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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玉錦大半年沒見丹菲，一肚子的話要對她說。薛崇簡便留她們兩人說話，告辭而去。

丹菲神色愈發凝重，「我讓你提防著李碧苒一些的，怎麼又把底子露給她了！」

丹菲看了看他，仰躺在雪裡，呵呵輕笑了兩聲，「是有病！貪心不足，自不量力。我有病——」

丹菲抱住她，道：「我還在想你今天會不會來呢。」

崔景鈺望著園林中的賓客。文武百官攜帶家眷進宮赴宴，慶祝朔方大捷。

她指著詩逐字逐句地同他推敲，她輕柔的聲音卻是漸漸模糊。崔景鈺面上帶著溫和笑意，耐心地陪著未婚妻。任誰看了，都會覺得這是郎情妾意的一對佳偶。

「怎麼奇怪？」崔景鈺眉頭緊鎖。

崔景鈺走了過來，同她並肩站著，一道望著天空。

丹菲一聽她提起李碧苒，就露出譏諷鄙夷之色：「我看是公主急著把你嫁人才是。」

「這下玩夠了嗎？」

她藉著陰影，把手裡的紙條塞到崔景鈺手裡。崔景鈺低頭迅速掃了一眼，神色瞬間變得鐵青。

劉玉錦想起太平公主那倨傲的態度和凌厲的目光，打了個寒顫，「為什麼可愛的郎君總有個嚴厲的母親？」

崔景鈺道：「方才聖上同臣工商議，決定準了張將軍所奏，在黃河北岸築三座受降城，如今正在擬址。三城建好后，首尾相應，就可截斷了突厥南侵之路。我們還會在牛頭朝那山北設置烽候，讓突厥人不能再越上南下放牧，朔方也不會再遭其寇掠。如此一來，朝廷還可以減少鎮兵數萬人。那些北征的士兵得以回歸故里，和親人團聚。」

似乎就是為了替她作答，一個年輕男子喚著劉玉錦的名字，大步走來。

「兩條腿的男人滿天下都是。」丹菲不以為然，「說句實際點的話。我如今出宮，身份不過是個普通民女。就算仗著前女官的身份，又能嫁到什麼出色的男子？將來若是門庭恢復了榮光，我少說也是個將軍家女郎，婚配前景就不一樣了。我那時，也不用擔心出宮后沒有著落，寄人籬下了。」

「她看中哪家郎君了？」丹菲警惕地問。

「你看這下。」丹菲鼓足了勁，骨頭遠遠地射出去。

丹菲轉過一座假山，就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迎面而來。她這時心情才好了些，露出笑意。

「當然不能！」崔景鈺將紙條湊到燈前，點燃了，「郡王還在潞州沒回來。我派個人將這消息送給他。」

「哎呀，你不懂啦。」劉玉錦嗔道，「女人嘛，不能在男人面前太逞能。像你這樣總把男人比下去，哪個男人會喜歡你？」

「阿菲，」劉玉錦回頭招手，「改日再比。」

戰事開始后，朔方軍與突厥一直以黃河為界，對峙不下。突厥可汗默啜並不將唐軍放在眼中，只留少數兵力留守，自己帶兵西上，征討另一支突厥部落。張仁願將軍趁乘虛而入，奪取漠南。

孔華珍這才轉怒為喜，嗔道：「鈺郎哄我呢。四句里三句半都是你想的。」

丹菲看著覺得好笑。崔景鈺這麼傲氣的人，肯定是覺得韋紳壓根兒不配與他比詩。而且他也不屑做作，鄙夷之態溢於言表。要不是他實在生得俊雅脫俗，人又是真有才華，不知道多少人恨他入骨。

