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你記住……

請你……

「葛戴？」

想起皇太極，鼻子又是一陣發酸，於是沒頭沒腦的離開迴廊，在府邸里黑燈瞎火的瞎轉悠，走著走著，忽聽身後有個熟悉的聲音喘吁吁的喊：「格格！格格！格格等等……」

我是步悠然！

「東哥，建州……我欲與明國邊疆立碑劃界，從此，建州稱國。你看如何？」

我全身火辣辣的燒了起來，低呼一聲，下意識的想去制止他，可他只是掀起眼瞼很不滿的瞪了我一眼，我竟然啞然縮手。

「難道我還能在八阿哥府里走丟了不成？那不如這樣，我打發你去做件事。」我使勁從手腕上拔下一隻玉鐲，「你去你葛戴姐姐那裡，把這鐲子送給她……」

「格格！奴才該死……奴才對不起格格……」她身子一矮，又在我面前跪了，泣不成聲。

我心裏著了慌，忙問道：「出了什麼事？」

婚禮我本想不去，可努爾哈赤偏拖了我去，說是皇太極額涅早亡，讓我替代孟古姐姐的位置去做了主婚人。我百般不願最終卻只能與眾人忙裡忙外的虛以委蛇，彼時新娘花轎進門，新郎射轎門，我站得遠遠的，不敢走近前去看那大紅喜色披掛的皇太極……

是的，他喝酒了！而且肯定喝了不少，只是不知道此刻他還保持著幾分的清醒。

皇太極！你能記住么？

能夠陪伴他一生的，唯有他的妻子。

「皇太極……」趁著他解衣的間隙，我紅著臉微微喘息，「你到底喜歡我什麼？」

我以為我一直會作為一個旁觀者，安安靜靜的看著這個結果緩慢發展，但，沒想到事與願違，每一次我都被捲入了風暴的漩渦中心。

「奴才曉得分寸！奴才不會在外人面前提半個字。奴才……」

暗罵自己一聲沒出息，為什麼見他發狠，就沒轍了呢？難道當真從小到大註定一輩子被他吃得死死的？那隨著他年歲逐年增長，我以後還有可能再扳回敗局么？

「嗯。」看著她一步三回頭，最後隔了十來米遠后，孩子氣的撒丫子轉身跑了，我不由低聲一嘆。

「葛戴，沒有的事，皇太極他……我和他……」一句原本簡單明了的話卻被我講得支離破碎，別說葛戴聽得糊塗，就連我，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說些什麼了。

「格格！奴才不否認對八爺有情……但是，格格……這麼些年跟著格格，奴才看得很真，八爺心裏從頭至尾都只有格格你一個……和_圖_書」

一床大棉被兜頭罩下，我痛呼一聲，被壓了個徹底。隨後悉悉窣窣聲響，他利落鑽入了被子，光潔的肌膚敏感的觸到了他的，我吸了口氣，全身都在發燙。

我沖他行了個禮：「既是這樣，不如我就替我妹子求個恩典，求貝勒爺指個婚，讓皇太極把葛戴明媒正娶了吧。」

在迴廊里吹了一個小時的風，只覺得渾身發冷，我跺了跺腳，聽見廳里傳來陣陣鬨笑聲，揣摩著興許是賓客們拉著皇太極在灌酒。

「胡說八道些什麼！」他不滿的斥責，低下頭，嘴唇開始不規矩的在我胸前探索。

我費力的將她從地上拖起來，將她拉到邊上的一處檐角廊下，湊著燈火一看，那丫頭身上穿著一件簇新的藍緞長袍，上身是米色鑲邊繡花坎肩，原來的長辮子梳成了婦人的兩把頭，髮髻上簪著珠花。

「你哭什麼？」我徹底沒了主張，腦子裡閃過一個古怪的念頭，脫口道：「你受了什麼委屈？難道……是鈕祜祿氏給你臉色看了？」

「那你哭什麼？」

我一懍，知道歷史還是按照既定的軌道開始緩緩前行了，努爾哈赤先是向朝鮮稱了國，又得了蒙古喀爾喀五部的認同稱了汗，在逐步嘗到了甜頭后，如今他終於野心再度膨脹，想脫離明朝的掌控，不再隸屬奴兒干都司，獨立稱國。

