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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悅兒……」他溫柔地低喃，顫抖的唇印上了她額頭。

一雙狂傲的眼睛倏地出現在車門口，那正是半道折返的謝君愷。他雖然神智不是太清醒，但英珞想要制伏他，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水霄嚇了一跳，奔向馬車。

水霄恍然，眼前的這個男人竟是這般深刻地愛著那個少女！這份深刻、痛楚到極點的愛，水霄想，他是能夠體會的。

水霄怕他再次發狂，使了個眼色給英珞，她會意地點點頭，伸出食指。

「你哪裡是在走了，你的腳還在我背上呢！」

「我抓住它了……」她興奮地叫，紅撲撲的俏臉上散發出迷人的光彩。黑馬已經馴服地停了下來，大口大口地從翕張的鼻孔里往外噴氣。

「哎呀，人家走不動了啦！」她發嗲，聲音又嬌又柔，迷得水霄暈乎乎的。

「他們是誰？好可憐，肯定也是對互相深愛著的有情人吧……」英珞有些心酸。

他慢慢踱了過去，走至一半，就聽見英珞驚慌的在叫：「車廂里有兩個死人啊——」

「好！」她雖然不大明白他要做什麼，但還是答應了，她成功將謝君愷引開。

英珞八爪魚似的吊在水霄身上，幸好這是條人跡罕至的小道，否則被人瞧見了那還得了？

她的皮膚雖然很涼，可是頸下的動脈上脈絡正微弱的跳動著，他欣慰地仰天閉上了眼睛：「她還活著……」

那男人的臉一轉過來，水霄馬上認出人來，他的目光停留在那陰影中的女子身上。他一下就想到了那個純潔如天山雪蓮的少女，不禁打了個寒噤。

「我不！」她把頭一甩，一口回絕，「我寧可腰斷掉，也不要腳斷掉。」說完，和-圖-書她的胳膊像菟絲花般用力纏繞住他的脖子，差點把他的脖子擰斷。

謝君愷緊緊地抱住李悅，這是深深刻在他心上的美麗少女，他從來就沒得到過她，現在卻要徹底失去她了。眼淚默默無聲地滴落，一滴一滴，傷心的淚滴在了李悅蒼白的臉頰上。

「水霄，你看……」她把聲音刻意放低，憐憫地說，「那女的肯定已經死啦，他居然還抱著個死人不放……」

「嗯——」她虛弱地應了聲，大眼無神地看向他，「有彤兒的消息沒？」

哪怕，身邊還有一顆「水靈雪蓮丹」能救救急，也是好的！

「哎呀，那邊是懸崖啊——」英珞驚叫，「快攔住它！」

眼看她一天天的消瘦憔悴，他的心像是被人拿刀子一刀刀剜樣的痛。

都什麼時候了，她一心惦念的竟還是別人，她怎麼就沒有好好想想自己？

「……彤兒是無辜的，她比我還懵懵懂懂……是我連累了她啊——」她似乎已接近自言自語，完全不知自己在說什麼，謝君愷也愈來愈聽不懂，聽不清了！

馬兒凄厲地悲鳴，踏過遍地的荊棘，往岔道上賓士。

英珞忍不住流淚了，水霄無奈而感傷地嘆了口氣，不忍再看。

寬敞的車蓬內，錦被輕擁著一位美麗無倫的少女，車身每顛動一下，她蒼白的小臉便不覺皺一下眉，低低的呻|吟終於忍不住自口中逸出。

他看了會兒，終於爬進車廂，坐在李悅對面，也伸出雙掌。英珞看了眼，欣慰地笑笑，守在馬車旁，替他們把關。

「滾開！」原本已被認定為「死人」的男子突然開口說了句，他仍舊什麼都沒動，甚至連眉httｐs://ｍ•ｈｅｔｕbｏｏｋ•ｃoｍ•ｃｏｍ毛都沒掀一下，那聲音陰森而沙啞，悶悶地好象從地獄里傳來似的。

「哈，你以為趴在你背上，我就舒服啦？我告訴你，我的腰都快要斷掉了！」

李悅的病是痼疾，根治不了，卻有可能隨時會香消玉隕。她的病是一種富貴病，窮人家絕對生不起的病——因為這種病需要大量的稀有珍貴藥材。

如果謝君愷本身不精通醫術的話，如果他醫術不怎麼高明的話，他就不會太過清楚她的病情，而在一旁一籌莫展，只有心痛的份了。

她想要那兩匹黑馬，所以絕不能讓它們摔下懸崖變肉餅。於是，她就像陣風樣掠了出去。

就在這一瞬間，李悅的睫毛突然顫動了一下，雖然只有極其輕微的一下，但謝君愷還是注意到了。

原本坐在車座前趕車的男人聽到聲音后，迅速地掀開帘子，躥入車內，焦急地喊：「李姑娘，你覺得怎樣了？」

「滾開——」那男人大吼，所有耐心已耗光。

水霄沒有攔阻她，他相信一旦她認準了一件事，是很難再阻攔住她的。他站在原地沒有追過去，只是苦兮兮望著衣衫上的大片爛泥巴，哭笑不得。

「李……悅兒……」他扶起她，她身體冰冷得駭人。

「嗯——心口……難受……」

長長的官道上，一輛由兩匹健馬拉著的烏蓬馬車，正飛快地賓士著，車輪在泥濘的土地上留下深深的轍印。

「你生氣了？」

那男子倏地騰出一隻手，快速地點向水霄。

「搶過來不就行了！」她滿不在乎地說。在她心中，可沒有那些是與非的正統觀念。

水霄和謝君愷輪流替換著，不間m.hetubook.com.com斷地往李悅體內輸送真氣。一直大約過了個把時辰，他們兩個渾身濕透，就像是剛從水裡撈上來的一樣。

水霄趁他們打鬥的時候，哧溜閃進車廂，他看清楚了李悅的樣子。

「不——」摟緊她，他仰天發出悲痛絕望的吼聲。

果然，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有兩匹健碩的黑駿馬正拖著輛馬車，在狹窄的小道上亂躥。馬車的前座居然沒有車夫在駕駛，黑馬像是發了瘋似的到處橫衝直撞，馬車上下劇烈顛動，好象要被甩飛出去。

