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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丹菲恍然大悟，「原來衛佳音背後那人是她。衛佳音說她的母親被韋家人控制住，這韋家人就是宜國公主。她本來就是韋家的人！可她到底想做什麼？」

花瓣粉紫，彷彿月光的碎片，輕柔地飛旋，飄揚。落在兩人的頭髮上，肩上。落在丹菲的鼻樑上。

她因為跑丟了鞋，羅襪磨破，十分不便，於是乾脆脫了襪子，光著腳站在地上。

他笑了？這個人真的笑了！我沒看錯吧？

所以今日的事，不僅是陷害丹菲，同樣也陷害太子，可謂一箭雙鵰。

崔景鈺抄著手，似笑非笑，雙目在黑夜中明亮如寒星。

屋外林中一陣悉悉索索，兩個人狼狽地自灌木中鑽了出來。

宮人都知太子與皇后不合之事。韋皇后想廢太子已久。太子如今這麼做，擺明了就是打皇后的臉。

衛佳音是宮婢出身，原本她這樣的女子即使有寵，一開始也不會有什麼名分，直到生兒育女了，才有可能升上去。不過太子擺明了要做給韋皇后看，竟硬給衛佳音求了一個九品奉儀的封號來。

眾人鬨笑。丹菲她們這些略知一點人事的女孩都紛紛紅了臉。

崔景鈺接過簪子，手法熟練地她鬆散的頭髮用簪子固定在了頭頂。

倒是韋皇后被太子氣得不行，犯了頭疼，卧床不起。對著宮人，也是動輒責罵懲罰。弄得含涼殿內一時人人自危，氣氛壓抑。丹菲一眾近侍沒少受皇后的氣，私下也都把賬記在了衛佳音頭上。

「我看她就是個狐媚的。」一個宮婢譏笑，「怕是把太子服侍得特別周道，日後離不了吧。」

丹菲暗自罵衛佳音多事，只好去向柴尚宮請示。

「我常幫母親梳頭。」崔ｈetｕbｏok•ｃｏm•cｏm景鈺簡短地解釋。

崔景鈺唔了一聲，望著燈光輝煌的宮殿，「衛氏這事，應該已經鬧出來了吧。」

眾人嘩然。

「你去吧，別失了禮數就是。」

崔景鈺選了一雙合丹菲腳的鞋，又對另外那個舞姬道：「既然沒要娘子的繡鞋，不如請娘子贈一支發簪？」

「極有可能。」崔景鈺道，「我們必須知道那信上寫得什麼。」

「別小瞧她呢。」又有人道，「她如今只是個姬，等將來太子登基，她要是得寵，再生一個兒子，封妃還不容易？到時候你我見了她，都得下跪磕頭呢。」

丹菲鬆了一口氣，側過臉，鼻尖輕輕蹭過男人的嘴唇。

這女孩今年也不過十六歲，閱歷卻沉重得像厚厚一卷書。她本該像崔六娘或者劉玉錦一樣，穿著嬌艷的羅裙，頭插鮮花，悠閑自在地坐在寬敞明朗的堂屋中，看書作詩，或是徜徉於庭院中，賞花撲蝶。然而她卻肩負著兩個家族的血海深仇，毅然隻身闖入深宮，尋求復讎的機會。