丹菲伸手幫忙，卻是越幫越亂，手指在崔景鈺頭上亂摸亂抓，把他的金冠弄得歪去一邊。

「我看你是有病。」崔景鈺冷聲嗤笑www.hetubook.com.com。

劉玉錦露出為難之色，「可是阿菲，你不知道。其實公主人挺好的。別的公主都養面首，她卻安安分分和舅父過日子，對他也極好，對我那兩個小表弟也如親生的一般。」

崔景鈺鬆開她，跪立起來，朝她漠然地笑了笑，繼而起身。

劉玉錦興奮地笑，好似回到了當年，同丹菲一起偷偷溜出家門去城外跑馬瘋玩的好日子。

丹菲站在屋檐下，仰頭望著夜空，清秀的面孔映著彩光。

崔景鈺點了點頭。燈光和天空中的煙火照著他半邊臉，愈發顯得他輪廓分明，精緻俊美，眼中帶著一股不可言的情緒。

「曹丹菲，你活得不耐煩了！」崔景鈺怒吼，忙不迭去抓丹菲的手。

崔景鈺踩著雪遠去，腳步匆匆，似乎迫不及待地逃離開來。

丹菲噗地一聲，哈哈大笑起來，擠壓了半個晚上的鬱悶一掃而空。

劉玉錦臉頰燒紅，扭扭捏捏。

「阿菲！」劉玉錦提著裙子，撲到丹菲懷裡，「我可想死你啦！」

「別動，我自己來！」崔景鈺氣急敗壞，去抓她的手。

「正是！」孔華珍兩眼發亮，「就照你說的來！」

「你這樣一說，確實也有道理。」劉玉錦嘆了一聲，「可是阿菲，我的家，就是你的家。你怎麼會沒有著落嘛。」

崔景鈺氣急敗壞地支起身，「你到底在搞什麼？」

崔景鈺這才朝她抱歉一笑，「是你寫得這般好，我全無用武之地了。」

丹菲本有些傷感，又被劉玉錦的話逗笑了。

「謙虛過了便不美了。」上官昭容又拉過孔華珍的手，「大家讓諸人以雪為題，五言七言隨意。你們兩人做一組，我同紳郎一組，可不要輸了。」

「離我好近。」丹菲輕聲說，「崔景鈺，你不生氣時的樣子是怎麼樣的？」

崔景鈺似乎是感覺到了丹菲的目光，抬起頭朝她看過來。他似乎是笑了一下，至少目光溫和，宛如流光回雪。

「你當我不想回去？」丹菲無奈，「我進宮前發過誓，要等到我爹平反那日的。」

兩個女孩手拉著手，開心地笑。

「唉，那邊……不是這裏。哎呀，我來！」

大明宮中今夜的賓客踵接肩摩。丹菲已經換了班，不急著回去歇息，樂得到處逛著玩。雲英同幾個玩得好的小宮婢放煙火去了，丹菲對此沒興趣，倒是想找個僻靜點的地方，坐著看看風景。

