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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是葉赫那拉徳爾格勒的女兒、東城首領貝勒金台石的孫女。」

「你敢說你不知道？你真拿爺當三歲小兒耍著玩呢？我是不知道你究竟搞的什麼鬼，但是你記住了，你以後千萬千萬別給我逮到機會，否則，我要你生不如死！敢戲弄爺，你就要有受死的覺悟！」

「她若要隨軍，最好還是抽空勤練武藝，免得到時候丟了性命。今兒個多爾袞娶妻，娶的還是扎魯特部根度爾台吉的女兒，你也應該聽說了，根度爾台吉的妻女是陪戴青貝勒之女一起來的，本是駐紮在瀋陽城外為備選大汗福晉而來。大汗打發人去看那戴青之女長的是何模樣，結果多爾袞也跟著去了，回來便吵著要娶妻。其他人不敢胡亂做主，就回大汗說，這戴青之女究竟合不合心意，還得讓大汗自己去看。最後到底還是大汗親自去了，回來后便當即冊封為東宮福晉，給多爾袞聘了根度爾台吉之女為妻。結果多爾袞鬧起了脾氣，二十二日才由豪格、多鐸陪著多爾袞出城去迎親，第二日大汗又讓阿巴泰，阿濟格帶著各自的福晉，讓東果格格和多爾袞的福晉以及豪格福晉、多鐸福晉出城五里去迎，這等陣仗比之前迎娶東宮福晉還隆重，昨兒個進瀋陽城時又因眾福晉沒去迎，大汗斥責了三宮福晉。」

濟爾哈朗正從哈雅手裡接過茶水，才抿了一口：悠哉地道：「她？她連牆都會爬錯，去了……只怕回來找不著大門，會把多爾袞家的圍牆給拆了。」

「五官有些相似，那是自然的。」烏塔娜站了起來，哈雅拿了件大紅披風替她圍上，「因為……布喜婭瑪拉是我堂姑。」

那人又驚又和*圖*書喜：「真是你！」

鏡中的那張姣麗容顏神色倏地一黯，我心中愈發肯定自己的猜測。果然，她嘆了口氣，幽幽的說：「你指的可是那位名動一時的女真第一美人？」

等我大汗淋漓的鑽入馬車，車夫還納悶的問：「阿步姑你這是怎麼了？」

「真的不帶阿步去嗎？」烏塔娜細聲問。

出席多爾袞婚宴的人數比我想象的要多得多，不只諸多宗室貝勒、台吉以及內眷福晉濟濟一堂，更有一大批大凌河官員混雜其中。對我而言，一些熟人我需要避開，而一些陌生人又怕搞不清楚身份而鬧出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更要避開。為了行動方便，我選擇守在馬車邊，隨時聽候傳喚，烏塔娜身邊則由哈雅貼身服侍。

「就你這張嘴兒甜。」烏塔娜滿意的笑了，我把絨花遞給梳妝的小丫頭哈雅。哈雅動作輕柔的替她簪在把子頭中間，兩鬢髮絲又綴上鈿花兒做陪襯，愈發顯得她人嬌艷無比。

我身子微微一顫，雖說早已猜到七八分，卻仍是為之悸動：「福晉是……」

「戴朵紅色的絨花兒吧。」我含笑從妝奩里取了一朵紅寶石雕琢的絨花來，擱在烏塔娜頭頂比了比樣子，刻意討好「絨花兒喜氣，富貴榮華……」

「那……我帶阿步去可以么？」

我也開始懷疑，是不是濟爾哈朗夫婦來得晚了，皇太極其實已經入席了。猶豫再三，我決定進府一探。

我很想追問更多有關與這位第二美女的事情，可是見烏塔娜悄悄別開臉去，也明白此時的她回想起自己的兒時，回想起當年的葉赫……那種滅族亡國的痛就像是個看上去完好的傷疤hetubook.com.com，在我的不經意的言語下被悄然剝裂。