丹菲氣喘吁吁，腳步踉蹌。她的一雙繡鞋在跳窗的時候弄掉了，如今兩腳只穿著襪子，渾身上下滿是塵土，活似個乞索兒。

這也罷了。這新上任的衛奉儀，竟然派了人來，請丹菲過去說話。

崔景鈺拂去身上的花瓣，「一點蛛絲馬跡，讓我起了疑。你這女人果真運氣極好。這樣都有人救你。」

於是崔景鈺沉默了。

月上樹梢，皎潔的月光照得庭院如白晝。梨樹沐浴著月光，白花滿枝頭，猶如落了一層雪霜一般。東宮裡的舞樂聲飄蕩在園林上空，化做看不見的清風，吹落片片花瓣。

丹菲尷尬，「我沒想和圖書到衛佳音膽子那麼大，竟然會在東宮裡出手。你又怎麼會知道我被人算計了？」

「自然不會。多謝娘子贈物之恩。」崔景鈺溫柔一笑，拿著東西，腰身閃進了園林樹叢中，消失不見了。

丹菲一張俏臉燒得通紅，結結巴巴道，「我我……我又沒要你幫我！」

丹菲眼睜睜看著崔景鈺眉眼含笑、色若春曉，還未開口就將那兩個舞姬迷得暈頭轉向。

「今日多謝郎君出手相助！」丹菲朝他行禮。

「大事！大事！」又有一個宮婢奔過來，「聖上竟然真把衛氏賜給太子了！」

丹菲忍俊不禁，「你倒是個大孝子。段夫人好福氣。嗯，你將來的娘子也好福氣。」

丹菲彆扭地接了過來，穿鞋挽發。

「勞煩兩位小娘子。」崔景鈺拱手道，「在下方才和人打賭，出了殿來，遇著第一位娘子，能從她身上討得一雙繡鞋做信物。不知道兩位小娘子，哪位能否慷慨贈鞋，讓在下回去交差？」

崔景鈺插好了簪子，收回了手，又恢復了往日冷漠的模樣。

丹菲的目光落在他的線條轉折的唇上，落在他堅毅的下巴上，落在他潔白的衣領上。她雙手放在他胸前，感受他胸膛起伏，心跳如鼓。

柴尚宮便知道，是這衛佳音做了東宮妃子，要尋往日對手炫耀罷了。

那個舞姬也是歡天喜地地摘了一根簪子塞到了崔景鈺手中，「奴名纖纖，她名蕊兒。郎君可不要忘了我們呀！」

崔景鈺譏嘲：「你平素不是警醒得像兔子似的嗎？怎麼這麼輕易就被坑了？」

崔景鈺鬆開了捂著她嘴的手，花瓣墜落。

「她難道缺親信？」丹菲不解，「不，是和那封信有關。信經過我的ｈｅｔｕboｏｋ.cｏm•com手。她懷疑我知道內容！因為顧及你，她不敢殺我。但是她又不放心，要將我掌握在手心才行。」

兩人走到了人來人往之處。崔景鈺囑咐丹菲留在樹影后，自己走了出去。恰好兩個教坊舞姬結伴路過，就被崔景鈺爛了下來。

「奴在東宮沒見著她。」丹菲當然否認，「奴取了碗，就自己回來了。」

細碎的腳步聲從外面的小路上經過，兩個宮婢閑談著，漸漸走遠。

丹菲早就知道崔景鈺面冷心也不熱，除去倨傲的面孔，就是在沙鳴時的那一副暴躁紈絝樣。可是此刻，她眼睜睜地看著崔景鈺臉上冰雪消融，竟然露出了溫和笑意。

宮人嗡地一聲散開。

可衛佳音明顯運氣極好，太子居然肯認，還肯納她，而且竟然還順利說服了聖上，沒有被責罰。

自己十六歲的時候，可否能做到她這一步？

丹菲沮喪地嗯了一聲。今日之事，確實是她太大意。她一直覺得衛佳音已經被她教訓怕了，不敢再害她。而就是這個僥倖之心，又讓她中了計。

丹菲不掩一臉厭惡，道：「雖然相識數年，但是一直競爭攀比，針鋒相對罷了。」

「拿去吧。」林中，崔景鈺把發簪和鞋子遞給丹菲。

丹菲在樹后聽得耳朵發燙，暗唾崔景鈺此人瘋起來還真不要臉。那頭兩個舞姬卻是被幸福砸暈了頭，爭相脫了繡鞋相贈。

崔景鈺側耳捕捉到了動靜，忽然出手，攔住了丹菲的去路。只一瞬，丹菲的手就被擒住。崔景鈺爆發出了男人強悍的力量，不由分說地將她拽過來。

樹榦一震，高高花架上的藤蘿都在枝頭一顫，繼而紛紛揚揚落下。

崔景鈺耐著性子看她自己弄了半m.ｈｅtuｂoｏｋ.ｃoｍ.coｍ天，忍不住道：「算了。我來！」

「聖上起初十分惱怒，要責罰太子。太子卻說，上洛王世子非禮了宮婢，皇后反而還一口氣賜了五個宮婢給他。他身為太子，難道還不如上洛王世子？皇后當即氣得甩袖走了。聖上卻是猶豫了一下，就點頭同意了！」