「怎麼了？」崔景鈺注意到她的異狀？

賓客們紛紛鼓掌歡呼。太液池的湖水倒映著天上五光十色的煙花。數艘掛著琉璃彩燈的畫風緩緩劃過，盪起陣陣清波。歌姬輕揚悅耳的歌聲沿著水面飄蕩到各處。

煙火已經放完了，園林里燈光璀璨，猶如散落了寶石鏈子。月光清輝照耀大地，也照耀著兩個女孩一般秀麗水嫩的面容。湖面銀粼萬頃，中間的蓬萊島宛如仙境。

「這樣看你真奇怪。」丹菲遲遲笑。

「哪裡？」崔景鈺抬手摸。

想到此，丹菲又覺得李碧苒的陰險貪婪有時候還是有些好處的。

男人停頓片刻，隨即加深了這個吻。

丹菲歡快的笑聲就像冰凌輕碰似的，清脆悅耳，「瞧你這傻樣！幹嗎老擺著那張老氣橫秋的臉呀？生得這麼好的，就應該多笑一笑嘛。來——」

「哈哈哈哈！」丹菲大笑起來。

「你這傻丫頭。你將來出嫁給人家做新婦，自己整個人都是https://wｗｗ•ｈeｔubooｋ•cｏm.ｃｏｍ夫家的，哪裡顧得上我？」

「不！」丹菲耍賴，在雪地里扭了扭，「你看那花好美。我耶耶以前也抱著我，看過宮城樓上放煙火呢。耶耶……」

「可我娘不就接納了你們母女？」

丹菲身子顫了一下，安靜下來，望著崔景鈺。她的雙眼在幽暗之中，好似山澗泉水一般清涼溫潤。

幽暗傳來一聲輕哼。打到人了。

「唉，這個……」劉玉錦扭捏，「這個……」

「沒我的遠。」劉玉錦嚷嚷，「你輸了。喝酒！」

「來，你還記得這個嗎？」劉玉錦啃完雞翅，把骨頭噗地吐出去。

「武家有個十七郎，人倒還不錯。公主和舅父也都喜歡他。」劉玉錦道，「我覺得他也還好吧。」

兩個女孩嘻嘻哈哈地笑著，趁著醉意在林子里胡亂鑽。

「自然不會。」薛崇簡笑道，「段娘子是皇后親侍，又是崔四郎的表妹。轉了一大圈，原來大家都是熟人。段娘子無需客氣，喚我二郎就是。」

「也是。」劉玉錦道，「我如今成日呆在院中，就特別懷念沙鳴。我總想著有朝一日，能夠再度草原策馬，山林圍獵，無拘無束。」

「鈺郎！」孔華珍微微有些不悅了，「你可是還有事要忙？」

丹菲好奇地問：「是什麼人？」

劉玉錦臉色有些羞紅，「公主說，我年紀不小了，就算不急著出閣，也該先定個親事，好準備嫁妝了。」

「這不是段娘子么？」

他目光溫和地望著丹菲，「所以，這些人是否真心在慶賀朔方大捷，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贏了。你爹娘的血仇得報了。那些被死在突厥刀下的百姓可以瞑目。當地的人們終於可以回到家鄉，安心地耕种放牧，不再流離失所。」

「我知道。」丹菲道，「可你對別人不能這麼說。特別是薛二郎的母親太平長公主，可不好敷衍。你要想做薛家婦，可得在這方面下些功夫了。」

劉玉錦聲音不自覺地就嬌柔了許多，道：「段娘子同我是自幼相識的閨中好友。阿簡可不許因她是宮人就看輕了她。」

領子里的雪化了，冰冷的水順著脖子往下流，丹菲不住顫抖，緊拽著衣角，眼睛酸澀難耐。

「我不生氣的樣子你也看不到。」崔景鈺也不知自己是怎麼的，竟然順著丹菲的胡言亂語說了下去。

崔景鈺掩飾著失望，收回了目光，「我覺得，或許可用『送』字，顯得情誼綿長一些。」

她提筆書寫。崔景鈺抬頭朝人群里望去，卻再也尋不見少女秀頎而孤單身影。

「娘子，當心著涼！」劉玉錦的婢女追上來，有些不滿地看了丹菲一眼，將劉玉錦扶走了。

她高聲喊。崔景鈺急忙捂住了她的嘴。

今夜星子稀疏，一輪圓月掛在天邊，被絢麗的煙花奪取了光彩。

她冰冷的手摸上崔景鈺的臉，手指劃過他的飛挑入鬢的劍眉，他精緻如畫的鳳眼，他高挺的鼻樑，再落到他轉折分明的唇上。

劉玉錦道：「我本來不該來的。然而宜國公主說今日宴會難得，要我多出來見見世面。朔方大捷，我爹娘的大仇得報，我心裏痛快，今晚我們倆可要一醉方休！」

她目不轉睛的看著他，而後手掌在他臉上扇過，發出輕輕地一聲輕響。

「曹丹菲？」男人又驚又怒的聲音從後面傳來，「你站住！」

「你活膩了。」崔景鈺咬著牙，一字一頓道。

和*圖*書丹菲腦中轟地一聲炸開，神智被炸得粉碎。她試著掙扎，但很快就無法抵抗地沉淪下去。崔景鈺鬆開了她的手，摸著她的臉。她遲疑著，摟住了他的脖子，笨拙生澀地回吻。