正恍神迷離，葛戴顫巍巍的拉了我的手：「葛戴生是格格的奴才，即便是以後死了，也還是格格的奴才。格格要奴才做什麼，奴才必然誓死替格格辦到。」她緊緊拽著我的手，用力過猛，以至於我手指劇痛，人也為之一醒。

「不是……不是……」我呻|吟，呢喃，「叫我悠然……悠然……你記住，我叫步悠然——」

「噓……」屋裡只點了豆大的一盞油燈，她也不點大燈，只是回眸沖我一笑，然後把我留在房裡自個兒走了。

他抓著我的手不放：「鈕祜祿氏正在院子里坐帳，這會子沒我什麼事了。」

我眨了眨眼，今晚喝酒後的皇太極與平時有些不一樣，我抿著唇偷笑：「醉了？」

「答應我，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許離開我。」

我臉上一紅，那說話的語氣實在曖昧，入耳叫人心悸得快難以呼吸，不由惱恨的抬腳踩他的腳背，那厚厚的花盆底繡花鞋，若是被一腳踩實了，可有他受的。可是，我的動作卻遠不及他快，他往後一縮腳，順勢帶著m.hetubook.com.com我往炕上倒去。

記住我……

「嘁！」我揶揄大笑，他明明已有醉意，偏還死撐。

「你、你這是在做什麼？」我大吃一驚，趕忙衝過去扶她，「你怎麼跑來了？」

我一愣，才停下腳步，沒等我轉身，一個人沖了過來，差點沒撞到我身上。那人影衝到了我的前面，結果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是啊。可是……」怎麼說今天也算是正式場合，不著正裝怎麼行呢？

「格格！格格……」葛戴的面容隱在昏暗的夜色中，瞧不出喜怒哀樂，然而她的聲音卻出奇的顫抖。我拉她起來，她死活不肯，爭執間我手背上一涼，凝目一看，竟是葛戴嗦嗦的滴下一串淚珠來。

「皇太極。」

看她穿戴也知皇太極並沒有苛待她，可是她現在淚流滿面，啜泣不止又是為的什麼？

「東哥！」他挺身進入，喘氣聲愈烈。

這會子她本該在新房裡幫手的，新娘子的陪嫁妝奩一早抬了進來，這會兒家裡里裡外外都需要打點，她不在那裡看著，跑來這裏做什麼？

努爾哈赤看了我一眼，淡笑：「這事確實是我疏忽了，幸好有你事無巨細都替他打點得極妥，他早早沒了額涅，有你在倒確是省了我一份心。」

我無言以對。他不再是以前那個可以依偎在我身邊撒嬌鬧氣的小孩子了，就像是輪迴重複一般，現在的皇太極就如同當年的代善，他還不曾明了以後會發生什麼樣的變端，我可以陪得了他一時，卻永遠陪不了他一世。

「你……喜歡我嗎？」

「不是因為我的容貌？又或者……」我咬咬牙，索性拋開顧慮，死活也得求個明白，要不然我心中難安，「皇太極，你看中我什麼，我大你那麼多，我現在可是別人眼中的老女……」他忽然收臂用力一勒，我頓時透不過氣，痛得低呼一聲。

「別動，我看看。」他抓住我的腳，手指輕輕撫上腳背。

「哦……」他充滿激|情的撫觸加上方才那些感人肺腑的話，竟讓我內心狂顫，眼淚抑制不住的流了下來。

他愣了愣，看著我不吱聲。我萬萬沒想到他竟會是這種冷淡的反應，心裏一痛，眼淚差點滾了下來，「你那天……那天可是說愛我的？」

「哦，前年年底被拜音達禮逼著趕路，腳長時間捂在雪地里凍爛了，幸虧遇到烏……」他忽然站起撲了過來，再次將我壓在身底，手撐在我的hｔtps://ｍ•ｈetuboｏｋ•cｏｍ.ｃｏm頭側，眸光熠熠的望著我，烏黑的眸瞳深邃，望不到底。那裡面像是個漩渦，一股巨大的吸引力要把我生生的拉進去。