近來她昏迷的時間越來越長，常常兩三天不醒過來。如不是還能聽見她微弱的呼吸和斷斷續續的囈語，他甚至都快以為她已經離他而去了。

他不死心地掏出個瓷瓶，將三顆「水靈雪蓮丹」強行塞進她嘴裏，然後把她身子扶正，盤膝坐在她身後，雙掌緩緩貼於她背心大穴。沒多久，水霄就滿頭大汗。

「我不答應！」他咬牙沉聲，眼神深邃，「這是你的責任，憑什麼把它丟給我！」

她的耳朵賊尖，水霄卻什麼也沒聽見，他喘口氣：「得了吧，我看你是想馬想瘋了。就算真有馬，那也是有主的馬……」

「英珞，這人交給你了！小心些，別傷了他！」

「沒……」

謝君愷的身子一顫，臉色鐵青。

這是他們之間第二次交手了，然而現在，他的掌法卻雜亂極了，破綻百出。水霄望了他一眼，見他原本桀驁不馴的臉上，現在卻是面如死灰，兩眼布滿血絲，神智不清，形同瘋子般。

水霄回頭看看這個囂張的小女人：「那行，你下來自己走吧！」

「不可能吧……」他不敢相信地將她扶起，她身子已經冰冷，www.hetubook.com.com但四肢還是柔軟的。

他一動不動，獃獃地望著她，直到一滴男兒淚不知不覺墜落……

「姑娘……姑娘……」任憑怎麼呼喚也是白搭，李悅完全沒有呼吸聲，已清楚明白地告訴他一個事實。

她從來都沒有對他說過這麼多的話，聽得他心驚膽戰，她彷彿不是在說話，而是在交代遺言了。

英珞當然被著實地嚇了一大跳，她叫：「哎呀，那男的居然還活著……」她從不相信世上有鬼，所以她認定那男人活著。

「小心啊——」水霄及時抱住她，狼狽地往地上一滾，車輪險險地從他們身邊轟隆隆壓了過去。

特別是謝君愷，他簡直玩命似的，把所有真氣絲毫不剩地輸過去，整個人就快虛脫了。終於，水霄攔住了他：「沒用了……」他搖搖頭，決定放棄了，李悅到現在一點動靜也沒有，全身仍舊是冷冰冰的。

「悅兒！悅兒……」輕拍她的臉頰，那已是張毫無生氣的臉孔，雙眼緊閉，頭軟軟地歪靠在他胸前，同樣慘白的嘴唇已安靜地抿攏，不再發出半點聲響。

「這……是在哪？」她依稀記得上回清醒時，還是在客棧里的。

黑漆漆的車廂內，從掀開的布簾處照入一縷光。一男一女兩個人相擁坐躺在一起，一動不動。

「在馬車上！我正載你去宣州。」宣州是離這兒最近的一個大城市，他期望在那兒能夠找到些有用的藥材。

「謝公子……」她幽幽嘆口氣，聲音哀傷而凄迷，「我這一生，庸庸碌碌，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上天安排我到世上走這一遭，究竟是為了什麼？我嚮往平靜親和的生活，討厭爾虞我詐，勾心鬥角……所以，我逃了，從原來禁錮的牢籠ｈｔｔｐs://m•heｔubｏｏk.ｃoｍ•cｏm中逃了出來。可是……命中注定的，我逃不開……渾渾噩噩的我怎麼就到了江湖了呢？我不想的……」

於是，他的手情不自禁地伸了出去，想看清那女子的長相。

「悅兒……悅兒！」他又驚又喜地撫摸她蒼白的臉頰。

可偏偏李悅病倒在一個小鎮上，他之所以會一籌莫展，就是因為全鎮的藥鋪里沒有千年人蔘、人形何首烏、天山雪蓮、甚至連株好一點的靈芝也沒有。這好比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那些葯，縱有再精湛的醫術，開出了絕妙的藥方，又能怎樣？

英珞愣住了，那兩匹黑馬就筆直的，不顧一切的朝著她狂奔而來。

「不可能——」謝君愷爆炸般狂吼。

「答應我，如果我不幸死了，你要繼續幫我找彤兒。找到她后，請你照顧好她！」她神態安詳，平靜得好象在訴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不用點我的昏穴！」謝君愷啞聲，神情是那麼的悲哀，「我撐得住……」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你不知道……她有多脆弱……她有多需要你……」

冰冷的臉頰，冰冷的身軀，冷意從她身上傳來，冷到他心裏，擴散到全身……

水霄苦笑著搖搖頭，心裏卻是甜滋滋的。痴戀中的男女，大腦思維都是有些不正常，英明神武的水霄也不能例外。

「啊——我看到了呀，真的有馬耶——」她驟然尖叫，掙扎著從他背上跳下來，這會兒眼裡只有馬，完全忘了腳疼的事了。

晃晃悠悠又趕了半里路，背上的英珞突然拍拍他的肩：「聽！馬的嘶鳴聲——這附近有馬匹！」

連日的陰雨，氣溫的反覆無常，加上連日來的四處奔波勞碌，體質本就虛弱的李悅終於抵抗不住，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