不料丹菲掙扎之中踹了他一腳。雪地很滑，崔景鈺身子一歪，也嘩啦一聲跌倒在雪中。

「你難得看一眼，自然覺得美不勝收。若是天天看，年年看，很快也就膩味了。」丹菲道，「在我看來，沒有什麼比渾然天成的山川大地更加壯美。天高地闊之處，才該是人們嚮往的地方。」

男人的手很冰，女孩的臉卻很熱。

「你喝醉了。」崔景鈺站在她身邊，居高臨下地服侍著她，冷漠的目光中帶著責備。

上官昭容望見崔景鈺，笑吟吟地招手道：「鈺郎來得正好。珍娘也在。你們小兩口是出了名的好文采，今日不如一起作首詩？」

丹菲擺手，又噗通倒回雪地里，嘻嘻笑個不停，望著天空中不斷綻放的花火。

韋紳起身，笑呵呵地朝崔景鈺拱手，帶著挑釁之意。

崔景鈺緩緩抬起手，眸色深沉，暗啞的嗓音有些不穩，「我們都該起來了。」

孔華珍穿著一身秋楓色長裙，頭上寶珠精美，通身文雅華貴。她文采出眾丹菲是早有所聞，如今卻是頭一次見她當眾吟詩。崔景鈺一身絳紫色襽衫，燈下面若冠玉，雙眸流光，充滿靈動神采。兩人坐在一塊兒，交頭接耳地商議著，宛如一對璧人般賞心悅目。

「那信的原件，在阿錦手中。」丹菲道，「我會同她說一聲，讓她交給你本人。」

「鈺郎？」孔華珍道，「這個『追』字可是用得不妥？」

崔景鈺一動不動，撐在丹菲上方，低垂著眼帘注視著她，身影將她覆蓋住。雪光映著他的臉，也照得他雙眼之中流動著一抹奇異的光芒。

崔景鈺本事再大，也沒辦法扶起一個根本不想站起來的人。他一個不留神，又被拽跌下來。

崔景鈺追上，看著兩個傻姑娘，一時啼笑皆非。

禮炮巨響，數道光火拖著長長的尾巴直衝天際，爆炸出一團團七彩絢爛的花火。

「哦。」丹菲露出失望之色，「你為什麼一見我就生氣？我幫你很多忙呢。你個沒良心的。」

丹菲如今在大明宮裡已是很有面子的女官了，不論走到何處，宮人見了她多半都要欠身行禮，把路讓出來。於是丹菲帶著劉玉錦去了廚房，拿了一壇陳釀的女兒紅，一大盤子炙羊肉，烤雞翅，還有一碟子乳酪玉露團，然後大搖大擺地走了。