丹菲心中有個大胆的想法，「你……你留意了宜國公主的舉動，對不對？」

「不必這麼麻煩。」崔景鈺顯然是想到了一技，「此事我來處理。你近期還是低調些，離李碧苒遠些。她這次找太子，下次再找個別的王子，有千年做賊，沒有千年防賊的。」

「她想籠絡你。」崔景鈺鄙夷地掃了丹菲一眼，「你身陷絕境，我又不在。她挺身而出將你救下，讓你為了報恩而對她鞠躬盡瘁。你之前幾次倒霉，也是因此。」

「你——」

崔景鈺一手捂住丹菲的嘴，摟著她轉過身去，將她推在樹榦上，隨即欺身逼上。

「這麼一會兒功夫，她動作倒是快。」賀婁冷笑，「以為入了東宮就飛上枝頭了？等著瞧吧。」

丹菲回了寢舍，和宮婢們一道沐浴。眾人討論的話題，全都是衛佳音。

調戲宮婢乃是重罪，就連王孫公子們輕薄了宮婢，也免不了被責罰。所以就算趁醉睡了宮婢，事後也是百般敷衍，死不承認。

衛佳音好也罷，壞也罷，都和丹菲無關。她不忌妒，也不同情。丹菲如今心裏滿滿都是李碧苒的詭計，尋思著對策。

美人送繡鞋，何止風雅，簡直就是曖昧旖旎之舉了。

這樣過了幾日，衛佳音受封奉儀的消息傳來，又引得眾人一陣議論。

「你會給女人梳頭？」丹菲驚訝。

若無崔景鈺及時出現，她也沒有把握正和-圖-書能逃脫。

崔景鈺盯著她那雙白皙秀氣的雙腳看了看，眼眸閃動。

「我該回去了。」丹菲踢了踢腳下的石子，「唉，這副樣子……」

「我的人盯的不是李碧苒，而是衛佳音。一直同衛佳音有接觸的那個女官，是李碧苒的人。」

前方就是東宮正殿。燈光聲樂十分清晰。賓客顯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一石激起千層浪，眾人都驚訝不已。

崔景鈺面容晦澀，冷哼一聲：「這下反應倒快了。」

好似滾油潑在身上。丹菲猛地伸手一推，把崔景鈺推了個趔趄。

「宜國公主定然知道如何解密。」丹菲道，「我日後和她多多接觸，爭取試探出來。」

「你同這衛氏關係親厚？」柴尚宮問。

***丹菲取了銀碗回到含涼殿，便知道此事鬧得有多大了。

「那衛氏呀，居然被太子在更衣室里給臨幸了，又被太子妃當場捉住。太子乾脆就說要把衛氏給收了，居然就帶著她去見聖上和皇后了！哎呀他們正在殿里，聖上發了好大的火。我們都猜衛氏這次在劫難逃呢……」

丹菲無精打採的，讓崔景鈺本都到嘴邊的一些譏諷訓導的話，又吞了回去。

「做什麼？」女官一聲叱喝，「不好生做事，聚在一起議論皇家是非，腦袋不想要了？」

這話說得眾人又忌妒又自卑，各自散去不提。

舞姬這才依依不捨地離去。

賀婁尚宮喚住丹菲，道：「衛氏的事，你清楚嗎？她去東宮是為了尋你呢。」

「隨我來，我給你找一雙鞋。」

兩人的面孔挨得極近，呼吸交錯融合，只要微微一動，鼻尖就能觸碰上。男人英俊的面孔十分模糊，唯獨雙目如泉水般清涼，深邃的眸子彷彿浩夜，裏面有細碎星光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