笑聲中，皇太極忽然從炕上溜下，蹲下身，將我的鞋子脫下，拿在手裡，我正覺得奇怪，他忽然揚手將鞋子丟出老遠：「不是討厭穿這種鞋子么？」

此刻和你在一起的，是我步悠然！不是東哥！

「格格……」葛戴緩緩伏下身子，雙臂抱住我的腿。

我身體一下繃緊起來，「喔」地低叫一聲，顫慄不止：「你……你還沒回答我！」

「胡……胡說……」我結結巴巴，心亂如麻，雙手抓住她的肩膀，晃動，「這種話可不能亂說！」

軟被內，他攬臂抱住我，心滿意足似的嘆了口氣，閉了閉眼：「喜歡你就是喜歡你，哪來的為什麼？」

小丫頭音吉雅提著燈籠追上了我：「格格，您可是餓了，廚房裡有才出鍋的蘇葉餑餑，奴才給您討點來？」

「轉眼老八也要娶親了，這日子過得真快啊，我還記得當年他出生，你給他取名字的事兒……恍如昨日。」

我剛想追出去喊住她回來，大門嘎吱推開，昏暗中隨著腳步聲緩緩接近，我的心突然越跳越快。然後，腳步聲突然斷了，我瞪大了眼睛，赫然發現皇太極正雙靨通紅的瞪著我。

「真是……笨女人！」他的呼吸已經開始漸漸變得粗重，可每一字每一句回答卻顯得那般擲地有聲，「你就是你！喜歡你跟你長得美醜沒關係。我就喜歡你，你這個麻煩的笨女人！」

「奴才還是……」

他微笑不語，看了我老半天才不徐不疾的說：「出身再好，也總歸是個奴才。她阿瑪博克多已經不在了，老八若要娶元妻，便是布占泰的女兒都能聘得。這樣吧，額亦都有個女兒正當適齡，我將她指給老八做福晉，也不至於辱沒了老八。至於你送的丫頭，呵呵，既是有你開了這口，這親事也不是沒得商量。她現在在老八屋裡，若是能替老八開枝散葉，生下一男半女，就讓老八娶了她也未嘗不可。」

