何處？」

「白鹿，祥瑞之物。」段寧江微微笑，「傳說中，得白鹿者，可得尊榮富貴。曹丹菲，你可是與它有緣之人？」

崔景鈺連夜帶著衛佳音動身上京。衛佳音似乎還不知道崔景鈺知道了真相，依舊粘著他。丹菲也見識了崔景鈺一人多面的本事。先前還在自己面前對衛佳音恨得恨不能生吞活剝，轉眼就能對著她微微笑，彷彿真有幾分情誼在其中。

丹菲想了想，道：「我在尋一頭鹿，一頭渾身雪白的馬鹿，頭上有著漂亮的犄角。你可見過？」

「她要你給她報仇。」丹菲道，「為她，為段家父子報仇。你做得到嗎？」

「做不做得到，只有等真的做到了，才能給出答覆。」

崔景鈺接過，道：「多謝娘子替我照顧阿江一場，也謝你傳話遞物之恩。」

「好。」丹菲笑，「殺她的是上洛王韋溫。阿江手頭有他想要的東西——別問我要。阿江說了，那東西也和-圖-書不在她手裡，而是已經在京城了。」

「阿菲……」劉玉錦的聲音帶著哭腔。

丹菲斟酌片刻，直視著崔景鈺的雙眼，道：「段寧江說，就是衛佳音搶了她的馬，才讓她來不及逃走，落到了刺客的手中。」

「為何要避開她？」

良久，崔景鈺方嗓音沙啞道：「你……說什麼？」

次日天微微亮，劉玉錦還在熟睡。丹菲輕手輕腳地下了炕，推開了床。

「你好生養病。我會留下兩個部曲，護送你們上京。到時候你們若沒有地方投奔，也可來崔府找我。」

耶耶告訴她，那隻鹿就在南方，高山上有密林和草原，鹿群結伴出沒，唯獨這隻鹿獨行。它是個王者，孤傲狡黠，精明警惕，最難以捕捉它。但是一旦得到了它，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他站了起來，在屋裡不住踱步，胸膛急劇起伏。

她的責任全部都交卸了出去，一身輕鬆的同時，也覺得索然無味起來。

衛佳音在這些事上，完全不是丹菲的對手。

她額貼花鈿，頭插明珠金釵，身穿金泥羅裙，肩披素色帔巾，一身雍容華貴，端莊秀雅，宛如還在生。

陰鷙、深沉、冷漠。

那人轉過頭來，竟然是段寧江。

「哦。」丹菲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

「它不在這兒。」段寧江道。

劉玉錦不安地朝丹菲看去。

「應該的。」丹菲道，「我素來敬仰段老將軍和雲郎。」

「https://www.hetubook.com.com段寧江已死了。請節哀。」丹菲想起段義雲，冰冷僵硬的表情也終於鬆動，露出凄哀之色來。她從貼身的衣服里摸出了段寧江的玉牌，遞給崔景鈺。

崔景鈺走到窗前，背手而立。良久，他終於鎮定了下來。

丹菲驚異地瞪大眼，隨即被一股力量迎面推倒。

她又急速墜落，黑暗四合，將她包圍住，隨即醒了過來。

她是個女子，就活該平庸地過一生么？

「你怎麼今日才說？」

「你怎麼在這裏？」段寧江微笑著看著她，反問道。

丹菲做了一個古怪的夢。

崔景鈺的眉毛輕微揚了一下。

「你想說什麼？」丹菲冷冰冰地看著他，「若是想買匕首，那趁早死心。這匕首是我耶耶留給我的。他怎麼得的匕首，我不知道。」

他還這麼年輕呢。二十來歲吧，一看即知是養尊處優的貴公子。這樣的人不是應該被養得天真輕狂才是么？看他先前言行也處處像個標準的紈絝子弟呀。

丹菲吃力地睜開眼，看見劉玉錦雙眼通紅地趴在床頭。

丹菲跋涉過林中山澗，穿過茂密的樹林，避開灌木，眼前忽然出現了一片開闊地。陽光照耀而下，野花滿地的小小草坪邊，有一間木亭，亭上爬滿藤蘿，花串垂落。亭中坐著一個女孩。

丹菲自詡算是會看人心思的，卻依舊覺得崔景鈺這人諱莫如深。

「若能得到，便是有緣。」丹菲一笑，和*圖*書「你可知它在何處？」

但是崔景鈺並沒有這麼做。。

夢裡，她背著耶耶給她做的弓箭，跟著耶耶在林中穿梭，搜尋著那一隻白鹿。

可此時此刻，丹菲覺得眼前的崔景鈺，才是他真實的一面。

「說罷。」丹菲疲憊地閉上了眼。

「哦。」丹菲揉了揉眼睛，對這個消息顯得有些漠不關心，「那你先走吧。記得把衛佳音帶上。不然我怕會忍不住把她丟半路上。」

「衛佳音本將它搶走，用布包著。我偷了回來，拿了個銅鐲替代。她這幾日忙著趕路，想必還沒檢查過。」

「你……」他衝到床榻前，狠狠盯著丹菲，「你此言可信？什麼人要殺她？」

丹菲怔怔地走過去，道：「你怎麼在這裏？」

這一場戰役，這一出恩怨，轉眼又同她再無關係。她一個小小民女，如螻蟻一般脆弱，也根本沒有力量插手那些權貴之間的紛爭。

丹菲神色一黯，搖了搖頭，「我這也是死了？」

「咱們還在鎮上。你病著呢。你還記得嗎？」

這也是父親不想讓她報仇的原因么？

「醒了？」他坐在床邊，「家母聽聞我舅父一家的噩耗，傷心病倒。我必須趕快回去。」

「啊？」丹菲腦子裡一團糨糊。

崔景鈺瞬間狂怒。丹菲以為他會吼出來，他卻硬生生地忍住，憋得面孔發紫，額頭青筋曝露。

清晨的涼風迎面而來，吹得人渾身顫慄。丹菲正欲關窗，眼角瞟見什麼東西飛了進和*圖*書來。她下意識伸手撈住。

崔景鈺眼角挑了挑，強忍著怒意，「好，我沒話了。」

在紅塵中走過一遭，她也想留下自己的足跡。

崔景鈺道：「我看到你隨身帶著弓刀和匕首。你病後，我出於好奇看了看。這匕首並不是常物，而是出自兵器名家歐陽狂之手。光是這個匕首，就價值千金。」

「你還有哪裡不舒服？」劉玉錦擰了濕帕子搭在她額頭上，鼻音濃重道：「郎中說你前陣子勞累過度，又受了寒。寒氣鬱積過深，然後又吃了什麼相剋的食物，就病了。那老頭還說這病不重，給你灌了葯，讓你把熱全發出來才好。」

「到底是真是假，我自己也在戲中吧。」丹菲自嘲一笑，合眼睡下。

可是……

丹菲點了點頭。

正說著，門上響起了敲門聲。崔景鈺走了進來。

崔景鈺蒼白的臉上矇著一層灰敗之色，握緊了還帶著丹菲體溫的玉牌。

「你不知道？」丹菲冷眼看著他，「還是你在試探我的話是真是假？」

段寧江問：「你要去哪裡？」

「若是有緣，你自會尋到它的。」段寧江虛虛的向丹菲一推，「見了我阿兄，替我照顧好他……」

朦朦朧朧中，她聽到馬蹄聲轟隆遠去。

「當時我因為回不了城，只好在山間寺廟裡躲著，遇到了從亂軍中逃出來的段寧江。她傷勢過重，很快就辭世了。她臨終前把玉牌交付給我，讓我帶著她的骨灰回京來尋表兄崔郎，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