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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被窩裡拱了拱，睡意很快來襲，閉上眼睛會周公去了。

我說我才脫離危險，又飽餐一頓，現在是身強體壯、腿腳麻利、思維敏捷、耳清目明的，哪裡都舒服。

封崢脫了衣服，我仔細看了看他的傷。還好，已經不怎麼出血了。傷口有點炎症，倒不嚴重。那箭上的毒也普通，連著服幾副葯就會拔出乾淨。

封崢在我身後無奈道：「你吹牛皮還真不用打草稿。」

我擺擺手，表示知道了。

我得意洋洋道：「我就知道你閏月二十八生，喜歡吃酸辣魚、荷葉雞，一吃西番果就渾身起疹子。你平時喜歡穿青色衣服，喝十年份的女兒紅，熏的是添加了芷葉的竹香。我還知道你七歲的時候喜歡你一個小表妹，給她送過月季花。你左手肘上那個傷疤是你十歲的時候去你三舅爺家玩時被狗咬的，所以你討厭狗喜歡貓。你第一次看春宮圖是十三歲……」

不過封崢捂了我的嘴后，忽然眉頭一皺，問：「你身子怎麼這麼涼？」

這人一如既往地愛說教。

這一睡也不知道睡了和*圖*書多久，卻知道睡得並不安生。起先是漸漸覺得發冷，那種骨子裡透出來的冷，讓人一陣陣顫慄。冷完了又覺得燥熱，就彷彿身體里有團火在燒一樣。我想掀被子，卻發覺手腳乏力，想張口喊人，喉嚨里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暖暖的床鋪漸漸變成了一個火爐，我就像是爐子里煉的那枚丹藥一樣，被翻來覆去地烤著。可是這麼熱，卻半點汗都沒出。

我又問：「那你可知我愛吃什麼，喜歡什麼花，穿什麼樣的衣服？」

我正想罵人，忽然有人用杯子碰了碰我的唇。我久旱逢甘露，張開嘴大口喝起來。

然後，同記憶里的一樣，娘就會說：「這肯定是有什麼誤會。光憑封家小公子一句話，也說不得准。」

可我爹是不信的，他總是自負得很。他說：「你這是慈母多敗兒。該把她送去雲虛道長那裡，好生管教一下。」

封崢納悶，「我怎麼又不了解你了？」

別家父母威脅說要把孩子送走，都不過是嚇唬一下。可我爹武人作派，說到做到和圖書，就真的把我送走了。

我剜他一眼，「別佔了便宜還賣乖。我要不衝進來，你現在已經貞操不保了。」

「我是習武之人。」

我輕笑一聲，「那你說，我生辰是什麼時候？」

我在肚子都快笑斷腸子了。封崢露出這表情，正是我最最喜聞樂見的，所以我也就沒告訴他，其實我和他小廝阿志在他陪著晚晴吟詩作畫的時候，曾一起偷過我爹的酒喝。那小子喝高了后，就把他主子的雞毛蒜皮的事都對我傾吐了。

那感覺實在是美妙，彷彿太陽下暴晒了整日的人終於盼來了一絲清風。我嗚嗚掙扎著，努力向那冰涼的方向靠近過去。但是那隻手很快就收了回去，然後我被人重新按在了床上，被子又蓋了回來。

「我難道不是了？」

封崢統統搖頭，表示很慚愧。

封崢將信將疑，叮囑我說：「你奔波了一天一夜，昨天晚上也沒怎麼休息。我是怕你受了寒。」

我就這樣睡睡醒醒，神智一直不怎麼清醒。稍微好點的時候，可以張開眼看看，只見房間里有兩三個和_圖_書下人，一個男人則坐在床邊。

「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走路。」我低頭洗手，「跟著我師父師兄下山行醫那麼久，頭疼腦熱還是會治的。而且你又了解我什麼？」

有人捉住了我揮舞的手，堅定地握住。一個溫柔的聲音在我耳邊說：「好，好，不送你走。噓，不要怕，你哪兒都不會去的。」

好吧，好吧！我也不和他爭辯。瓜家的下人過來服侍他吃飯，我便告辭回自己屋裡睡覺了。

我拚命地敲著那扇門，使勁扯著那個門閂，大喊大叫。驚恐、懊惱、委屈，全部堆積在心裏，那感覺讓人很難受，就像呼吸不過來了一樣。

那人在耳邊低聲說：「別急，當心嗆著。」

我喝夠了水，喉嚨不那麼難受了，又安靜下來繼續睡覺。

封崢一愣，顯然被問住了。我常年住在師父那邊，逢年過節才回來，這幾年都是在山裡過的壽辰。封崢只關心晚晴，當然沒在意過我什麼時候出生的了。

封崢一邊穿衣服，一邊說：「我倒不知道你還懂醫術。」

我走前封崢又喊住我，說：ｈｔｔps://ｗww.ｈetubook.coｍ.coｍ「明天蒙旭那邊就會來消息。你就好好休息吧。」

痛苦之中，耳朵里似乎聽到有人在床邊說話，說的什麼卻聽不清楚。過了一會兒，一隻冰涼的手覆蓋在了我的額頭上。

他剛才那麼一提醒，我還真覺得渾身酸痛。大概是缺乏運動，猛然一下又是騎馬夜奔，也是划船逃命的，勞損過度了。

我就像是一下被人從床上拉到了馬車上，記憶的片段一閃一閃的，眼睛里全都是霧。我聽到有孩子在哭，又像是我自己在哭，哭得很是傷心。

我說：「我們一路的，你還帶著傷呢。怎麼看都是你比我糟糕。」

封崢呵地笑了一聲，很含蓄對我這個自我評價表示出鄙夷和否認。

我爹斬釘截鐵道：「就是因為還小，現在管教才來得及。」

封崢又摸了摸我的臉和手。我看他一臉關切的，也就不指控他輕薄我了。他摸完了，說：「你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這人真不是一般的愛說教。我們倆認識十來年了，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我言語粗俗。但就是非得說點什麼，不批評人就渾和_圖_書身不舒服。

我娘那時候焦慮道：「雨兒還這麼小，送出去了，叫我怎麼放心？」

這個聲音似幻似真，卻有著奇妙的安撫力量。我聽著他低沉的話語，漸漸平靜了下來。

我叫下人重新打來水，給封崢清洗了傷口，上好了葯，然後又大筆一揮，開了一張清火解毒的方子，叫下人去抓藥。

我頭腦里一片亂，恍恍惚惚覺得這幕憑地眼熟，那坐在才床邊的人像我爹。似乎下一刻，他就會和我娘說：「晚晴被她推倒在地，頭破血流。想不到大妹小小年紀，竟然如此惡毒，絲毫沒有手足之情。」

封崢皺眉，「年輕姑娘家，說話怎麼可以這麼粗魯？」

後面的話就被封崢一臉驚恐地捂在了嘴裏。他老兄俊臉猶如火燒，又是尷尬，又是氣惱，又是慚愧，又是驚愕，總之那表情是相當的豐富，一改他之前板著臉彷彿別人欠了他二五百萬的形象。

很涼嗎？我摸了摸，只摸到一頭的汗。

回了房，小丫鬟已經給我熏好了床。北燒得暖烘烘的被窩似乎有著無限的吸引力，讓人一躺下去，渾身都軟得連骨頭都沒了。