「悠然！悠然！悠然……」他瘋狂的低呼。

音吉雅應了，卻幾番回頭，猶豫著不敢離開。我抬手轟她，她最後說：「那……格格您稍待片刻，奴才去去就回。」

我心神恍惚，勉強扯出一絲微笑：「葛戴你胡說什麼呀？」

木柵內沒什麼秘密可言，八阿哥皇太極收了個通房丫頭的事，便成和_圖_書了個大新聞，很快傳播得全柵內的人都知道了。為了這事，努爾哈赤還專門把我叫了去問話。

「我一介婦人，見識短淺，這樣的事貝勒爺不該在家裡說起，還是留在大衙門和諸位旗主大將商議吧。」

他眼波清澈明亮，雖然喝了酒，可眼睛瞧人時卻一點都不含糊，仍像是會放電一般，三兩下就把我觸得麻麻的。

「喜筵明晚才開，愛留在這吃酒鬧騰的自去鬧去，我可沒空作陪。」 他俯下頭，嘴唇貼在我的耳邊，吹氣：「陪他們不如陪你……」

「別動，讓我抱會兒。」他固執的抱著我，身子壓在我身上，「抱著你，我才能感覺到你是真實的。」

「你……你怎麼來這了？你……」話沒說完，手腕上一緊，被他攥住，稍稍一用力，我便踉蹌著跌入他懷裡。

「知道你還問。」他白了我一眼，將我的衣襟扣子慢慢解開。

他除去我的筒襪，盯著我的腳看了又看。我窘迫的抽動雙腳：「做什麼呢？」

她靦腆一笑。

他不吭聲，就這樣抱著不動，隔了好一會兒，才起身，帶著酒氣的吐出兩個字：「沒醉！」

「做什麼？」我壓低聲音，拿手推他的肩，「別胡鬧！這可是你的婚禮……」

她抽了口氣，搖頭，頭頂上的珠花隨著她的動作急遽顫動：「沒有，不是的……」

他身上濃烈的散發出一股酒香，聞者欲醉，我有那麼一刻的失神，但在目光瞥及他身上的大紅禮服時，打了個激靈，清醒過來。我蹙著眉頭想把手抽回來，眼光惡狠狠的瞪他。

「嗯。」明明心裏苦澀得像是吞了苦膽，然而在努爾哈赤面前，我卻不敢有半點差池，只得強顏歡笑。

因皇太極不在身邊，我扯謊扯得倒也順溜，把葛戴的身份來歷交代清楚后，我又說：「皇太極是姑姑留下的唯一血脈，如今他到了適婚的年齡，本該由父母做主聘一門好親事。可你這個做阿瑪的兒子太多，早忘了過問，有好的人也不替他留著，都偏心給了別的兒子。我答應過姑姑，要照顧好皇太極，沒道理看著他不管不顧。葛戴是我的大丫頭，打小在我跟前服侍，與八阿哥也是相熟的。雖說是奴才，卻也是貴族出身，她是大福晉的近親，如今我又認了她作姐妹，莫說是做妾，便是做妻也是夠的。」

「腳上的這些疤……」

四月里努爾哈赤與明邊疆立碑劃界，自稱為國。我無暇去關注建州和明國之間的糾葛，只因這個hｅｔｕbｏｏk.ｃoｍ.ｃoｍ月初皇太極搬出了木柵，另立府邸，同時月底迎娶額亦都的女兒鈕祜祿娥爾赫。

他喝酒了！

我搖頭，夜晚的風有些涼，刮在臉上有種刺痛感：「不是。你不用跟著我，我隨便走走……」

「奴才沒有胡說！奴才原是格格的丫頭，如今卻背棄了主子……奴才對不起格格……」

「那……賓客呢？」

葛戴含淚咬著唇，神情閃爍，一抹羞澀逼上臉頰，望著她澀然帶羞的模樣，我心裏又是一抽。

努爾哈赤最後會和大明徹底撕破臉，甚至最後動用武力，打得你死我活，這些都是我所知道的結局，但這個結果是如何發展發生的，我正在慢慢體會。

「東哥……」他吻上我的額頭，吻上我的眼睛，吻上我的鼻尖，最後吻上我的唇。淺淺的，卻充滿柔情蜜意的一吻。

他多半已不知自己到底在喊些什麼，但是那一聲聲真實而又熟悉的呼聲，卻讓我渾身顫慄，淚如泉湧。內心既有酸楚亦有甜蜜，悸動得我直想放聲尖叫出來。

我心上一疼，卻仍是笑著安撫她說：「葛戴！別渾說，皇太極是我的表弟，你服侍他同服侍我沒什麼區別。況且，我打小看你長大，你的心思我還猜得幾分，你對八阿哥有情。」

我開始眩暈，開始迷失，開始語無倫次：「皇……太極！喊我的名字，你喊我的……」

「葛戴，你這是要帶我去哪裡？」回過神時，發覺葛戴拉著我的手，正帶我拐進一間小屋，看屋裡的陳設相當簡陋，只一張炕收拾得倒還算整潔。我正困惑，葛戴已鬆開了手。

「噝……」我倒吸一口涼氣，心裏跟貓抓似的直痒痒，忍不住笑趴在炕褥上，「別鬧了，好癢。」

院子里眾人里裡外外歡笑一堂，我明明心內鬱結到幾欲吐血，卻一絲一毫不能擺在臉上，我心痛得再難控制，怕在人前失儀，便借口如廁，避了開去。

「嗯。」

葛戴走時，向我薦了音吉雅這個丫頭。她原是在我屋裡負責燒水針線的小丫頭，如今升作我的貼身大丫頭后，人幹活雖麻利，卻顯得有點兒過於木訥。

「格格……格格……」她抽噎，反反覆復的只是念叨著這兩個字，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傷心欲絕。

我心裏猛然一痛，就好比被人硬生生的捅了一刀，卻不得不藉著臉皮抽動時咧嘴一笑，打混笑道：「如此也好。」

我一時失了神，獃獃的沖他羞澀一笑，真要命啊！在他面前，我這個大人反像個青澀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