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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極！」我驚叫出口，「她們可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哪有堂堂汗王把妻子送人的道理？何況，她倆還都替你生過孩子……」

「聽說我妹妹蘇泰降了？」

他摸了摸我的發頂，不在意的說：「那又如何？」

「笨女人！」他輕笑，「又在犯傻氣了，別說是七分相似，縱然她是藉著東哥的身子還魂人世，我在乎的也始終是你……她縱然再美，也不是你！」

然而我卻知道，這一切不過是替他人做嫁衣，歷史上最後繼承皇太極大統的是順治皇帝，他的生母是布木布泰，未來的孝庄皇太后。

「我已經准了。」他低低的笑，「命他和岳托、豪格、薩哈廉四人領兵一萬，前往察哈爾，招撫林丹之子額爾克孔果爾額哲……」

我沉默了，有那麼一瞬，好像真被他洗腦成功了，但是……

「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真覺得自己在聽天方夜譚，我沒理解錯吧？他要把殊蘭和烏布里送人？這……這……

「今天有什麼特別的事嗎？」觀其面色，我隱隱覺得他有話要說。

罷了，罷了，了解太多對我來說未必是件好事，我如今不願去想那些久遠以後的事情。皇太極是我情之所鍾，魂之所系，我心裏只抱定著這麼一個信念，他在，我在，他若不在了，那我必然生死相隨……至於儲位之爭，那已是他人之事，與我何干？

其實傻的人又何止烏塔娜一個，我同樣也是……

我只覺得心猛地往下一沉，茫然的不知所措。

「什麼事？」

我掛著淚痕，困惑的瞥了他一眼，見他目光溫柔，不似玩笑，便伸手接了過來。

三月底，多爾袞的西征軍亦有消息傳報回盛京，稱大軍抵達西喇珠爾格，找到了察哈爾囊囊福晉，囊囊福晉率其部將共一千五百戶表示願意投靠大金。

少時又有消息傳回，已從囊囊福晉處得知多羅福晉及額哲母子在托里圖，正欲尋去，又恐和*圖*書額哲不願投降，於是奏請將多羅福晉之弟、德爾格勒之子三等梅勒章京南楮派遣至托里圖勸降。

我所擔心的不是額哲到底降還是不降，而是……蘇泰！

希望妹妹能夠代替自己，延續幸福……長久的陪伴在自己心愛的男人身邊。

怎麼那麼傻呢？我怔怔的想，深愛一個人是可以隨意被取代得了的嗎？縱然相似又如何？她都沒有問過濟尓哈朗願不願意，便一廂情願的做出了決定。

只有自知大限將至，才會如此忍痛哀求吧！

「不，不對啊！你不要糊弄我，你這樣做，明明就會很丟人好不好？是會被人在背後說你堂堂一個大金國汗，連兩個女人都養不起啊！」

「那麼……我在這裏求你……」她突然掙扎著從床上爬了起來，在我驚訝間，竟是強撐著跪伏在床頭，「求你，懇請大汗，把蘇泰……許了我家貝勒爺！」

把蘇泰許給濟尓哈朗！

「不……不是。」我抽噎起來。

他拖長了聲音，轉身走到書案旁，在一堆奏摺中翻了一陣，最後抽了一捲紙軸遞給我：「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的心思全寫在這上頭呢。」

我只覺得耳蝸內痒痒的，一直沒聽明白他話里的深意，過得片刻，他忽然嗤地一笑，我這才恍然愣住。

說不出口，還是沒有勇氣問出口嗎？可是……不問的話又怎知答案？

我無心去猜測以後的種種，那必定又將會是一場驚天動地的奪位之戰，多爾袞的攝政，順治的傀儡，豪格的……

多爾袞……自薦往察哈爾招撫額哲……

「我知道，我知道……」他似乎還是不能明白我在說些什麼，卻為了安撫我的傷心，一個勁的說，「總之，我准了，你回頭轉告濟尓哈朗家的，等多羅福晉一到盛京，我便替她和濟尓哈朗完婚。」

「在想什麼？」低柔的聲音打破我的沉思，我懶懶的回過神。

烏塔娜的病勢在過年後亦未見好https://www.hetubook.com.com轉，皇太極瞧著我的面子，還特意派了御醫隔三岔五的過府問診。可烏塔娜的身子卻仍是一日不如一日。