烏塔娜倒是甚為鎮定，漫不經心的繼續說道：「其實家族中那麼多的姑侄姐妹里，我長得並不是太像布喜婭瑪拉，我比較像我額涅，論長相倒還不如蘇本珠和烏布里，哦，她倆你應該也不會陌生，這兩姐妹原是我族內的堂姑，一個嫁給了大貝勒，一個嫁給大汗……」她抿嘴兒淺淺一笑，眼角蘊滿溫柔的笑意，「其實，你是沒見過我的妹妹蘇泰，若是見到了，才會驚嘆天公造人的奇妙。瑪法生前說起蘇泰，總是會得意的說，葉赫的布喜婭瑪拉是女真第一的美人兒，我家蘇泰當之第二毫不遜色于這第一……」

輕柔的呼喚聲將我從神遊太虛中拉了回來，我「噯」了聲，手腳麻利的將桌上的那隻首飾妝奩捧起，遞給烏塔娜。

我雙手被扭得早已麻痹，暫時失去行動力，我就這麼毫無抵抗力的被多爾袞提拎起來，抬眼前直直的與一雙血紅的眼睛對上。他喝酒了，而且喝得還不少，滿嘴噴著酒氣：「這是……東宮福晉呢，你這狗奴才……你懂個屁……你……你……你這個該死的女人！」他突然憤怒起來，咬牙切齒地瞪著我，「什麼父母雙亡，什麼扎魯特小福晉的妹妹，你撒謊臉都不會紅的！怎麼？今兒來是想看我的笑話的？」

她回眸沖我嫣然一笑：「你瞧我戴哪個配這身衣裳？」

氣氛不禁有點清冷，也有點壓抑。

烏塔娜目瞪口呆：「我身子不爭氣，家中事宜全仗著姐妹們幫忙料理，竟不知道出了這等大事。這位扎魯特的福晉進了門，怕是多爾袞的大福晉……那位可是科爾沁的，和*圖*書這……」

我歪著腦袋細細打量，她今兒個穿了一身大紅牡丹錦袍，脖領間圍了一圈白色的貂狐皮裘，暖暖的透著喜氣。

「不帶！咋咋呼呼的帶了去，沒得讓多爾袞看笑話。」

我心裏一酸，這種熟捻的場景讓我愈發想起皇太極。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濟爾哈朗只作未見，轉頭看向烏塔娜，眼神出奇的柔和，起身將妻子擁在懷裡，濟爾哈朗替她抿攏鬢角的碎發，滿目愛憐。烏塔娜嬌羞的揚起頭，蒼白的臉上洋溢著幸福。

面上隱隱滑過一抹痛楚，雖然掩飾得極好，卻仍可體會出她內心深處的不快與傷心。

「爺說什麼呢，身為你的妻子，這是我應盡的本分。」烏塔娜側過頭來，對我說，「阿步，那你便留在家裡吧，我帶哈雅去。」

「阿步，替我把那妝奩匣子拿來。」

我心裏一跳，強壓著內心的狂喜，滿心期盼。原以為在瀋陽城內沒辦法接近皇太極，不曾想多爾袞會在這時候娶妻設宴，雖然去多爾袞家裡是一種冒險，但若能有萬分之一的機會接近皇太極，不管怎樣我都要去試上一試。

烏塔娜聽后笑不可抑，花枝輕顫。

我撒手要逃，被他搶了先機一把扭住我的胳膊：「你這女人害得我們好苦！這次看你還往哪裡逃！」

我被他扭綁著雙手拖到了僻靜人少的角落裡，心內正彷徨不定，果然耳聽腳步聲起，一個含糊不清的聲音叫道：「哈，我當是什麼事。」走得近了，伸手將扭綁著我雙手的侍衛打了一拳，那侍衛悶哼一聲，臉上挨了一拳，滾到了牆邊，「瞎了你的狗眼了，知道這是誰么？嗯？這是……這是……」