丹菲嗤笑：「我就猜得差不離。不是武家就是韋家。鑒於李碧……宜國公主如今已經能將韋家拿捏住了，那定是想用你去巴結上武家了。」

丹菲匆忙搖了搖頭，別開了臉。

「崔景鈺，」丹菲湊過來盯著他，伸手想去摸他的眼睛，「你在想什麼？」

「唔唔……」丹菲覺得不能呼吸了。

丹菲溫順地嗯了一聲，又噗哧笑，「你……你頭髮上還有雞骨頭，哈哈哈哈！」

崔景鈺深吸了一口氣，猛地扣住她的手腕，壓在兩側，而後俯身重重吻住她。

一片起鬨聲中，崔景鈺上前，同孔華珍坐在一處。宗楚客做了席糾。兩派各自附耳商議著，磨墨寫詩。

兩人沿著台階而下，向太液池邊走去。王孫公子和大姓貴女們三五成群，嬉笑著同他們擦肩而過。水邊暖閣里，帝后高坐。

「玩夠了就起來吧。我看你的酒和圖書也醒了，自己找得到回去的路。」

「劉娘子，」丹菲拉長了嗓音，「你雖然同我比起來，是笨手笨腳了些。可騎射的功夫，應當不比京中的女郎們差。你好意思喲？」

丹菲隨手抓了一把雪，塞進了崔景鈺的領子里。

丹菲呵呵直笑，「不呀，多好玩呀！」

「阿菲，你何時能出宮？」劉玉錦期盼道，「如今北方的仗也贏了，咱們說好了回去替爹娘們重新安葬的。」

「……」崔景鈺額頭的青筋瞬間就冒了出來。

「哈哈哈哈！」丹菲狂笑，「你好傻！哈哈哈！」

「你說……」丹菲低聲道，「這些正在歡慶的人群里，有多少人，是真心為朔方大捷而喜悅的？」

「我不嘛！」丹菲像一頭死豬，渾身軟綿綿的，扶都扶不起來。崔景鈺手一松，她又咕咚滾回雪地里。也幸而她穿著厚實的棉衣，又裹著皮草披子，才不覺得冷。

丹菲的手指玩著崔景鈺領子上的金扣，道：「心裏不痛快。」

男人聲音沙啞，飽含著壓抑的情慾，雙目晦澀不明。

崔景鈺眉頭緊皺，「起來，會著涼的。」

丹菲輕聲問：「你覺得，這樣的事，還能瞞著郡王？」

「錦娘，你怎麼跑到這裏來了，教我好找。來，這是你想喝的桂花梅子酒，已溫過了……」

崔景鈺無語，「我沒有對你生氣……除了現在。」

劉玉錦忙道：「咱們不談她了。反正我也不會嫁給那個武家郎君的。我……我喜歡的人了。」

丹菲不答，又去摸他的頭髮，好像對他極其感興趣的樣子。

「那要等幾年去？」劉玉錦叫，「我不想干涉你們那些事，可是他們是男子，你是女子。你耽擱幾年青春，將來就算重振了門楣，也未必能尋到合心意的郎君了。」

崔景鈺欠身，「晚輩們怎敢在昭容面前班門弄斧，惹人笑話。」

劉玉錦紅著臉笑，「也不算。我們也才重逢，卻是特別談得來。他同別的郎君真不一樣，為人真誠善良，還很嚮往平淡寧靜的生活。我告訴他我有個新莊子，他還答應到時候教我去獵野雞。」

丹菲望著薛崇簡挺拔的背影，問：「就上次他救了你，你們就好上了？」

「巴結？」劉玉錦蹙眉，「公主已是皇女，何須再巴結武家？再說舅父和公主都待我很好。我的私房錢給公主過目后，她便張羅著幫我買了一塊地，就挨著她的莊子，有山有水。明年開春，我的莊子修好了，請你來玩呀！」