「皇太極！」我又氣又急，噌地從炕上跳了起來，眼淚早沒了，取而代之的卻是鈍刀割肉般的痛。

眼淚潸然落下，我低低的喚了聲：「皇太極……」又是感動又是驚喜的撲入他懷裡。

「你別擔心，萬事有我！」

事情果然進行的十分順利，四月二十，大軍橫渡黃河，抵達托里圖。在南楮的勸解下，蘇泰母子很快便表示願意投降皇太極。皇太極看過多爾袞等人傳回的奏報，並無驚喜外露，似乎這一切早在他預料之中。

「最近沒出宮去濟尓哈朗家么？」皇太極屏退下人，在炕桌上揀起那柄我常用的絹扇，徐徐的替我扇風。

扎魯特博爾濟吉特氏，東宮福晉……我有些酸澀的想，如果，上天垂簾，這個女兒當真是我前世所生，那該多好。

如今朝政之上，已過不惑之年的皇太極雖未言明儲君人選，但幾乎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把目光鎖定在豪格身上。這個打小在軍營中摸爬滾打的大阿哥，如今執掌著鑲黃旗，極受汗阿瑪器重。無論從軍功還是從戰績，在小一輩的子侄里，他都集聚人氣，算得上是眾望所歸。

記得過年時濟尓哈朗按例來給皇太極拜年，當時我聽說他來，便故意去中宮湊熱鬧。他倒不失為聰明人，見到我時雖面露驚訝之色，卻也總算沒有當場大呼小叫，仍是鎮定自如的給我行了禮。

「看來你是真的悶壞了。」他輕笑，避重就輕的徹底轉移話題，「等過幾日我得了閑，便帶你出去四處巡獵……嗯，我要帶你去撒網捕魚，你說好么？」

「笨女人，為這事糾結什麼？我不是說過了，萬事有我，你不用想太多，我告訴你這事，就是怕你老為『蘇泰』之類無關緊要的人膈應在心裏不痛快。唉，別皺著眉頭m.hetｕbｏok•cｏｍ•ｃｏｍ！我不可能給予她們任何關愛之心，我的心裏只有你一個。你難道不認為，與其困在這後宮里獨守空房，改嫁他人對她們而言會更好嗎？」

彼時朝政之上有進言者皆請伐明，皇太極卻認為需伺機而行，如今察哈爾新附，人心未定，城郭未修，若是輕於出師，難成大業。下諭旨批複高鴻中、鮑承先、寧完我、範文程等斟酌議定。

「悠然！」皇太極緊張的喚了一口，倏地丟下扇子撲了過來，捧住了我的臉，「怎麼哭了？」他焦急的凝望著我，眼中盛滿擔憂和自責，「想家了？不……你別……別丟下我！」他遲疑的說完最後那句低語，慌張的神情一覽無遺。

我眉心的結打得更深：「昨兒個才去的……」

想要一個自己的女兒，一個真正屬於我和皇太極的孩子！

自林丹故世后，遊牧在河套地區的鄂爾多斯捷足先登，以同是達延汗的後裔為由，向額哲施加壓力。無力抗衡的額哲，只能按照對方提出的條件盟誓，聽任對方劫去人口牲畜。多爾袞、豪格、岳托、薩哈廉四人率領軍隊前往招撫額哲母子時，鄂爾多斯在金軍大兵壓境的情況下，才被迫交出剛剛到手的察哈爾部眾及其財產。

以多爾袞的獵艷習性，不可能會忽略蘇泰的容貌，更何況這是個有著與女真第一美人酷似臉孔的女人。

猛地一哆嗦，手裡的捲軸失手跌落。皇太極順手在底下接住，漫不經心的將它收起，擱置炕桌：「多爾袞的摺子和這副畫卷上個月就遞交到我手裡了。」

最近天氣轉熱，我有些犯懶：「不，沒想什麼，只是覺得悶了。」思慮再三，還是無法啟口，終是將蘇泰的事壓在心底，獨自鬱悒。

「是。」

因多爾袞一行需經宣府、大同邊境，皇太極猜度著大明必會調派寧錦官兵前往支援，於是先行派多鐸率兵入寧錦阻擾。沒多久，多鐸奏報大軍于錦州、松山城外殲明兵五百人，和_圖_書殺大明副將劉應選。