多爾袞顯然喝m.ｈｅｔｕｂｏok.ｃom•ｃｏm高了，說話顛三倒四的。我心亂如麻，整理不出一個清晰的頭緒，只得放手一搏：「大……大汗在哪？」

雖然曾在多爾袞家中住過幾日，但因為一直被關在小屋裡，逃出來時又慌不擇路，這會兒只得順著熙熙攘攘的人流往人多的地方走去。正茫然焦急，突然肩上被人拍了下，我慌忙扭頭，對眼望見的竟是那日負責看守我的兩個侍衛之一。

我張嘴欲呼，他不知道從哪拿出塊臭烘烘的東西塞進我嘴裏，只是對周圍側目的人解釋：「這是府中逃人，驚擾各位了。」

馬車就挺在大門附近的一條街，能清楚的看清楚出入的人群，可我足足等了一個多時辰，脖子都快拉長了，卻絲毫沒有看到大汗儀仗，一直等到了天黑，我肚子開始咕咕亂叫。馬車夫聽到了沖我咧嘴笑：「姑姑大可進去討些吃的，我在這守著就是了。」

我背過哈雅的視線，沖濟爾哈朗直呲牙，不過是鬧了個笑話，他就死活攥在手裡當笑柄兒，難不成還要笑上一輩子去？

我心裏一急，不管不顧地叫道：「福晉身子不好，奴才留在家裡不放心，還是跟了去的好。」

我不敢回頭，憋足了氣，撒腿往門外頭跑，一路上逆流而走，不時的撞到人，但我怕多爾袞從後面追上來抓住我，所以根本顧不上管身後發生了什麼哄亂，一口氣直接跑出了大門外。

手指慢慢收攏握拳，我的眼前彷彿閃過漫天紅彤火光，金台石臨終凄厲的詛咒驟然響起：「我生不能存於葉赫，死後有知，定不使葉赫絕種！後世子孫者，哪怕僅剩一女，也必向你愛新覺羅子孫討還這筆血債——」

「在哪？你跑這裏來問我大汗在和-圖-書哪？你以為你能得寵多久？不過如此！我告訴你，你們扎魯特沒戲，走著瞧，看看你們扎魯特能不能爬到科爾沁頭上去？爺，會讓你心想事成么？會讓你過得順心么？哼哼，哈哈，咱走著瞧，日子長著呢，以後有你哭的時候……」

我立在烏塔娜身後，透過梳妝銅鏡打量著她洋溢柔情喜悅的容顏，忽然心中一動，那句藏在我心中許久的困惑終是沒能憋住，問出了口：「福晉可曾聽人說起，你長得有點像一個人……」

說到這裏突然停頓住，烏塔娜似乎已經回想起當年父親為了族內百姓，開城投降，而祖父金台石最後卻慘死在東城八角明樓之上……

面上像是突然被人抽了一巴掌，我駭然失神。

「嗯。」烏塔娜漂亮的眼眸亮起，璨若星辰，「爺，可帶三位姐妹同去？」她指的是濟爾哈朗的其他三位福晉。

「別人家裡的事不值得你去操心，至於咱們家的事，你放心，一切由我。你身子一向不好，若不是大汗如此給多爾袞面子，大冷的天我根本不會讓你出去吹風挨凍……」

我默默的點了下頭。

二月廿六，墨爾根代青娶妻設筵六十三席，宴請大汗及諸貝勒。

天聰六年正月，大金國廢除三大貝勒並坐制，大汗皇太極南面獨坐。

我看他說話口齒越來越含混，目露凶光，上身前傾，竟像是隨時要撲過來殺人似的，心裏一慌，跳起來用力推了他一把，然後撒腿狂奔。

我縮在車裡喘氣：「沒什麼，我沒找著福晉，就先回來了。」

我輕輕咳了聲，正想聊點別的話題，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響，濟爾哈朗沉穩的聲音飄了進來：「可準備好了么？」

他驟然鬆開手，我跌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