丹菲拿不準是否該把李碧苒的秘密說給劉玉錦聽，只得旁敲側擊道：「她對你們好，對別人可是兩個樣子。」

心底空的那一塊，短暫地被填滿了。

劉玉錦腳下一晃，拉著丹菲一起跌倒。地上積雪厚實，摔得也不痛。兩人頂著碎雪爬起來，對視一看，又不住傻笑。

丹菲神魂震蕩，不能自己。堅實的身軀壓著她，她能感受到對方胸腔的起伏和心跳的速度。男人脫去人前矜持文雅的外衣，露出充滿掠奪和侵佔的一面。而她徹底懵了，也被征服了。

丹菲語塞。

丹菲朝他無聲地笑了笑。圍觀的人群擠來擠去，很快就把丹菲遮住了。

崔景鈺很是不耐煩地嘆了一聲，一把扣住她揮舞的手，想將她拖起來。

丹菲搖頭，「我知道你看不起我。」

劉玉錦羞愧地吐舌頭，「我不是那個意思。」

薛崇簡開朗爽快，比起崔景鈺，他沒有架子，比起李隆基，他又不風和-圖-書流。丹菲見他看劉玉錦的目光，分明有情誼，劉玉錦更是對他情根深種。

「我沒有。」崔景鈺煩躁，「你為什麼喝酒？」

丹菲心裏突然湧出一陣浪潮一般的感情，讓她呼吸一窒。

片刻后，崔景鈺同她分開。兩人都在急促喘息，心狂跳得幾乎無法控制。

「走。」丹菲拉著劉玉錦，「我今晚不當值，可以玩個痛快。」

他抓著丹菲的手，把她拖起來。

薛崇簡將盛著甜酒的犀角杯遞給劉玉錦，看了丹菲一眼，意外地愣了一下。

太液池西邊靠近含冰殿旁邊有一處小山坡，可俯瞰太液池全景。丹菲掃去大石塊上的積雪，同劉玉錦裹著厚軟的裘衣，並肩坐在一塊，一邊喝酒吃著小食，一邊望著腳下夜宴美景。

兩人嘻嘻哈哈，比賽誰能把雞骨頭吐得更遠。剩下的半罈子酒轉眼就見了底。

丹菲哆嗦著從地上爬起來，滿臉都是狼狽、懊悔，和難以啟齒的恥辱。她緊咬著嘴唇，往臉上抹了一把雪，將眼淚憋了回去。

「覺得心裏空空的。」丹菲摁著胸口，「不知道怎麼的，好像丟了什麼東西。你說我是不是病了？」

「怎麼不來？」劉玉錦道，「這麼特殊的日子，定要來見你的。咱們也算是大仇得報了，至少你的仇是報了一半了，當只得慶祝，不是？」

「糟糕！」丹菲拉著劉玉錦跌跌撞撞地爬起來，趕緊逃跑。

「這裏真美。」劉玉錦真心感嘆，「難怪世人總是嚮往大明宮。」

她的笑里有一種毫無心機的爛漫，仿若夜間靜靜綻放的曇花，只在此時此刻，在他面前，展現出最純粹、最幻美的一面。

劉玉錦因為還在孝中，盛宴之中也依舊穿得十分素淡。但是她容貌本就生得富貴，這些日子里養得也好，整個人看上去依舊靚麗奪目。

「那對我來說，這不就夠了？」劉玉錦反問。

丹菲苦笑著，微微搖頭，卻不再說什麼。

「嘿嘿……」丹菲捏著崔景鈺的臉，把他的嘴向兩邊一扯，「笑了！」

崔景鈺面容淡漠地回了一禮，一個正眼都沒給他。韋紳的臉色頓時有些不好看。

「真美。」她伸出手，想將那絢麗的禮花抓在掌中。

丹菲難得這麼開心。一罈子女兒紅很快就去了一半，兩個女孩都喝上了頭。她們談論著小時候的趣事，喝著醇香美酒，說到有趣之處，撫掌大笑，說到傷心處，又抱頭大哭。

「哦。」丹菲笑著，朝他招手，「這裏好漂亮。你過來看呀。」

丹菲無語苦笑。

「手下敗將，還敢再戰？」丹菲把雞骨頭在嘴裏轉了兩圈，對準前方射去。

「你父母的仇報了一半了，怎麼還不痛快？」

「別亂摸。」崔景鈺揮開她的手，忍著不耐煩道，「你喝了多少？空腹喝的？」

酒意上涌，兩人都頭重腳輕，東倒西歪。她們覺得滑稽，又忍不住笑。

「國公萬福。」丹菲欠身。

「快！快！」丹菲催促著，拉著劉玉錦往林子里鑽。

「唉，真要給你氣死。」丹菲啼笑皆非，「你怎麼說話還是這麼不經腦子。也幸好是碰到我，換別人聽了，還不恨死你。哪裡有勸著人家來投奔的，多不吉利？我可不想再寄人籬下了的呀。」

崔景鈺直視丹菲的雙眼，彼此的呼吸交融在一起。

劉玉錦如今的身份配薛崇簡有些勉強，換做平時，肯定沒緣分。可若李碧苒有心想同太平公主攀親戚，沒準還會打理促成這樁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