天聰九年二月，皇太極將蒙古二旗，擴充為蒙古八旗，旗色和建制同女真八旗一樣，約有一百二十九個牛錄，兩萬五千多人。

這以後皇太極去各貝勒府還拜新年之禮，單隻去他家的時候我一同跟了去。皇太極對我的身份未加多提，濟尓哈朗也是聰明的索性裝起了傻子。我心裏念的是他夫妻二人對我的恩情，只是沒想到兩年多未見，烏塔娜竟已久病纏身，卧榻不起。

我想要個女兒！

滿漢一家……遙想當年手握筆管，書寫下的這四個字，如今看來，竟是分外的沉甸及凝重。皇太極肯禮賢漢臣，厚待漢民，我在欣慰之餘也不無得色。

「原來你對這樣的事竟是這般介意，我原打算到年底，等察哈爾的事有了眉目再順勢……今日見你這般，索性跟你老實交個底。我已替殊蘭和烏布里物色好了人，到時候直接發配她們出宮去……」

皇太極似乎已是方寸大亂，邊拿帕子替我拭淚，邊胡亂應道：「那便應下就是了，多羅福晉本就是她的妹妹，許給濟尓哈朗合情合理……」

「不……」我哽咽，強忍著收住眼淚，目光牢牢的盯住了他，有些心痛，有些惘然，「你沒見過蘇泰，所以才答應得如此爽快……蘇泰她、蘇泰她……她的長相……」我咬著唇，直到牙齒將唇咬出一排深深的牙印。

降與不降，早已不是稚弱的蘇泰母子能夠選擇的了。

事實也確實如此，即使沒有南楮之功，以現如今蘇泰母子的處境而言，也早已逼得他們無路可選。

捲軸緩緩展開。

我張嘴結舌，想著該如何挑選用詞，儘可能裝出波瀾不驚的姿態把蘇泰的事講出來。

我不敢多想，又或者我寧可相信這件事本身與我毫無關係，這隻是多爾袞為了立功而勇於自薦，只是……如此簡單而已！

皇太極當即允奏。

我自問不是什麼大度的女子，但是……但是……

「濟尓哈朗的大福晉仍是沒https://m.hetubook.com.com好轉么？」皇太極漫不經心的問話打斷我的思緒，我茫然的轉過頭來，腦子裡晃動的全是烏塔娜跪伏的削瘦身影。

就一國之君而言，皇太極的子嗣並不算多，除了大阿哥豪格之外，這幾年也就小福晉顏扎氏生了個四阿哥葉布舒，福晉葉赫那拉烏布里生了五阿哥碩塞。這兩個男孩子都還只有六七歲大，而這時豪格早已二十五歲，功績赫赫，兄弟之間的差距一望便知。

他微微一笑，放下茶盞，伸手將我撈進懷裡，嘴唇貼近我的耳廓，低喃：「方才在朝殿之上，十四弟自薦領兵深入察哈爾，搜尋林丹余部……」

「昨天烏塔娜懇求我，把林丹的多羅福晉許給濟尓哈朗……她只怕是撐不過這個月了。」我的眼淚流得更凶，怎麼也止不住。

求你……把蘇泰……許了我家貝勒爺……

這日下得早朝，他徑直往我屋裡來，早在他進門時我便吩咐烏央沏好新茶。

「哈日珠拉，我求你件事。」烏塔娜的臉隱在昏暗不明的陰影下，聲音低啞而又空洞。

這些年不在宮裡，早已物是人非，不只蘭豁爾嫁了人，就連格佛賀也在去年嫁給了蒙古敖漢部台吉班第。一切彷彿物是人非，如今後宮裡還剩下七位格格。其中六個俱是由哲哲與布木布泰所出，只一個六格格，還不到一歲，生母正是東宮福晉扎魯特博爾濟吉特殊蘭。

皇太極對待漢臣果然重用，未存半分歧視之心。他以一個君王的行動作為表率，使得漢人在大金的地位不再像以往那般受到嚴重壓迫和侮辱。

這支旗軍與漢旗軍一樣，兵權是直接握在皇太極手中的，每旗設都統一名，下設副都統、參領二名。

「瞧你！憋得滿臉通紅！不過是件小事，至於把你急成這個樣子嗎？」皇太極似笑非笑的望著我，見我木頭一樣直挺挺的半跪在軟席上，忙拖我起來，「不許跪著，小心傷了膝蓋。」側著頭睃了我兩眼，忽然無奈的嘆口氣，「你呀……」

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